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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提着畫板,孟亦粥有點艱難地按下電梯鍵,走進電梯。

在長懷呆的這兩天,她一共畫了兩幅,替杜鶴尋的龍藏雲民宿畫了一幅,她自己又随意對着窗景勾勒了一幅。

不得不說,藏雲的風景是真的極佳。

說是去幫杜鶴尋畫畫,實際上不過是,杜鶴尋以邀她畫畫的名義,讓她過來游玩兩天。

低頭擡眼間,電梯裏走進一個人。

孟亦粥沒在意,以為是同住一棟樓的陌生人,本着差不多是鄰居的原則,她擡手落在電梯鍵附近,問,“幾樓?”

“十八。”男聲有點耳熟。

孟亦粥有點粗枝大葉按下電梯鍵,口吻熟稔:“真巧啊,一層樓啊。”

等下?

什麽?

她說了什麽?

一層樓?

凝滞了幾秒,孟亦粥倏地擡頭,對上了沈單冷淡的眉眼,她嘴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男人似乎是覺得此時的場景還不夠尴尬,又拖着腔,慢慢地應了句,“是挺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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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

耳根溫度似乎有點高,孟亦粥欲蓋彌彰地撥下幾縷碎發,不知道怎能開口。

場面略顯尴尬。

孟亦粥低下頭來,忽的,瞥見手上拿着的畫板。

又想起前幾日去沈單家,他家中單調到刻板的白色和裝飾。

為了尋找話題,她試探着開口,“你要點油畫裝飾一下家嗎?”

沈單懶洋洋地轉頭看她,“什麽?”

孟亦粥:“裝飾畫。”

一邊說着,孟亦粥一邊把手中的畫紙抖開,示意給沈單看。

畫上是一副色彩濃烈的山野圖。

電梯門開了,沈單沒有先出去,而是用手擋着電梯門。順手還幫孟亦粥扶了下搖搖欲墜的畫架。

“謝謝啊。”感受到沈單的溫情幫助。

此刻的孟亦粥莫名地對自己充滿了信心:“你需不需要呀。”

“不是我自賣自誇,我畫的還算不錯啦。”

沈單擡了一點下巴,示意孟亦粥趕快出去。

待孟亦粥出去後,沈單挑眉,把話如含在嘴裏似又重複了一遍,“要不要?”

“……”

孟亦粥覺得沈單現在有點學舌的意味,跟個鹦鹉似。要跟鹦鹉似,也就算了。

關鍵是,沈單這人,還用吊兒郎當的語調,慢條斯理地複述。

一旦入耳,就感覺跟人調情似的。

“就這幅?”沈單輕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點不大滿意。

“?”孟亦粥擡眼看他。

他低笑了幾聲,不大正經地拉着腔調,“起碼也要有誠意一點吧。”

孟亦粥好學的求問,“什麽叫有誠意?”

沈單勾了點玩世不恭的笑意,狐貍眼輕斂,聲音放輕,不自覺地多了些暧昧的意味。

他的聲音放緩。

“專門替我畫一幅?”

“啊?”

孟亦粥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玩意?是她聽錯了嗎?

自從重逢後,沈單不是一直在草冷漠無情嘴欠前男友形象嗎?

怎麽……今天突然改性了?

“你今天是被魂穿了嗎?态度突然轉變那麽快,我有點沒适應。”孟亦粥非常老實地說出心裏話。

沈單輕扯了下嘴角,表情像是有點嫌棄:“你不是說免費的嗎?”

“……”孟亦粥又開始覺得自己在做夢了,她輕輕擰了下自己的臉。很快,痛覺就直接傳達到神經中樞。

沒做夢,真實的。

孟亦粥還是不大相信:“沈少爺什麽時候這麽窮了?”

“你家破産了?”

她自言自語地說:“就算破産了,也是比我有錢啊,怎麽可能淪落到此地步……”

兩人站地地方靠近欄杆,有晚風輕輕吹過,蕩起女人背後如海藻柔順的黑發,一陣香味在狹小的空氣裏飄蕩開來。

沈單微微低着頭,骨節分明的手把弄着戴着手腕處的腕表,不怎麽在意地說:“和家裏鬧了點矛盾,現在沒錢了。”

孟亦粥下意識地擡頭看他。

他背着光,身線隐約地勾勒出大半,唇線抿直,神色松散,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可莫名地孟亦粥就是感受到,平靜之下暗流的波濤洶湧。

男人比女人高了太多,孟亦粥只能踮起腳尖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以表示哀悼。

能窮成這樣子,看來矛盾鬧得還挺大的。

一直以五好向上青年标榜自己的孟亦粥,決定大方一下:“那我給你專門畫三幅!”

三幅畫,可值錢了呢。

沈單挑眉:“我可真謝謝您。”

“……”

好好說話它不香嗎???

孟亦粥被他陰陽怪氣地回答一下子沖昏了頭腦,脫口而出:“你難不成還想我,二十四小時溫馨照顧,美味盒飯送到,貼心鬧鐘功能嗎?”

