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
chapter7
仿佛聞到一股奇特的異香,像置身櫻花林中,林恒衍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幹淨整潔的日式小屋內。
牆上挂着一幅穿着和服女人的畫像,黑胡桃木的矮桌上擺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而隔得遠一些的桌上放着檀香,異香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林恒衍打開門,靜谧的庭院外站着駐守的日本兵。
看來他是走不了了。
房梁上挂着的風鈴輕響,從回廊那走過來一個日本女人,她穿着藕粉色的和服,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像天鵝般高貴優雅。
女人是朝他這來的。
林恒衍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日本人又在搞什麽鬼。他依稀記得被迷暈之前,那個日本軍官說伊藤津治要見他,他以為會是在地牢裏被施以酷刑,沒想到竟是在這。
女人用日語說了一句話,然後跪在門口,像是在迎接誰。
與此同時,那扇薄如蟬翼的門外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門被打開,林恒衍見到來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是他。
“請坐。”伊藤津治指了指榻榻米,他臉上貼着一塊紗布,林恒衍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那是雪人在近距離射擊黎聿銘的時候,他也順勢給了伊藤津治的一槍,只不過子彈沒有打中伊藤津治,只擦過了他的臉頰。
這下可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
日本女人小步挪過去,分別給兩個茶杯裏倒上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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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中國的茶聞起來很香。”伊藤津治端起一杯放在鼻間細品,“要不要過來嘗嘗?”
這指不定是從哪裏搜刮來的戰利品,林恒衍在心裏唾罵。
“不肯過來?”伊藤津治話音剛落,門外駐守的那兩個日本兵便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人用力在林恒衍腿上踹了一腳,迫使他跪在墊子上。
伊藤津治抿了一小口茶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呸!你也配說中文!”林恒衍一腳踹開矮桌,茶具打翻在地。
伊藤津治眉心微蹙,揮了揮手,讓那兩個日本兵放開林恒衍。
“告訴我地圖和鑰匙在哪裏,我會給你很多很多的好處,大煙、清酒還是美人?我保證你的待遇完全不亞于黎聿銘在我這裏得到的。”
日本女人往林恒衍身上貼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女人明明穿的是保守厚重的和服,胸前的大片肌膚卻裸露在外,林恒衍只稍稍低頭便瞧見了春色。
“滾開!別碰我!”他覺得惡心極了,用力将女人一推,然後沖過去掐住伊藤津治的脖子,結果被身旁的兩個日本兵拉住。
伊藤津治低頭整理被弄皺的和服,說:“識相的話就早點告訴我地圖和鑰匙的下落,不然我讓你永遠也沒有機會開口說話。”
“呸!地圖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一張假地圖就想糊弄我?”伊藤津治笑起來,他在嘲笑林恒衍的不自量力。
假地圖在搜身的時候就被他識破,鑰匙是黎聿銘命人特制的一把金鑰匙,根本就無法複制出另一塊。
這批軍火是黎聿銘從美國人那得到的,他無論如何也要拿到。
林恒衍大笑起來:“你死了這條心吧!伊藤津治,別以為你假模假樣說幾句中文,請我喝茶,我就會背叛國家,你想都不要想!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你——”伊藤津治正要開口說些什麽,門口跑過來一個偵查兵,神色焦急,似乎是有重要的事彙報。
他們用林恒衍聽不懂的日語交談,伊藤津治聽完彙報後臉色一變,暴怒至極,直接朝林恒衍胸口處踹了一腳,雙眼猩紅地瞪着他:“你如果不早點告訴我地圖和金鑰匙的下落,我保證你會死得比那些村民更難看!”
林恒衍的瞳孔猛縮了幾圈,他或多或少猜出了幾分。
魔鬼是沒有人性的,他們怎麽可能放過無辜的村民……
那妹妹和阿列克謝……不……
他捂着臉,內心已經極度痛苦,他祈禱他們能逃過一劫,不要死在日本人的刀口下。
伊藤津治又是朝林恒衍臉上扇了一巴掌:“告訴我,你們地下黨秘密交接信息的地方在哪裏!你把地圖和金鑰匙交給了誰!說!”
