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意

心意

祁景年發絲淩亂，滿頭大汗地出現在時元面前，平穩呼吸後，再次道歉：“對不起。”

時元傷心氣惱，狠狠瞪了一眼。他很想質問對方，話到嘴邊，卻意識到自己沒有立場對祁景年發脾氣。

有什麽可問的，祁景年和阮秋逛街去了，人家喂小青梅吃冰淇淋，自己幹等了一下午。

兇只兇了兩秒，時元吸吸鼻子，又傷心起來，往回邊走邊哭，含糊不清地說：“我不要跟你說話，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祁景年急忙跟上，雙手在兜裏翻找。

他不似往日沉靜，找個紙巾急出了一腦門汗，摸了半天，終于在兜內翻出打躲避戰的紙巾包。

他将紙巾遞過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我可以解釋。”

時元不理睬他。

祁景年見時元不說話，趕緊往下說：“中午我媽媽帶我去吃飯，沒想到阮秋也在，他搶了我的手機，威脅我陪他逛街，結果手機被他摔壞了。”

阮秋用手機威脅，讓祁景年陪同去逛街，才肯交出手機。

祁景年不好動粗直接搶，只好先答應下來，準備糊弄糊弄拿回手機了事。

結果阮秋存心不想讓祁景年回學校，提出各種無理要求讓他照做，祁景年無奈喂了阮秋一口冰淇淋，再度讨要手機。

阮秋死活不同意，氣憤之餘把手機摔進了商場的噴泉池。

手機屏幕裂了，泡了水。

祁景年把那只慘兮兮的手機給時元看：“裏面有很多資料沒備份，我去找維修店，結果身上就帶了二百，沒辦法修，我打了公共電話給你，但是一直沒接通。”

時元突然想起自己手機上的陌生號碼，難道是？

他心軟了下，随後又生起氣來。

哪又怎麽樣，又不是我讓你們去逛街的！

時元用力哼了一聲。

祁景年自知理虧，接着說：“然後我就想不要管手機了，先回學校，結果上了出租車，前面發生一起交通事故，路段處理好之後……晚高峰。”

他就是那個想不開在D城晚高峰打車的笨蛋！

這一路開開停停，堵得祁景年心如死灰，心想就算回去了，時元八成不會搭理自己。

“早、早知道我就去乘地鐵了……”大笨蛋如此說。

就算祁景年解釋了緣由，時元依然沒有釋懷。

祁景年和阮秋出去是事實吧，放自己鴿子是事實吧，就是不在乎他！

祁景年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安慰時元好，還是馬上消失不讓對方心煩的好。

“對不起，別、別、別哭了。”他甚少安慰人，連一句別哭都說得磕磕巴巴不自然。

時元憋着一口氣，憤怒夾雜委屈，不知道怎麽發洩，這人怎麽還不讓哭？

憑什麽不讓我哭，憑你可以和小青梅一起逛街卿卿我我，我在學校白等一天，不能在這裏哭一哭祭奠死去的單戀嗎？

祁景年震驚地看着時元。

哦，原來是嘴巴比腦子先行動，吼出來了。

時元抽着鼻子，微微發愣，腦子有一瞬間的放空。

他吼了學長诶……那、那又怎麽樣！

他單戀結束，祁景年就是路人，吼就吼了，吼渣男，不犯法吧？

呸！

祁景年确實被震到了，時元是有點小脾氣，但從來沒想現在這樣沖他發火，單純地表達不滿。

有點可愛，雖然罪魁禍首是自己。

時元不知道和祁景年再說什麽好了，反正他們兩個沒結果，幹脆甩甩手，大步朝前走。

祁景年跟上去，往時元身邊挨了挨，碰碰他的手背：“我錯了，我為了拿手機才喂了他一口冰淇淋，我知道這樣不對，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和阮秋吃飯了，你放心！”

“不好意思，是我不好，讓你等了這麽久。”

說到吃飯，時元更委屈了，淚眼八叉的：“你都沒喂過我吃冰淇淋呢，我也沒吃飯……”