“幹脆我包養你得了。”

沈單低頭看着她,眼神認真地思索了兩秒,焉地輕笑出聲:“也不是不可以。”

“……”

“!”孟亦粥朝後退了兩步,畫板也不管了,雙手抱住胸,臉上帶着節操不保的表情,好半天,磨磨蹭蹭地才吐了一句話,“我還是良家少女呢——”

沈單冷笑:“良家少女需要看不孕不育gg,也是稀奇。”

“……”

“那我也是良家少女!”孟亦粥依舊是理直氣壯的。

沈單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睑,唇畔勾勒出點寡淡的笑意:“嗯,良家少女,非常良家的那種。”

“……”

孟亦粥頓了頓,總覺得沈單的話有些其他意思,她咽了咽口水,剛想開口嗆他。突然想起沈單現在就是個小可憐的身份,心下一軟,眼神又變得憐憫,只說:“畫些什麽是你決定,還是我……”

沈單打斷她:“來我家畫,就随便畫點。”

被他這樣一說,孟亦粥心裏立馬就非常心動,但念及她現在還是沈單前女友的身份,于是便裝作糾結的樣子:“影響會不會不太好啊……”

“孤男寡女的……”

沈單剛想擡腳走人的步子頓了下來,他神色莫名地盯着她,語氣裏暗示意味明顯,“良家少女還擔心這個?”

“……”

就是因為是良家少女才擔心啊!

但又想起兩人共處一間房子,愛情的荷爾蒙迅速爬升,她的計劃也很快就要實現的時候。

孟亦粥就那樣,突兀地笑出聲來。

還是笑出鵝叫的那種。

沈單一言難盡地瞧着她看:“也許,是我應該反省一下,是不是你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

“我沒有!”

孟亦粥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幾個調。

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

沈單拉着腔,長長地“噢”了聲。眉眼裏明顯是不信的。

一瞬間,孟亦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舔了舔唇,不自然地轉移了視線,打着馬虎眼:“那個,時間不早了,你趕快睡吧。”

孟亦粥逃難似躲回了家門。

不一會,又從門板後面探出一個腦袋:“晚安。”

門這下徹徹底底地關上了。

沈單停在原地,微明的燈把男人利落的側臉映照出。

似乎過了有一會,在萬般寂靜之中,男人突然笑了下,笑容很淡,莫名的有點了些縱容的意味。

*

嘴裏含着泡沫和牙刷,孟亦粥睡眼朦胧地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想起昨晚她和沈單的交流。

倏地,神識一下子清醒。

她加快速度完成了洗漱後,拿出手機,開始思量給沈單發早安鬧鐘的可行性。

但,孟亦粥思慮着,沈單有起床氣,還是很大的那種。

以前高中叫他從桌子上趴起來,都像欠了一屁股債似的。

思來想去,孟亦粥也拿不定主意。

她本着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的道理,打開了微信,找到沈單的頭像,按住語音:“起床啦,起床啦,居家小孟為您提供叫|床服務。”

等孟亦粥喝完水,再看的時候,沈單還沒回消息。

看來是沒醒。

孟亦粥有點無趣,正要把手機放下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語音通話鍵。

滋滋地撥號聲此起彼伏。

“……”孟亦粥面無表情地準備挂斷通話。

“誰?”一道睡意極其濃郁的男聲響起。

那邊似乎拿着手機看了下,突然喊她,語氣充溢着滿滿地倦意,卻意外地缱绻和隽永:“粥粥?”

手機在那一瞬間變得燙手無比,孟亦粥悄悄地紅了臉,心裏某處的立起的巨牆,似乎在那刻一下子成了灰沫。

良久,孟亦粥依然沒有動作,一言不發地站在哪兒。

她手裏握着手機,手機的溫度透過屏幕源源不斷地滾燙着手心,可孟亦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邊又喊了一聲,“粥粥?”

孟亦粥倏地把通話挂斷了。

她背靠着門,一點一點順着門做坐了下來,心跳像是開了馬達澎湃地跳了不停。孟亦粥眼神茫然散在空中。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沒有發覺的時候,從一顆剛萌芽的種子,逐漸生長為人力不可阻礙的蒼天大樹。

但究竟是什麽,可能孟亦粥自己也未發覺。

*

當孟亦粥決定再三敲響沈單家門時,她的手心攥着汗。

門沒幾秒就開了。

光線有點暗,孟亦粥擡眼,發現男人穿着一件純黑色的套頭衫衛衣,襯得他脖頸愈發冷白,喉結微微凸起上下滑動。孟亦粥眨了眨眼視線最終落在男人俊冷得臉面上。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男人漆黑的眼底還殘餘着幾縷睡意,他懶懶散散地撐着牆,沒什麽表情,用眼神示意她進來。

那刻,

孟亦粥剛剛還瘋狂想要逃離的微妙情感,一下子,消失地無影無蹤。

她揚眉沖男人笑,“你吃早飯了嗎?”

沈單懶懶地應着:“沒。”

他眼皮無精打采地耷拉着,又問:“你要吃嗎?我煮給你?”

聞言,孟亦粥猛地一愣,沒想到沈單居然這麽好說話。她打趣道:“我可還沒吃過你做的飯呢?可千萬不要殘害到我了。”

言外之意是答應了。

沈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擡了擡下巴:“放心,毒不死你。”

沈單拿出她懷中抱着的畫板,領着她去了陽臺:“在這畫,可以嗎?”

孟亦粥:“廚房在哪?”

“?”沈單指了指不遠處的中央廚房,“那。”

孟亦粥有點尴尬,推着沈單出陽臺:“行,你快去。”

沈單順從地被她推出來,走到中央廚房那,開始了新一天的早餐。

陽臺上,孟亦粥偷偷地将将畫板,傾斜對着沈單的位置,角度剛剛好,能看到沈單做飯的樣子。

她用畫筆,打了個形,隐隐約約能看出男人高瘦的輪廓。再次擡頭,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套上了圍裙,也是冷色調的。

但莫名地,像是多了些柔和氣。

五官的冷硬和薄情感,被此時溫馨的場景大大削弱,雲煙缭霧之中,沈單垂着眼睫,神色平散地為她做着早餐。

孟亦粥心裏有了底圖,不再頻繁擡頭,專心繪畫。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單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聲線微啞:“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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