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香香

香香

下班時，祁景年跟上來與時元同行，手裏提着那份沒拆的甜品。

“我不怎麽吃甜食，秘書不清楚多點了一份，送給寶寶吃吧。”

不吃嗎？時元一愣，拒絕的話尚未出口，祁景年已經将盒子遞到面前，他猶豫片刻，選擇接過蛋糕，“謝謝。”

祁景年并不是完全沒改變。

确實如此，自己很多習慣都改了，怎麽能奢想別人停在原地，往前走才是正常的吧。

時元提着小蛋糕，心頭湧起傷感。

兩人靠着路邊行走，祁景年走在外側，與時元保持一定的距離，雙方同時忽略昨天發生的小小插曲。

祁景年冷不丁開口：“是我坐在那裏才讓你沒吃好嗎？”

“不、不是的，”時元連忙否認，“我現在胃不好，吃不了多少東西。”

關于飯量不全是假話，他孕期沒有Alpha的陪伴，産後幾乎沒調養就回到學校，邊讀書邊帶寶寶打工，每天的首要大事就是把寶寶喂飽，自己餓了胡亂吃幾口完事，作息紊亂的時間一長，胃就出了毛病。

現在時元生活規律不少，胃痛次數不多，但不注意還是會發作。

今天祁景年坐在對面，确實讓他緊張，也沒有吃飽，不過問題并不出在祁景年身上，Alpha表現得落落大方，是他難以釋懷，反應過度了。

或許只有他停在原地，走不出來。

祁景年察覺到時元突然的低落，關切問道：“怎麽了，胃又不舒服嗎？”

“沒事。”時元打起精神，對祁景年淡淡一笑，示意自己很好。

祁景年回以一笑：“還是要多注意身體，你比以前瘦多了。”

時元不敢提從前，含糊應着：“……嗯，上份工作比較忙，就瘦了點。”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時元琢磨不出祁景年的态度，對方像是想探聽他的境況，卻又始終保持禮貌的社交範圍線。

面對欺騙自己感情并已經分手五年之久的前男友，祁景年還能這麽心平氣和地交流，可見他的修養和心态都是上佳水平。

祁景年是高大挺直的松柏，枝條整齊，枝葉舒展。與其相比，他就是牆外的野草，毫無章法地亂長，時元自慚形穢。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關聯的。

到了幼兒園，寶寶從門裏跑出來叫爸爸，沖淡些許尴尬的氣氛，也沒讓時元那麽想逃走了。

時元照舊迎上去把他抱起：“寶寶等累了吧？爸爸來晚了。”

“不累。”寶寶答完，發現身邊站着那天和自己說話的好看叔叔，正盯着自己瞧，直接一頭紮進時元懷裏不出聲。

時元輕拍寶寶的背：“和叔叔打招呼呀，記得爸爸以前怎麽說的？”

寶寶還是像那晚一樣只露出半邊臉，小聲說完“叔叔好”便飛快縮回去。

“寶寶你好，還記得我嗎？”祁景年笑着回應。

小腦袋在時元懷裏上下蹭蹭，就當做是承認了。

“他是害羞呢。”時元解釋道。他無意告之祁景年孩子的事情，但總希望寶寶在對方面前的形象好一點，起碼想起來，祁景年的态度不是厭惡。

祁景年并沒有介意：“小孩子都這樣，熟悉就好了。”

寶寶躲在爸爸懷裏，好奇地打量好看的叔叔，見祁景年看過來，就避開他的視線繼續躲。

時元也發現了寶寶偷瞄祁景年的小動作，小聲教育他：“別這麽看叔叔，不禮貌。”

寶寶奶聲奶氣地答道：“叔叔好看。”

父子倆聲音很小，可還是被耳力優秀的Alpha捕捉到了。

祁景年嘴角微微勾起，神情柔和下來。

時元倒怪不好意思的，寶寶長相喜好都随自己，顏控這條也沒漏，悉數遺傳了。

以免寶寶再說什麽惹祁景年笑話，時元趕緊把小蛋糕拎起來給他看，說明是祁景年送的。

“謝謝叔叔。”寶寶開心地接過小蛋糕，在自己的口袋裏翻找，掏出一塊大白兔奶糖，遞給祁景年，“這個給叔叔吃。”

“謝謝寶寶。”在寶寶期待的目光中，祁景年小心地将奶糖放進胸前的口袋。

寶寶一會兒看看小蛋糕，一會兒看看祁景年，沒有剛見面時那麽害羞了。

寶寶是真的高興，時元可以感受到兒子的情緒，貼貼他軟軟的臉頰：“喜歡叔叔送你的蛋糕嗎？”

寶寶馬上回答：“喜歡，小蛋糕香香的，叔叔也香香的，寶寶喜歡！”

香味？

祁景年微微側頭，聞自己身上的氣味。

信息素并沒有沒有洩露，也沒有沾到其他同事的香水味。

時元知道寶寶說的是什麽，怕他扯到信息素，便繼續用老一招岔開：“說蛋糕就說蛋糕，怎麽還把叔叔帶上啦？”

寶寶迷糊了。

叔叔也是香香的嘛。

這麽一說，祁景年就以為是小孩子獨特的誇人方式，他看着寶寶，神情更加柔軟：“叔叔明天再給你帶個香香的小蛋糕，好不好？”

寶寶嘴巴鼓起來，表情為難，內心掙紮幾個來回，才軟軟地回道：“不好，爸爸說小蛋糕吃多了牙牙會長蟲。”

