41
又是一場戲結束。
蘇鏡松了一口氣, 低頭望了眼手中的長劍, 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還在輕輕顫抖着。
解開威亞之後,楊華原本板着的一張臉當即顯露出焦急來。
“剛才吓死我了,差點傷到你, 沒事吧蘇鏡?”楊華在蘇鏡身上仔細打量一番, 見她确實沒什麽事後這才安下心來,焦急臉龐轉換為一張笑臉。
他原本就很愛笑,如鄰家哥哥般待人真誠親切,笑容溫暖如春。
“沒事兒,一點事兒都沒有。”蘇鏡燦爛一笑, 跟着他一同往棚裏走,避開這灼熱的陽光。
接過白清清遞來的水杯, 蘇鏡仰頭喝上幾口微溫的白開水,心情似乎很不錯,又跟白清清開起了玩笑,“我剛才帥吧?”
“帥帥帥,帥得不要不要的。”白清清能說什麽呢,還不是只能順着。
蘇鏡将水杯遞給白清清,“我要看劇本了,你在這坐着,好好休息。”
“好。”
延續上一場戲,蕭雪涵和夏秋繼續對抗黑衣男子。
夏秋仍坐在地上調息,蕭雪涵苦苦支撐着,只覺眼前一片黑霧籠罩, 疲憊與傷痛一點點在吞噬着她的意識,眼看便要支撐不住。蕭雪涵的臉色煞白一片,她終是禁不住有了一瞬松懈,這讓黑衣男子有了可乘之機,他暗運內力一掌拍向蕭雪涵。
蕭雪涵來不及閃躲,被其一掌拍于胸口之上,她飛将出去,後背恰好撞在一棵樹上,緩緩倒地。
“噗——”一聲,她噴出一口血,落在綠草地上開出豔紅的花來。胸口氣血翻湧,後背又因猛烈撞擊而火辣辣得疼,蕭雪涵卧在地上,伸手撫上心口。
“哈哈哈——無知小輩,就憑你也想打敗我?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黑衣男子肆意地大笑起來,正欲動手除去蕭雪涵,眉峰忽而淩厲起來,一個轉身擡手接過來人的招式。
黑衣男子與夏秋兩掌相對,內力湧動似乎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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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襲很有趣?”男子挑眉,話語之間分明帶着笑意,可劍眉下的那雙瞳仁卻注滿了殺氣。
“有趣,自是十分有趣。”夏秋輕呵一聲。
“嘭”的一聲,兩掌分離,夏秋與黑衣男子皆被他倆的掌力逼得急急後退數步。
待穩住身形之後,夏秋再度俯身向前,手掌如一把斧般直劈男子腦門。男子伸出手臂阻擋之時她藏于身後的迅速向其胸口出刺去。她手中物品前閃出一道銀光,赫然便是那把被黑衣男子挑飛的短匕。
黑衣男子反應敏捷,空着的那只手抵擋住夏秋來勢洶洶的匕首。恰在此時,他身後一道身影飛撲上來,将劍狠狠刺向他的後背。一個擰眉的瞬間,黑衣男子已發了力将夏秋揮開,轉身凝聚內力又隔空拍向蕭雪涵的胸口。
“小姐!”
在夏秋近乎撕心裂肺的驚呼之下,蕭雪涵一劍刺入男子胸口,同時一口鮮血噴在男子猙獰的臉上。
蕭雪涵跌落在地,雙唇被血液染得妖冶,襯得她臉色更顯得蒼白。而她手掌支撐着地不讓自己倒下,靜盯着黑衣男子的動靜。
那把劍恰好插/入了他的心口,他一雙眼瞪大了望着蕭雪涵,眼裏填滿了不甘心。
“噗——”血自口中狂湧而出,黑衣男子目眦欲裂,正準備于死之前再賞蕭雪涵致命一掌,卻不料他身後的夏秋将匕首一把捅進他的後背。
拔出又捅入,捅入又拔出。
利器摩擦血肉的聲音近在耳邊,死之前,他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咬牙狠狠地說了一句——
傷害我家小姐,你去死吧。
男子的身軀如一座山般轟然倒塌,透出後背的劍尖插/入土中,他的身子順着劍身下滑,最終倒在了地上,與地面碰撞塵土飛揚。
蕭雪涵無力地擡眼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瞪着雙眼死不瞑目。她這才洩下那口氣,她本就僅憑着一抹意識在強撐,如今敵人已亡,她也無需再擔憂些什麽了。意識在逐漸模糊,似乎有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呼喚着她,可蕭雪涵那雙漂亮的眸子,已經睜不開了。
蕭雪涵被夏秋緊緊抱在懷中,頭微微仰着,頸部曲線優美迷人。她雖已昏迷,可口中仍不斷有鮮血流出,順着她的唇角、下巴,一路延伸至頸項。
夏秋點上她胸口穴位,暫時幫她止住血。随後,她将蕭雪涵背了了起來,施展輕功往前奔去。
蘇鏡雙手垂于陳雪嬌身前,鮮紅的血順着指尖一滴滴落下,落入土中,宛若一路繁花相送。
“咔!”