林恒衍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有本事自己就去找!你們不是自稱什麽武士嗎?那就憑本事去找吧!哈哈哈哈……”
伊藤津治用日語罵了一句混蛋,命人把林恒衍帶去審訊室嚴刑拷打。
“林珺,你還好嗎?醒醒。”阿列克謝拍了拍林珺的臉蛋。
他們已經躲在墳堆裏一天一夜,山間夜晚氣溫太低,林珺冷得瑟瑟發抖,阿列克謝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又一直抱着她,捂了幾個小時才讓林珺暖和起來。
日本兵把村子燒毀以後就離開了,也許他們是覺得沒有東西可以搜下去,幸好林珺帶他來到山上這片墳堆裏才躲過一劫。
聽林珺說,幾年前他們被日本人追殺,就是躲在死人堆裏才僥幸活下來的。後來林恒衍就告訴她,再碰到日本鬼子搜村,就趕緊往墳堆裏跑。
“哥哥……”林珺抱着阿列克謝的脖子,喊的是林恒衍。
阿列克謝擡頭望着星空,控制自己不讓那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悲傷又重新迸發。
他不知道還有多久天亮,也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他只能帶着這個中國女孩躲在這裏,能躲多久是多久。
林珺睜開眼睛,看到是阿列克謝抱着她,忽然就哭了,她夢到的是哥哥抱着她。
她把一顆糖果放在阿列克謝手上:“哥哥說,等以後不打仗了,會給我買好多的糖吃,我好想他……阿列克謝,我給你糖吃,我們去找哥哥好不好?”
阿列克謝失落的說:“我們不能去找他,外面很危險。”
“那我們還要在這裏躲多久?”
“我不知道……”阿列克謝抱着林珺,心裏一直在對她說對不起。
是他沒有能力留下林恒衍,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林恒衍被綁在架子上,他被藤條抽打了數百下,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肉,布滿了斑駁幹涸的血。
這裏是審訊室,倒不如說是牢房。
四面都是牆壁,沒有窗戶,僅有的光亮來自牆上放置的一盞蠟燭。整個房間十分昏暗,像一口棺材,充斥着死亡血腥的味道。
這是一個被唾棄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
林恒衍心想,哪怕他現在死在這裏,阿列克謝也永遠找不到他的屍體了。他的屍身會被随意扔到外面大街上,像阿列克謝拍到的照片那樣,也許他會成為照片裏的一員。
審訊的人是負責逮捕林恒衍的日本軍官池田一郎。
他提起一桶水潑在林恒衍身上,水裏摻了鹽巴,刺激到傷口,林恒衍疼得咬緊了牙關。嘴唇被他咬出一道血痕,但是他硬死也沒有開口說出一個背叛國家的字眼。
伊藤津治站在外面看了許久,池田一郎已經向他彙報過一次,說抓來了個硬骨頭,怎麽弄也不肯開口。
“把人放了。”他改變了主意。
池田一郎以為自己聽錯了指令:“司令,這是要……放了他?”
“對,放了他。”伊藤津治的眼底浮現出一抹陰鸷之色。
林恒衍被帶到庭院,他沒想到自己能活着出來,他警惕地看着伊藤津治,不相信他會放自己離開。
伊藤津治讓人從他房間裏取來一把中國劍。
這是黎聿銘為了讨好他,特意命人制作的,伊藤津治一直當做戰利品收藏在自己房間。
“我們玩個游戲。”他說,“游戲規則很簡單,如果你用這把劍贏了我手底下的兵,跨出這道門檻,我就算你贏。”
“贏了……就會放我走嗎?”林恒衍想最後賭一把。
“對,贏了就放你離開。”
伊藤津治把劍插進沙礫中,轉身坐到椅子上,準備看一場好戲。
六個日本兵手上拿着武士刀,像圍觀獵物似的慢慢逼近林恒衍。
林恒衍突然出擊,直擊一個離他最近的日本兵,幹淨利落砍下了那人的腦袋,他的眼底映出一片血色,是鮮血濺落在他臉上。
屋檐下,伊藤津治笑着拍手。
這掌聲像是一劑催發劑,剩下的五個日本兵彼此對視一眼,他們心照不宣的決定一起上。
日本女人往杯中倒茶,只是無意間往院內看了一眼,她被眼前血腥的場面吓得手抖了一下。茶水濺出幾滴落在伊藤津治的手背上,女人急忙跪下:“先生……”
“再讓我發現你做事不專心,我會讓池田送你去軍營。”
日本女人一聽,背後已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伊藤津治沒有找她麻煩,倒完茶她就趕緊退下了。
伊藤津治再擡眼看去,林恒衍整個人像從血水裏撈出來一樣,身上有數不清的窟窿,窟窿正嘩嘩往外冒血,看得出人就剩最後一口氣了。
周圍的日本兵沒有再上前,他們井然有序站在一旁,等着他們高高在上的長官發話。
林恒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一步一步邁出腿,艱難痛苦地朝門口走去,身後的石子路留下了一個個血腳印。
那扇門近在咫尺,他馬上就可以從這離開,他要去找阿列克謝和妹妹,他們一定還在等着他回家……
一把武士刀從後面刺穿了他的胸膛。
林恒衍想繼續往前走,胸膛的洞已經開始湧出大片大片的血。滾動的喉間發出嘶啞的聲音,他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眼中的光亮逐漸消散,最終,死亡降臨在他身上。
伊藤津治擦拭着刀刃上的血,他原本就沒有打算放人離開,不過只是以勝利者的姿态,冷漠無情地看着獵物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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