臉上卻寫着“想天天吃小蛋糕”。

Omega幼崽可愛的樣子不禁讓祁景年莞爾：“吃完東西記得要刷牙，這樣才不容易長蛀牙。”

“寶寶每天刷牙，對吧爸爸？”寶寶說完扭頭看向時元，讓爸爸作證自己有好好刷牙，好像這樣就有吃很多小蛋糕的許可。

“是，寶寶每天都刷得很仔細。”時元附和道。

寶寶得到肯定，帶着小驕傲看向祁景年。

時元沒讓寶寶驕傲太久，“殘酷”地打破他的蛋糕幻想：“就算天天刷牙，今天晚上只能吃一半，另一半明天早上吃。”

乳牙的保護很重要，寶寶已經齲了一顆，剛在牙科哭天抹淚地補完，這麽快就忘光了。

寶寶抓住漏洞：“可是叔叔明天還會帶小蛋糕呢……什麽時候吃？”

“你已經拒絕叔叔了呀，明天沒有小蛋糕。”時元提醒他。

寶寶望向祁景年，表情無辜：“可是寶寶有刷牙。”

被寶寶純潔的眼神一看，祁景年生出點欺負小朋友的罪惡感。他看了看時元，再看看寶寶，勸道：“叔叔沒有說刷牙就有小蛋糕吃，保護牙齒比較重要，叔叔明天換一樣東西送給你可以嗎？”

時元忙阻止：“學長，不用破費的，寶寶就是吃飯前饞零食，吃完飯就不想了。”

而寶寶只知道明天沒有小蛋糕了，肉眼可見地沮喪起來。

他這樣反倒讓時元有些好笑，安慰說：“好啦，今天不是有小蛋糕嗎？可以少吃一點，寶寶不想再去醫院補洞洞吧？”

寶寶回想起之前的恐怖經歷，火速搖頭，對祁景年認真說道：“叔叔，寶寶不想去醫院，不可以……嗯……”他使勁回想之前爸爸是怎麽解釋蛀牙的。

怎麽說來着？

“不可以用小蛋糕腐蝕我！”

這下祁景年也跟着笑了：“寶寶的覺悟真高。”

寶寶不知道“覺悟”是什麽東西，但能聽出來好看叔叔在誇他，他特別開心。

到分開的路口，寶寶仍對祁景年依依不舍：“明天能再見到叔叔嗎？”

他喜歡這個叔叔，香噴噴的，聞起來像爸爸身上的味道。

可愛的Omega幼崽拉着自己的手仰頭詢問，祁景年內心軟得一塌糊塗：“會的，只要寶寶想，天天都能見到叔叔。”

聽到這句話，時元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好了寶寶，和叔叔說再見吧。”

有了大人的保證，寶寶揮揮手：“叔叔明天見。”

“明天見。”祁景年輕聲說道。

有了約定就有了期盼，寶寶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回家的路上牽着爸爸的手咿咿呀呀哼着兒歌。

時元知道血緣天性的吸引無法抗拒，他內心五味雜陳：“寶寶這麽喜歡叔叔呀？”

寶寶用力點頭：“喜歡！”

寶寶說完擡頭，發現爸爸的眼圈有點紅，馬上抱着他的腿說：“但是寶寶最喜歡爸爸，爸爸不要傷心。”

很難說在生活裏是寶寶需要他，還是他更依賴寶寶一點，總之在此刻，時元感覺自己被寶寶治愈了。

他是被需要，被在乎的。

“沒有，”時元蹲下眯起眼睛，“爸爸不傷心，是沙子吹進眼睛裏了，寶寶給爸爸吹一下。”

寶寶學着時元平時的樣子，對準眼睛吹了兩口：“沙子飛走啦。”

“寶寶真厲害。”時元親親兒子的小腦袋，舉起小蛋糕，“獎勵你晚上吃一整塊小蛋糕！”

寶寶的眼睛更亮了。

第二天，祁景年信守承諾，和時元一起出現在幼兒園門口。

時元心情微妙，可見到寶寶的開心笑容後，暫且把過往抛在腦後，替他整理跑亂的上衣。

祁景年沒帶小蛋糕，變魔術般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精致的毛絨小挂件，是當下熱播的動畫《喵喵大隊長》的主角之一。

是個小孩都會為喵喵大隊長發瘋，更何況是寶寶最喜歡的橘貓隊長。

果然，寶寶一臉渴望，但不敢接，等待時元的指示。

時元當然拒絕：“謝謝學長，可真的不用破費，寶寶有好些玩具了。”

祁景年遞過來：“就當是見面禮吧，我見朋友的小孩都喜歡這個，挂在寶寶的書包上吧。”

挂件的形象顏色都是寶寶喜歡的，對方将寶寶的話放在心上，精心挑選了禮物，時元再說不出推辭的話，同意寶寶接受，并打算準備小禮物回贈。

寶寶接過橘貓隊長後愛不釋手，趕緊讓爸爸幫忙挂起來。

背包在後面看不到，寶寶把包扒拉到胸前抱着走，這樣別人就可以看到他的橘貓隊了！

寶寶昂首挺胸，覺得自己是這條街上最神氣的小孩。

倒把時元看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家兒子這麽愛顯擺？

祁景年這時又取出一只奶牛貓。

一只橘貓隊已經讓寶寶瘋狂了，再來只奶牛隊得什麽樣？時元正要開口拒絕，沒想到祁景年把奶牛貓放在他敞口的紙袋裏。

“這只是給你的，我想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