雖說是在演戲,蘇鏡口中吐出的血也不過就是劇組特質的血漿,但方才眼看着蘇鏡跌落在地,唇邊刺目的鮮紅一縷縷落下,白清清的心就被揪得生疼。
感覺到心髒處一抽一抽,她的呼吸同時也急促起來。
從背包裏拿了塊小毛巾出來,白清清去那邊的洗手池邊将毛巾浸濕,用力擰幹匆匆往蘇鏡身邊走去。
蘇鏡被陳雪嬌輕輕放下來,就在她向一旁退開幾步只給自己留下個側臉之時,陳雪嬌心髒隐隐跳痛,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心中生生抽離。
她目光落在蘇鏡殷紅的唇上,向上移去最終落在蘇鏡長睫下的右眼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那瞳仁美得如同一塊琥珀,澄澈清明。
蘇鏡臉頰上隐隐可見細小的茸毛,顯得那張精致的臉毛茸茸的,有些可愛。
陳雪嬌張了張口正想說什麽,卻見白清清已走至蘇鏡身前,拿濕毛巾替她擦去唇角、下巴和秀氣脖頸上血跡。
她便如此清晰地看見,蘇鏡望着白清清的眼中滿含笑意,唇角更是不可抑制地上揚着,也不說話,只是配合着白清清幫她清理。
陳雪嬌垂于身側的手顫了顫,正欲轉身走開,卻聽前方有人喊她的名字。
楊華走過來,一身玄衣将胸口那攤鮮血掩蓋了去。他許是去洗了把臉,原本滿是血污的臉現在幹幹淨淨,臉頰上還殘留着水漬。
“羨慕蘇鏡,有個那麽貼心的助理。”楊華輕拍陳雪嬌的肩,笑道。
陳雪嬌閉口緘默着,片刻後才應了一句,“是啊。”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去準備下一場戲,替我跟蘇鏡說一聲收工愉快。”楊華再度瞥了一眼蘇鏡,見她沉浸在與助理的聊天當中,便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去做準備了。
陳雪嬌“嗯”了一聲,眼中一黯,往化妝間的地方走去。
“其實我等會兒去水池前沖洗一下就行了,不用你特意幫我清理。”蘇鏡等到白清清放下手中沾滿猩紅的淡青色毛巾後,這才開口道,眼中閃過一絲機靈。
“某位姓蘇的老板真是口是心非啊,我都擦完了你才說。”白清清佯裝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我哪有口是心非了?你又哪擦完了?”蘇鏡擡起雙手,手心手背翻轉着給白清清看,“你看,我這雙手還都是血污呢。”
“那你不是說自己去洗嗎,快去吧,我就不給你擦了。”
“行,那我去了。”蘇鏡一臉試探地望着白清清,等待着她的回應。
“我去喽?”見白清清不搭話,只是輕輕颔首,蘇鏡便又強調了一遍,而她的雙腳卻像被膠水固定在地上一般,紋絲未動。
“我真去啦?”蘇鏡再次強調,卻還是沒動。
白清清就微笑地看着她,一句話不說,只是在她一次次的的試探之後輕輕點頭。
若不是現在的場合不允許,且自己也确實沒有這個膽子,白清清真想捏捏她的小臉頰。
“白清清……”
白清清比蘇鏡矮了半個腦袋,想要與其對視便只得微微仰起頭來。
蘇鏡見白清清并沒有要挽留她的意思,便輕輕喚了她一聲,聲音低微帶了些小奶腔,糯糯乎乎的直擊白清清心頭。
她的老板……這是在賣萌嗎……白清清想着,微歪了歪腦袋。
下一秒,白清清那只空着的手忽然被一只溫熱的手拉住。
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耳畔傳來蘇鏡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白清清,現在你的手也髒了,我們一起去洗手吧。”
