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穆清歡的辦法很簡單，她在安廣茶樓門口架了一口大鍋，又讓掌櫃的準備了些切好的肉菜，俨然是一副要在安廣茶樓門口涮火鍋的架勢。

底料随着煮開的沸水漸漸融化，湯底的香氣四溢，确實能勾起人的食欲，但霍嘉心中還是不大确信，便指着那紅油油的湯汁說道：“就靠這個就能讓我們翻身嗎？”

“這只是最基礎的一環。”穆清歡拿起大勺不斷地将國內的濃湯舀起，讓火鍋的香味四溢，街上往來的轎子很多，偶有聞到路過他們這邊門店時停轎掀簾觀察的，可是一瞥見這香味居然是來自如此寒酸的門店，都也遺憾地扭頭讓人擡轎繼續往前走了。

這樣輪着來了幾回，霍嘉的心情在雀躍和失落之間來回往複，确實啊，富人有富人的銷金窟，窮人有窮人的避風港，想要這群眼高于頂的鐘鳴鼎食之輩屈尊來此，真是不太可能。

不僅霍嘉灰心喪氣的，掌櫃安立德的臉色也不太好，穆清歡瞥了一眼身旁低氣壓的兩人，從容自若道：“才剛剛開始怎麽就愁眉苦臉的？”

“唉，兄弟，不是我愁眉苦臉，只是你這辦法真的有用麽？”霍嘉清了清嗓子道：“要不，我厚着臉皮去街上拉些人來吧？”

“不用白費力氣，”穆清歡說：“你拉了，他們也未必會來。”

“你怎麽知道？”霍嘉一開始到安廣茶樓來時死皮賴臉地拉客人的事沒少幹，只是在這個仰人鼻息大家都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受得侮辱多了他自己也扛不住，幾近崩潰，幸好安立德體恤他，掌櫃早已知道這裏的人靠吆喝是吆喝不來的，後來便只讓霍嘉在門口迎客。

瞧着穆清歡胸有成竹的笑容，霍嘉不禁疑惑：“你既然知道他們拉都拉不來，那為什麽還要在門口擺着些？”

穆清歡耳尖，聽見遠處噠噠的馬蹄聲，不同品種的馬馬蹄聲也有區別，以此她甄別出此馬貴不可言，而這位伴随着馬蹄聲前來的人則是她要找的人無疑。

她随手拾起桌邊的兩柄芭蕉扇扔給安立德與霍嘉，将切薄的肉片下入鍋中後，吩咐道：“扇吧，将這香味扇得越遠越好。”

有了葷腥的加持，這沸騰的湯鍋真是越發得香，勾得人胃裏直癢癢，恨不得當場就拿起筷子從鍋中撈出幾片嘗嘗，霍嘉咽了口水，“暮傾兄弟，你這是什麽菜，我在京城從未見識過。”

“哦，火鍋。”

“火鍋？”霍嘉說道：“好名字。”

他這邊正說話呢，從大路中央經過一對人馬，派勢很足，連乘坐的馬車都比一般的達官顯貴華麗，這群人馬從她面前經過，穆清歡在心裏暗數了三個數，第四正要落下時，那輛馬車連連後退，行至安廣茶樓面前。

馬車的車窗打開，香味飄進，馬車內坐的貴公子閉起眼睛仔細地聞了聞，這美食的芬芳當真是令人心曠神怡，他下車，來到穆清歡面前，俯下身子湊近紅油湯鍋又聞了聞，一時兩頰生津，眸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這是何種美味？”

霍嘉沒想到暮傾這一招以香誘人一鈎就鈎上來一條大魚，為了讓來客體驗他們安廣茶樓貼心周到的服務，他當即答道：“這道菜名喚火鍋。”

“火鍋？”夏侯榮指着國內的肉道：“這麽香，給小爺來一份。”