“啊？”祁景年撓撓頭。

是了，時元在這裏等了一下午，當然沒吃飯。

他牽起時元的手：“我帶你去吃飯。”

時元想很有骨氣地說不去，可肚子立刻煞風景地叫了一聲，很響亮。

太現眼了。

時元等了一下午，哭了許久，現在又餓又渴，渾身沒力氣，任憑祁景年牽着來到學校小吃街。

小吃街香氣四溢，時元站在炸串攤子前挪不動窩。

祁景年怪不好意思的，他沒請人吃過這麽簡陋的一餐：“吃這個可以嗎？”

時元擦擦臉，接過攤主大姐遞來的托盤，開始撿串串。

祁景年見狀去隔壁小攤拎了瓶可樂，回來插上吸管，喂到時元嘴邊。

時元狠狠吸了一大口，頓覺身上氣力回複，繼續撿串。

散夥飯，該讓學長狠狠出一頓血！

這樣想着，時元獅子大開口：“姐，再要十五塊炸雞柳！”

“好嘞，一共38塊5，給38得了。”

時元往旁邊一站，示意祁景年掏錢。

祁景年手裏捏着37塊。

二百多的打車費只剩40，剛買了一瓶可樂3塊，時元已經喝掉1塊5了，他只有——

37塊錢。

祁景年開始覺得今天是他的災難日，從早上到現在就沒順利過，他在兜裏摸來摸去，祈求老天爺給他變出一塊錢。

祁景年沒臉讓時元掏錢，也沒臉去托盤裏減掉一串，更沒臉張嘴讓大姐再減一塊錢。

什麽叫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祁景年絞盡腦汁想主意，結果手裏的錢被時元薅走，掏出一塊錢鋼镚兒，一起拍在櫃臺上。

“學長太菜了。”時元小聲說完，喝剩下的可樂。

祁景年這輩子沒這麽丢臉過，他更不好意思了，湊到時元邊上讨好：“明天請你吃二食堂的小籠包。”

“不吃。”

“後街的茄盒？”

“不吃！”

時元別過頭，誰跟你有明天了！

38的炸串裝了一大包，時元含着兩泡眼淚，邊吃邊抽抽。

可能是餓太久，吃了一點時元就頂住了，祁景年把剩下的串打掃了，然後用紙巾給時元擦臉擦嘴。

時元的眼淚像是用不完一樣，擦完臉，眼睛附近還是花的。

攤主大姐看着好笑：“還哭喲弟弟，看你男朋友多貼心，再送你串豆皮，快別哭了。”

時元一聽，被炸串沖淡的傷感情緒又回來了，他悲從中來，指着祁景年控訴：“他不是我男朋友，這個渣A今天還去跟別的Omega約會嗚嗚嗚……”

大姐的眼神瞬間淩厲，祁景年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被紮了把刀，慌亂解釋道：“不、不是這樣……你先別哭，我們找地方談談？”

“還有什麽好說的！”時元憤然離開小攤。

祁景年追上去：“等等我！”

時元走到前面街角就停住了，蹲在街邊哭得很傷心，身影地縮成小小一團，顯得格外無助。

祁景年從未見過時元有這樣的一面。

時元從來都是開心的，無憂無慮的，是他讓時元這麽難過。

渣A……

祁景年陷入沉思。

除了認識不久那會兒自己明确拒絕過時元，後來便沒給過時元回應。

他默許了時元可以這樣那樣做，模糊了兩人關系的邊界，卻沒有給這個邊界重新界定一個關系。

時元說得沒錯，他就像個渣男，在釣着時元。

祁景年已經明白了自己心意，現在就是重新界定關系的時候了。

至于這段關系未來如何發展，不試試怎麽知道？

他總得邁出第一步呀。

時元哭成那樣子，祁景年又心急又心疼，蹲下來哄他：“別哭了好不好，今天是我不對，你想怎麽樣都行。”

“我要是知道阮秋在肯定不去的，我真的不喜歡他，我的心裏只有你。”

