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症狀

症狀

周六，本該溫馨的生日聚餐，變成祁景年一個人冷清度過。

發給時元的問候如石沉大海，一夜沒有回音。

祁景年不由得急躁，他的消息時元極少不回複，如果對方沒出事，那就是有意忽略。

他想起網絡上流行過的一句話：已讀不回本身就是一種回複。

這個認知讓祁景年更加煩躁，在客廳不停踱步，不知這股煩躁從何而來。

直到他媽媽發消息祝賀生日，又問：“年年，你的易感期快到了吧？上次你說那家人工素效果一般，我朋友介紹了一位信息素合成師，你喜歡什麽味道可以定制。”

祁景年揉捏眉心。

是的，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信息素不僅是Alpha對Omega的控制，Omega的同樣對Alpha起作用：安撫易感期情緒以及誘.發易感階段。

但Alpha對信息素的依賴沒有Omega那麽強，所以祁景年一直使用人工素緩解症狀，可生理構造是天生的，追尋Omega是本能，何況人工素的效果無法媲美天然的信息素。

這些年他維持的平衡，被時元輕而易舉地打破了。

祁景年從禮盒中取出相框，還有寶寶的賀卡。

寶寶字體稚嫩，歪歪扭扭地寫着祝福，畫了三張笑臉。

祁景年的手指從笑臉上拂過，無聲嘆氣，将賀卡和一張照片放進相框，擺在卧室的床頭櫃，離開房間。

背後，相框上的小白貓依然調皮地探出頭，露出冷傲的藍色眼眸。

*

周一，祁景年來到辦公室，發現裏間的人少了。

張助理來送簽字的文件，祁景年用眼神詢問。

張助理低聲：“請假，兩天生理——”他急急止住話頭。

不對，時元請生理假必然是發熱期來了，他發熱期，祁景年怎麽還在這裏？

張助理觑着祁景年的臉色，放下文件：“呃，簽字哈，老板，記得簽字。”

祁景年的頭疼更加嚴重了。

周三早上，時元準時抵達辦公室。

他整個人消瘦了一圈，神情疲憊，眼裏失了光彩，對任何人的問候只是沉默微笑，除了必要的工作報備，不多說一句話，像只會工作的機器人。

周五那天時元剛到家，就覺得臨時标記的效果不穩定，他将寶寶交給李言笑照顧，連夜收拾東西，去了Omega扶助站。

顧名思義，扶助站為全體Omega及Beta女性提供庇護，其中一項功能便是向Omega提供發熱期使用的信息素隔離間。

祁景年的信息素不會帶來排異症，而是縮短發熱周期，加重他的症狀，讓他時時刻刻都需要Alpha的信息素，直到獲得一個完全标記。

無法消除的情.欲痛苦地折磨Omega，本該擁有幸福歡.愉的發熱期會成為噩夢的代名詞。

時元度過了相當漫長的幾天，撈回一條命。

他很累，比生完寶寶那會兒還累，猛烈的發熱期幾乎掏空所有體力，讓他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午飯時間，時元沒有力氣去食堂，也不想吃飯，只喝了一杯牛奶，勉強維持能量。

眼前多了個人影，祁景年站在面前，神情擔憂：“你還好嗎？”他明知故問，時元看起來就不好，只是想找個說話的借口。

“或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時元也沒有力氣說話，當着祁景年的面趴在辦公桌上睡覺。

這就是拒絕了。

或許自己離他遠一點就是最大的幫助。

祁景年抿了抿唇，放輕腳步，離開辦公室。

時元做了個夢，自己在水裏浮浮沉沉，往事碎片一個接一個從身邊掠過。

一會兒覺得自己在上學沒有畢業，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辭職沒有工作了，一會兒兒寶寶出生了，一會兒回到童年，事情亂七八糟地交織，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辦公室的門開開合合，耳邊傳來“吱呀——”的聲音，有人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時元驚醒。

查看時刻，午休已經結束，時元起身，身後有東西滑落。

他伸手抓了一把，原來是張毛毯，裏裏外外噴滿了阻隔劑，不知道是誰的，桌上還有個牛皮紙袋，裏面是有三明治和飯團。

見他醒了，張助理說：“看你中午沒吃飯，買了點吃的放在辦公室，或者放你一天假，你回家好好休息吧。”

時元：“謝謝，麻煩了，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張助理無意間瞄了眼玻璃門：“不擔心這個，工作是小事，身體比較重要。”

李秘書過來收毛毯，直接塞給他一瓶人工素：“哎，你試試這家産的，這是我用過效果最好的。”

時元：“謝謝，我試試。”

時元用了兩天，發覺情況不妙——

人工素緩解不了他後續的生理狀況。

臨時标記後，Omega易焦慮不安，加之激素的影響，身體比平時更虛弱疲憊，所以需要時刻呆在Alpha身邊，接觸他們的信息素。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的疲憊感都無法消除，那麽說明人工素已經對他不起效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時元周末去了趟醫院，向醫生說明情況。