“好咧。”秉持着服務至上的原則，霍嘉躬身急忙擺弄身前的碗筷想給夏侯榮盛上一份，他動手時，面前一只手将他攔下，是穆清歡。

霍嘉不大理解穆清歡的意思，既然是要釣魚上鈎，怎麽魚來了，還不讓他吃呢？

他只想高人或許有他自己的想法，就悻悻地退下，沒再動手。

肉片菜蔬已經涮好，穆清歡依次盛了三碗，夏侯榮心道果然還是這小子有眼力見，知道以他的食量一碗不夠吃，便盛了三碗，到底是個傲氣的皇族子弟，夏侯榮側過身子，抖抖自己的衣袖，向穆清歡伸出手，示意人将将美味盛上來。

然而他手伸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把碗給他，側首定睛一看，他更傻眼了，敢情這三碗他們自個一人一碗分了是吧？這小夥計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夏侯榮氣悶不已。

他身旁的侍衛看出自家殿下的不滿，呵斥道：“大膽刁民——”

夏侯榮朝自家侍衛搖了搖頭，得罪了廚子那可就真沒吃的了，反觀穆清歡三人這邊，他們吃的倒是香，尤其是那個長得高大壯的夥計，眼裏的星星都要冒出來了，由此他更加的好奇，究竟是什麽奇珍美味才能聞着如此香，吃着也如此之香。

穆清歡吃完一碗時，周邊已經圍了不少人，不僅是出自于香氣的指引，更多的是人們想看看這樣一駕富麗堂皇的馬車停在一座破樓面前是想幹嘛，到底是有什麽熱鬧可以看得，有了這樣一位天潢貴胄做指引，也不愁人聚不起來。

恰逢此時火鍋內的第二道肉片菜蔬已經燙好了，穆清歡放下手中的勺子，對着安立德道：“我還能讓它更好吃。”

“更好吃？”霍嘉已經完全被這樣一頓火鍋給征服了，他已經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天下最絕的美味了，沒想到暮傾告訴他這玩意兒還能更好吃？他算是開了眼界，一臉期待地望着穆清歡。

“等着。”穆清歡轉身進入茶樓內，在廚房她摸摸自己手上的蛇形戒，召喚出026，直言道：“來點蘸料。”

026：“歡姐，這個只有火鍋底料，沒有蘸料。”

穆清歡：“沒有蘸料的火鍋沒有靈魂。”

她順帶掃了一眼直播的屏幕，果然底下的觀衆們都齊刷刷地發出一片雷同的彈幕：【沒有蘸料的火鍋沒有靈魂。】

“這……”026倍感為難，只好說：“歡姐，要不你再用積分抽吧？不然兌換也行。”

026發誓卡池裏有那麽多火鍋底料完全是因為系統的設計人想改善穿書者的夥食來着，絕對沒有小氣摳門的成分在！

以他們設計的初衷壓根沒有想過宿主們還要用這東西來做文章，穆清歡并非第一人，早有前車之鑒在先，只是026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升級更新，所以按照它的儲備穆清歡的要求它是可以滿足的，就只是想和她讨價還價罷了。

026的這點小心思穆清歡又豈會不知，她露出一個招牌式的微笑，對着026說道：“不然我們來算算賬吧？你把我拉到這個世界來，究竟想幹什麽？”

“絕對沒有！”026聞言大駭，立馬降了，穆清歡得償所願地端着三大盤蘸料出去。

當勁道的牛肉裹滿蘸料塞入口中時，霍嘉除了驚嘆之外不由得流下兩滴淚來，真是好吃哭了。

“絕，絕了。”

夏侯榮見此狀況，愈發嘴饞，他迫不及待地從掏出銀錢扔到穆清歡的面前，“給我吃一口。”

“嗯？”穆清歡偏頭看他。

四皇子殿下很沒骨氣地服軟了，睜着他那一雙水靈靈的狗狗眼話裏帶了點哀怨的意思：“給我吃一口吧，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穆清歡稍微有了點動容，“真的？”

“自然，小爺我從不說假話！”

夏侯榮身邊的侍衛警惕心還是很強，他們不是這裏的常客，所以對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保持了高度的警覺，怎麽看這掌勺的醜八怪都像是在釣着自家殿下，循循善誘，他可不能掉以輕心。他拉了拉夏侯榮的袖子以作提醒，卻被吃不到美食而略顯急躁的四殿下當場揮袖拂開，“一邊去。”

