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靖陽侯府的後花園最後頭有一小片柿子樹,據說是因為已故老太爺喜食柿子,便讓人在這裏開了塊地,種了多棵柿子樹。每年入秋,這裏都會挂上熟透了的柿子,紅彤彤的一片,誘的人只想采摘下來嘗一嘗那香甜多汁的味兒。

這日沒出門的杜青寧便與杜青慧一道采了兩籃子下來,打算讓俞姨做些柿子餅。

一路上杜青寧吃了幾個美味的柿子,心情不錯。

她們回到肆意軒時,正見到杜栩與二哥杜建烨談事。

杜青寧對這儒雅清俊,脾氣又好的二哥素來很有好感,見到他,便連忙提着柿子過去擱在桌上,歡快道:“二哥吃柿子嗎?”

杜建烨為靖陽侯杜勳次子,剛及弱冠,是杜栩的侄子,也是杜栩的學生。文采頗盛,早早便考取了功名,如今在翰林院任職。他見到那籃子飽滿欲滴的柿子,有些驚訝:“我倒是忘了後頭的柿子該熟了。”

杜青寧道:“差不多這兩天才正式熟的,今日摘剛好。。”

杜建烨輕笑:“四妹倒是關注的夠緊。”

杜青寧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自然聽出來二哥的言下之意是說她愛吃。

杜建烨拿了個柿子在手上,站起身道:“二哥就領了四妹的心意,這會兒我還得回自己的書房處理些公事,先行離去了。”

杜青寧輕啧道:“大哥二哥都是大忙人。”

杜建烨笑了笑,側身對杜栩作揖:“三叔告辭。”

杜栩:“嗯!”

杜建烨離去時,路過一直未說話的杜青慧身邊,不忘擡手寵溺的摸了摸其後腦,以示招呼。

杜青慧乖巧的福身:“二哥慢走。”

杜建烨離開後,杜青寧就在籃裏挑了幾個又大又好的柿子跑去洗了拿回來遞給杜栩:“爹嘗嘗,今年的柿子熟的比去年好呢!”她知道爹也喜歡吃柿子。

杜栩接過咬了口,颔首:“不錯。”

杜青寧見杜青慧還杵在那裏,便将其拉過來坐下,拿了一個遞給她:“剛才你不肯吃,嫌沒洗,現在總可以吃了吧!”

“嗯!”杜青慧不如杜青寧那般大大咧咧,她吃起來小口小口的,清秀文雅的很。

杜青寧咬了大口,突然想到杜青雨,便起身道:“我得給三姐送些過去,采秋,拿個小籃子過來。”

杜栩頗覺好笑,這丫頭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風風雨雨的,後來想到什麽,他對她道:“剛才武平王府來了請帖,裴老夫人邀阿寧過去玩玩。”

杜青寧正在給杜青雨挑柿子,聞言笑道:“不錯,是哪天呢?”

杜栩心覺果然是女生外向,壓下那絲淡淡的吃味,應道:“兩天後。”

杜青寧正是想着那日該穿什麽帶什麽過去時,采秋拿了籃子過來,她便一個一個的将挑好的柿子擱在小籃子裏。她給杜青雨挑的柿子個個一樣大,飽滿鮮亮。

她邊裝邊道:“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去武平王府,突然覺得上次挑的那身衣服不夠看了,待會爹再去幫我挑挑?”

杜栩嚼着手裏的柿子,頗有些不知味了起來,他淡然應道:“好。”

柿子裝罷,杜青寧便迫不及待提着這小籃子的柿子揮別杜栩去找杜青雨。

裴老夫人的邀請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好,不由步伐也輕快了。她知道她該矜持些,羞澀些,可她就是矜持不來,羞澀不來。

走在她後頭的杜青慧握了握手中的帕子,小聲開口道:“四姐,那天我與你一道去武平王府可好?”

“好啊!”杜青寧只當小姑娘也愛玩,倒是沒注意到杜青慧語中的期待尤其的濃。

她本是不錯的心情,卻是在欲踏入杜青雨的房間時,徹底的被打散。

“你是想嫁人了?”出聲的正是二房的杜青南,佟氏的女兒。她的聲音該是挺悅耳的,說出的話,卻極其刺耳。“想嫁好些吧?就憑你這低賤的身份,倒是挺會癡心妄想。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這就是你肖想你所不該想的報應。”

杜青寧深吸一口氣,馬上就踏進了房間,冷道:“說夠了嗎?”她素來和和氣氣的,難得像現在這般冷漠,這氣勢,倒挺吓人。

杜青南向來自視甚高,又與其母佟氏一般強勢。長得倒是不錯,這性子卻全是傳了其母的,讓厭的人厭,怕的人怕。她的識趣也挺像其母,因知道杜青寧有三叔寵着,縱使再如何不甘,在杜青寧面前還是會收斂些。

杜青南回頭又瞪了坐在床上咳嗽的杜青雨一眼,邁步便離去。

杜青寧卻是不想就這麽讓她離去,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被杜青慧拉住,杜青慧小聲道:“四姐別忘了之前的事。”