醫生推了推眼鏡：“你應該接觸過更優質、更高級與你十分匹配的信息素吧？人工素能達到的契合度效果接近65%，對方的契合度肯定高于這個數值，阈值提高，所以人工素起到的作用有限。”

時元咨詢：“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醫生：“最簡單的辦法，你找一個Alpha完全标記，慢慢将信息素水平引導至正常曲線。你現在偏離正常軌道太多，再這樣下去，連抑制劑都很難發揮作用了。”

時元緊緊抓着褲子：“真的沒其他辦法了嗎？我……他不能标記我。”

這就是病人的個人隐私了，醫生無權置喙，他指了指一旁的人體構造圖：“切除腺體。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做這類手術。”

目前腺體切除手術沒有萬無一失的方案，能做這類手術的人，要麽個人意願極其強烈，要麽腺體受損危至生命，否則醫院不會進行手術。

而且沒有人切除腺體能活過十年，最高保持記錄者是靠着精密的儀器和藥物吊着的，以普通人的能力根本辦不到。

如果選擇切除，時元沒辦法撫養寶寶到成年。

不，不行，寶寶只有他一個爸爸，他得想辦法活下去。

時元正慌亂之際，醫生繼續囑咐，“如果近期你沒辦法和這個人完成标記，那麽嘗試保持距離，也許是他的信息素在影響你，人工素無發覆蓋，等這部分代謝掉，再使用觀察情況，如果你和他頻繁接觸卻不進行完全标記話……”

醫生接下去的話不言而喻，時元明白那将會是什麽結果，不過這些話還是給了他一點希望。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出了醫院，時元給李言笑發消息告訴他結果，讓他不要替自己擔心。

李言笑很快回複：“我覺得這樣不行，給你介紹Alpha吧，我周末出去拍照碰見個挺不錯的，适合你。”

李言笑尋回當月老的本行，翻出了自己珍藏的各路類型的Alpha，一股腦兒發給時元選：“你看上哪個跟我說！”

這些Alpha看得人眼暈，時元急忙叫停。

李言笑：“你別急着喊停，你到現在還不考慮考慮這個問題嗎？”接着他跟時元分析利弊。

這些他都懂，他就是……時元放下手機，看着街邊來來往往的人群。

有學生，有上班族，有一家人同行，也有黏糊糊的小情侶。

前面一對女性情侶，做了同款的美甲，手拉手親親熱熱地說笑。

曾經他也跟祁景年這樣親密無間。

時元很羨慕。

考慮別人……

街上或許有一位Alpha，善良、溫柔，愛他，愛寶寶。

然後他們組成一個新的家庭，看着孩子長大，工作，結婚或是不結婚，這樣日複一日，過着普通而溫馨的生活。

也有可能會和那位Alpha吵架，但他不喜歡吵架，所以要找個脾氣好的人結婚，就算吵也沒關系，兩口子哪有不拌嘴的，吵完馬上和好，手牽手給家裏的貓喂食。

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只是沒有祁景年。

時元緩緩邁開腳步，磨蹭着向前走。

沒關系，沒有祁景年的日子，不也照常過了五年嗎？

*

新的一周，好像有什麽和以往不同。

時元抓了把小零食塞給來幫忙的Alpha同事：“謝謝，辛苦你幫我搬文件。”

高大的Alpha捧着零食往外走，笑得一臉蕩漾：“小事小事，下次有事再叫我哈。”

時元淺淺微笑，目送同事離開。

李秘書湊上來分揀文件：“稀奇，商務部組那幫懶鬼居然肯搬東西上來？”

時元收回視線，跟着翻找排序：“有嗎？多虧了他有空幫忙，要不我們還要跑一趟。”

李秘書：“真好，我就沒碰上過，下次還叫你去當吉祥物。”

時元：“下次叫上張助理就能一趟搬齊了。”

李秘書贊同：“沒錯。”

在裏面等老板批文件的張助理：“喂，不要說得我好像在偷懶啊。”

李秘書和時元相視一笑，繼續整理文件。

張助理不着痕跡地看眼時元，覺得他似乎跟平時有所不同。

一個人的性格可以有很多種，張助理總覺得時元與人交往時客氣疏離，不張揚冒頭，小心翼翼藏在後頭，但不像真正的他。

但現在時元好像不藏了，試着一點點撕下僞裝。

唔……怎麽說呢，他覺得時元這個類型，挺招Alpha的。

祁景年見下屬似乎走神，問：“在看什麽？”

張助理憋不住話，把這個結論悄悄給祁景年說了。

祁景年手背青筋突起，差點捏碎簽字筆捏碎。

不能說是挺招吧。

是十分、特別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