“想吃啊？”穆清歡餘光瞥到遠處急匆匆跑來的一波人，打着商量的語氣和夏侯榮說：“這火鍋是給我們安廣茶樓的自己人準備的，這位小爺，給你吃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吃什麽呢？”

夏侯榮正準備說話，嗖得兩道人影從遠處插進來，在夏侯榮面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齊齊道：“小的拜見榮四爺。”

被人打斷和廚子的談話，夏侯榮雖然有些不爽，但也沒發作，他連餘光都不舍得分給在地上跪着的兩人，“起來吧。”

看門小厮攜着管事起身，兩人抹了抹頭上的虛汗，畢恭畢敬地問道：“榮四爺，您什麽時候駕臨小店，我們天福酒樓菜都給您備好了。”

不怪他們緊張，夏侯榮身份尊貴再加上又是天福酒樓的常客座上貴賓，今日輪到這管事帶領他手下的小厮迎接貴客，只是他們在門口左等右等等不來人，按理說以往這個時候夏侯榮的車架早該到門前了，一行人踮起腳尖擡頭張望，卻發現人家在路上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住了手腳，當即吓得脊背生汗，要是這貴客跑了，他們今日免不了挨掌櫃一頓訓。

穆清歡适時插話道：“呦，真是不巧，原來這位小爺已經訂了席位呀。”

她恰到好處的将自己的硬擠出來做戲的憐憫收回去了些，言下之意便是你自己已然有吃的了，幹嘛還來饞我這口。

夏侯榮見形勢不妙，忙對那倆壞了他好事的人怒道：“不必備了，小爺我今天不去了。”

聽到這話，那管事的和看門小厮心裏拔涼拔涼的，真是完蛋了，兩人直愣愣地又給夏侯榮跪下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欲哭無淚。

“席位我已經退了，你看你的承諾是不是該要兌現了？”夏侯榮道。

穆清歡抱臂一笑，說：“天福樓的宴席呀，退了多可惜，不如這樣吧，我們交換。”

“交換？”夏侯榮疑道。

“對啊，就是你請我們三人去天福樓吃飯，這裏的火鍋嘛，自然就歸你了。”穆清歡說道。

這筆交易很劃算嘛，但總有人不這麽認為。

兩人話談到這裏夏侯榮身邊的侍衛總算是看清了這個醜陋廚子的真面目，好歹他沒有壞心思，但可還真是費了他好一番算計，自己吃不起天福樓的宴席便略施小計來讓他家主子自己交換，他看不慣這樣工于心計的人，尤其是這樣的明目張膽，于是呵斥道：“大膽刁民，你是什麽人，竟然敢妄想和我家榮四爺吃同樣的宴席，我家主子能看上你這裏的地攤貨色已是皇天開恩，你休要得寸進尺。”

穆清歡向來吃軟不吃硬，她尤其看不慣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的人，脾氣上來當下就收拾了桌前的小料的和菜蔬，“不換便不換。”

“诶，等等！”夏侯榮着急地按住穆清歡的手腕，不讓她有下一步的動作，“他說的不算，換就換，沒什麽大不了的。”

穆清歡擡眼，“這可是你說的。”

“自然，我榮四口中可不會有假話。”

穆清歡将自己的手抽回，指了還在地上跪着的天福樓的那兩人說道：“那就讓他們把這些也搬到天福樓去吧。”

聞言，天福樓跪着的管事渾身打了個激靈，他的目光投向那兩張破舊的桌子，不斷地搖頭道：“這……不可啊！”

擡這麽些東西進入天福樓，那可真是太丢人了，他們天福樓哪裏進過這些破爛，實在是臉上沒光，管事的滿臉拒絕，但夏侯榮又遲遲不發話，他再三為難之下只好妥協道：“就只将桌上的東西帶走可好？”

他滿眼期待地望着夏侯榮，穆清歡彎唇一笑，直接果斷地掐滅了他的希望：“不好。”