白清清低頭看去,蘇鏡的手已經從自己的手中離開,而自己的那只手,此刻也沾上了斑駁血漬。
她擡起頭來笑了笑,下一秒蘇鏡的手輕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随即那上面也沾了一粒小小的血珠子。
“老板……”
“叫我什麽?”蘇鏡挑眉。
“阿鏡。”
白清清将毛巾翻過疊起,拉起蘇鏡垂于身側一片黏膩的手,用另一面沒有沾染血漬的地方替她輕輕擦着,指縫、指尖也都認真擦拭幹淨。
蘇鏡笑着,自以為小聰明得逞了,卻不知無論她如何白清清都會替她擦去手上血跡。如此,她才有機會多觸碰幾次蘇鏡的肌膚。
蘇鏡的手細長柔軟,白清清的掌心覆于其上,勾起食指輕蹭兩下。蘇鏡只覺手背上微微有些發癢,就像一只小螞蟻在手背上爬。
—
今天蘇鏡的戲份算是拍完了,接下來要拍攝的是大反派見到小反派屍體的場景,于是蘇鏡和陳雪嬌便于下午六點多下了班。
回到酒店之後蘇鏡饑腸辘辘,打開手機點進了外賣軟件。
“白清清,你晚飯想吃什麽?”她趴在柔軟的大床上,指尖不停劃動着屏幕,一道道美食令她垂涎欲滴。
“老板吃什麽我就吃什麽。”白清清坐在桌前,埋頭應了一句。
她這是在貼手機膜。
前幾日她不慎将手機摔在了地上,所幸手機屏幕沒事,只碎了一張膜,于是她便帶着碎了屏的手機到處走。之後她買了三張鋼化膜,一張換上去,另外兩張留着備用,這也就是白清清此刻為何坐在桌前貼膜的原因。
“那我給自己點份砂鍋米線,你要吃什麽,飯還是米線?各種煲仔飯都有。”蘇鏡将一份大份的酸湯肥牛米線加入購物車,問道。
“我吃地三鮮吧。”白清清将“貼膜神器”放到一邊,指尖壓了壓已經貼上去的鋼化膜,讓它們貼得更牢固一些。
在确定貼得沒有氣泡之後,白清清同樣也點開了外賣軟件,站起來将椅子轉了個身,椅背緊貼桌沿。
“喝奶茶嗎?”蘇鏡略過一款款奶茶,直接将界面停留在自己最愛喝的那款紅茶瑪奇朵上,“真的有很久沒有喝過了,我都快忘記奶茶是什麽味道了。”
正在看這附近還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的白清清在聽到“奶茶”這兩個字時,驀地擡頭望向蘇鏡。
時間在分分秒秒中流逝,蘇鏡見白清清不答話,以為她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喝奶茶這個問題,于是便耐心等着不打擾她。
半晌,白清清終于回了她短短一個字,“好。”
“喝什麽?盲狙一個芝士奧利奧,五分甜。”蘇鏡問道。
“嗯,被老板你狙中了。”白清清輕輕應了一聲,低頭去看那些琳琅滿目的晚飯,可思緒卻不自覺回到了那個時候做的那場夢上。
蘇鏡将“芝士奧利奧”和“紅茶瑪奇朵”加進購物車中,點下“下單”。
米線和煲仔飯很快被送了過來,白清清正準備下樓去拿外賣,忽然被一雙手伸出來摟住了腰際。
“我去拿,順便等奶茶,你乖乖在這裏等着我。”蘇鏡微彎下腰來,呼出的熱氣噴在蘇鏡後頸。
她湊近了些,輕輕含住白清清柔軟的耳垂,松開後才繼續說道:“好了我去了,要給我開門哦。”
溫暖的手與氣息一下子離開了白清清的身軀,她怔怔地望向蘇鏡,見她滿含笑意地迅速換好鞋,舉起手來做了個“比心”的手勢,這才開門離去。
比心……
白清清的唇角逐漸向上揚起,心想着等蘇鏡回來,她要教她比心的正确手勢。就蘇鏡剛才那個手勢啊,實在是既不标準又扭曲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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