時元好像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話，猛然擡頭，驚訝地看着Alpha：“……什麽？”

祁景年有些羞澀，紅着耳尖重複一遍：“我說我的心裏只有你。”

昂？

時元呆呆地蹲在原地，連哭都忘記了。

“你是為了不讓我哭，騙我的吧？”

“沒有騙你。”

時元不信，嘟囔着：“怎麽可能，你是祁景年嗎？祁景年放我鴿子，他不喜歡我的。”

祁景年反問：“祁景年不喜歡你，為什麽你要追他？”

時元賭氣道：“因為我戀愛腦！被美色.誘.惑上頭想追帥哥，我現在不想追了可以嗎？”

“不可以。”

“為什麽？你憑什麽管我？”

“因為我喜歡你，如果你不追我，就換我來追你。”祁景年的耳朵更紅了，“祁景年喜歡你，他已經考慮好了，想當你男朋友。”

學長好像是來真的耶……時元眨眨眼，眼前的人是祁景年沒錯，再摸摸他的胳膊肩膀，沒有被奪舍，是他。

還是自己在做夢啊？

時元掐掐手背，痛的。

“你幹嗎？”祁景年握住時元的手。

時元如在夢中，呆呆地問：“真的假的？你沒騙我？你喜歡我什麽啊？”

問題一連串丢給祁景年，時元努力睜大哭腫的雙眼等祁景年回複。

“你笑起來很好看，很可愛；你沖去食堂打飯的樣子很可愛；問我要不要一起撐傘的時候也很可愛；騙我簽那些協議的時候也很可愛。你做什麽我都覺得很可愛，我都喜歡。”

祁景年說完臉全紅了。

他從未表白過，不知道這些話說起來如此肉麻，卻是他的心裏話。

是的，他喜歡時元。

從前他的生活按部就班，讀書，等畢業，畢業了接管家族事業，是時元意外闖進自己的生活，帶來許多不同的色彩。

沒有什麽驚心動魄的事件，只是生活中一點一滴的小事，讓他習慣了時元的存在。

想每天見到時元開心的笑臉，想跟時元說話，在圖書館裏讀書。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時元開心或調皮的各種小表情，最喜歡給他帶來這種生活的時元。

祁景年喜歡時元。

時元的腦袋裏暈乎乎的，全是祁景年說的“喜歡”“可愛”，氣憤的情緒早就丢到爪哇國了。

學長又誇他很可愛，還說喜歡他！

時元撒開祁景年，站起來倒退幾步，轉身往前走。

這幾步走得搖搖晃晃，像只鴨子，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同手同腳了。

他突然停下，在原地跺了幾下，大聲“啊”了一下，回頭看向祁景年。

“學長你說你喜歡我，要當我男朋友？”

原來才反應過來嗎？祁景年紅着臉點頭：“是。”

“啊啊啊啊啊！你喜歡我！”時元跑回來，在祁景年面前急剎車，“是我的男朋友嗎？”

祁景年摸了摸時元的頭：“是你的。”

是真的，他沒在做夢！

時元快暈了：“我可、可以抱抱你嗎？”

祁景年張開雙臂，将時元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和時元曾經想象的一樣，Alpha看着冷冰冰的，懷裏卻很溫暖。

時元光明正大地賴在對方懷裏。

這可是我新鮮出爐的美A男朋友哇！

這一天的情緒大起大落，酸甜苦辣反複攻占高地，讓時元格外疲備，忍不住又哭起來。

祁景年忙問：“怎麽了！”是不是他哪裏做得還不夠！

時元仰起頭，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還想找人算賬：“雖然你答應做我男朋友，可我還是有點生氣。”

祁景年乖乖道歉：“對不起，你想怎麽消氣，我都答應你。”

時元很認真地說：“其實我很好哄的，你再說兩遍喜歡我，我就不生氣了。”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祁景年從善如流，還擅自加了一遍。

時元笑起來，像平時見到的那樣，嘴角和眼睛都彎彎的，從心底的喜悅。

“我也喜歡你。”

“特別特別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