“是你！”管事地扭過頭，瞧見穆清歡那一張布滿疤痕的臉瞪大了眼睛，“你個臭乞丐你！”

“嗯？”夏侯榮居高臨下地睨着管事，吃不到美食的焦灼一直撕扯着他，他再不想在此地多浪費時間，只想趕緊吃東西，大手一揮指着管事吩咐道：“就按她說的辦！”

“是，是。”管事咬牙應下，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在心中暗暗記恨下穆清歡，想着此仇來日在報。

管事安排着下人去擡桌子，穆清歡繞到桌前按住他的肩膀，笑盈盈地同夏侯榮講道：“诶，這張桌子就是等由管事您擡才能彰顯出對這位榮四爺的尊敬和重視，不是嗎？”

“你！”那管事的指着穆清歡的臉，可他你你你的指了半天卻又挑不出穆清歡的半點毛病，故而只好作罷，忍氣吞聲地将桌子親自給擡了回去。

管事和看門小厮将穆清歡的兩張桌子擡入天福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和注視，其中一名天福樓的小二問道：“這哪來的，什麽東西啊，聞着好香。”

管事氣不順，瞪了一眼這沒眼力見的下人閉口不語，只默默地出力沿着過道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裏。

重油重辣的火鍋別提有多香了，氣味在天福樓裏這麽一蹿，用餐的食客不約而同的覺得筷下的佳肴味道似乎更清淡了些，甚至有了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夏侯榮的宴席設在三樓的單間，等一行人來到樓梯口，霍嘉捏着嗓門大聲道：“這可是我們安廣茶樓新推出的絕品美味火鍋，你們要小心些，可別灑了，很珍貴的。”

他聲音喊得異常得大，傳遍整個天福樓後還能聽見回音，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異常香的東西叫火鍋，并且來自于安廣茶樓，只是衆人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安廣茶樓是個什麽地方，似乎沒有聽說過。

來到三樓的廂房，穆清歡推開窗子，正好瞧見了天福樓對面的一家酒樓，那裏的生意明顯不如天福樓火爆，不過看這樣子客流量倒是挺穩的，霍嘉也湊過來看，他想起先前穆清歡對他們說過的話——要搬也是要搬到天福酒樓對面才行。

他見穆清歡看得入神一時間感慨萬分，畢竟他的話他和掌櫃的都沒信呢，但見她這幅模樣倒像是在認真思考這事的可能性，不禁喟嘆道：“不容易啊！”

穆清歡挑眉看着霍嘉，道：“行動還沒開始就說喪氣話可不是個好習慣。”

“我只是實話實說。”

穆清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說道：“我想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不成的。”

霍嘉只覺得面前這位小兄弟說話自大，可冥冥中他又對他莫名的信任，也許是這人身上的那股氣韻影響了他，他仔細地觀察穆清歡的容貌，不由得從這人粗犷疤痕猙獰可怖的面容中看出了一絲清秀，他邀功似地對穆清歡說：“我剛才那一嗓子喊的好吧？”

“嗯，還不錯。”穆清歡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清香甘甜，實為上品。

來廂房之前，她讓安立德去天福樓的廚房裏再多弄些菜來，要和她剛才準備的一模一樣，就這要求又差點沒把管事的氣死，來他們這裏白嫖吃飯罷了，居然也肉、菜也要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向夏侯榮告狀道：“後廚可是我們天福樓要緊之地，外人可進不得。草民擔心這些不要臉的賊人偷師，将我們這的特制菜品學去了可怎麽好？”

穆清歡踏上臺階，不欲再理會他們這些争執，只是在上樓的間隙出言提醒夏侯榮道：“榮四爺，我備好的東西可就只剩下這些了，你若想多能吃飽喝足，餘下的東西就只能您自個準備了。”

夏侯榮聽到暗示，對橫加阻攔地管事不耐煩道：“哪那麽多廢話，小爺親自盯着他總行了吧？”

管事再一次敗退，他盯着穆清歡雲淡風輕地上樓背影惡狠狠地剜了一眼。

穆清歡感受到背後的視線，眸中泛起冷冽的笑意，這還沒玩呢，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