從小到大,杜青南都在欺負着同父異母的妹妹杜青雨,杜青寧不是沒幫着出過氣,可每次杜青南都會算在杜青雨身上,漸漸地,杜青寧不忍也得忍,只能盡力多與杜青雨待在一起。

杜青南許是感覺到杜青寧的目光,轉過頭回頭看了眼,那目中的挑釁之色尤其明顯。

杜青寧沒有再去看走遠的杜青南,趕緊去到床邊瞧着臉色蒼白,看起來尤其虛弱的杜青雨:“三姐這是病得更嚴重了?”今早見面,還不至于如此。

杜青雨道:“之前府醫給開的藥似乎無用,現在正吃着其他的方子。”言罷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咳。

杜青寧擰眉輕撫着杜青雨的背部:“病成這樣,二姐卻還要過來找事?為什麽?”

杜青雨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二姐過來就問我是否進過序月水淵,得知我進過後,便就氣憤了起來。”

杜青寧不悅:“真是莫名其妙。”

杜青雨問她:“天色不早了,怎還不歇息?”

杜青寧一時并未說話,只是緊盯着杜青雨的臉色,臉發白,嘴發紫,隐隐讓人覺得連睜眼都覺得無力,她心覺這風寒未免增重的太快了,甚至異常。

“不行,我得趕緊去讓爹派人去請禦醫給你瞧瞧。”言罷,她起身就走了。

杜青慧看着杜青寧離去後,也從床邊坐了下來,瞧着杜青雨這模樣,擔心道:“三姐若是覺得無力,就躺下吧!”

杜青雨點了點頭,便在杜青慧的幫助下,躺進了被窩。

杜青慧無意中碰到杜青雨的手,發現冰的可怕。

杜青寧一路跑回肆意軒,當下杜栩沐浴好,正是打算早早歇着,擡眸見到門口正在喘氣的杜青寧,便問:“這是怎麽了?”

杜青寧過去拉住他的胳膊,道:“爹,三姐病的太嚴重,府醫可能看不好,你去請禦醫過來好不好?”

杜栩:“先說說是怎回事。”

杜青寧便将杜青雨的情況都說了,杜栩覺得有時候風寒确實不能小瞧,便應下:“為父這就派韓在去請禦醫。”

杜青寧點頭:“那我先回三姐那,禦醫來了便直接過去?”

杜栩:“好。”

韓在的速度非常快,杜青寧前腳去了杜青雨那裏沒坐多久,韓在便領着孟禦醫過去了,不想孟禦醫得出的結論,竟是說杜青雨可能是中了毒。

“中毒?”杜青寧可從沒想過這個可能,聞言自是驚得不輕。

有人中毒,便會有人下毒,這事可非同小可。因孟禦醫說不出究竟是何毒,也并沒有真的斷定一定是中了毒,便又喚來了兩名禦醫,與府裏的府醫一道商量着。他們各執一詞,有說像是中毒,有說其實就是風寒。

杜青寧是越來越擔心,出于一種直覺,她總感覺杜青雨的身子确實有異常。可她不是大夫,只能緊握着杜青雨的手,等待着大夫們得出個結論。

這事驚動了本是入睡的杜康,他連忙穿衣過來了,見到虛弱的杜青雨,他關心道:“小雨感覺如何?”杜康雖是兄弟三個當中最無作為的,卻也是最親和的一個,對這個從小無人關心的女兒,也是極為心疼的。

看到父親,杜青雨壓下委屈,應道:“還好,讓爹擔心了。”

杜康摸了摸杜青雨的腦袋,便去到外間詢問幾位禦醫,一聽說有六成可能就是中了一種不知名的毒,他的臉色便就沉了下來,馬上離開去了佟氏那。

佟氏正是睡得頗熟,措不及防被通知杜康到來了,便不緊不慢的開始穿衣,見到直接闖進房的杜康,冷嗤道:“倒是難得,老爺也會來我這。”

杜康無心情與她拐彎抹角,開口便問:“小雨的身子,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果然是為了那丫頭過來的,當她得知那丫頭病了,她就知可能會有這一刻,便冷道:“是那丫頭命薄,生了這副紙片似的身子,別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

杜康沉聲喝道:“你不是沒做過這種事。”都知道,佟氏巴不得杜青雨早死,畢竟太恨其母。

佟氏也怒了:“你若是只為了過來給我潑髒水,就滾出去。”

事關杜青雨的性命,杜康豈能說走就走,自然又與這個妻子吵的不可開交。這事很快便傳到了醉安堂杜老夫人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原由,老夫人便更是不待見起讓二房夫婦吵架的源頭杜青雨。

後來老夫人派了人去喚杜康夫婦後,便親自去了杜青雨那兒,好生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詢問了一番。

上了年紀的人,更該注意歇息的,如今卻要為杜青雨的那點事操心,她心覺不悅的按了按有點疼的腦門,問道:“中毒?有幾分把握?”

其中周禦醫聲望最足,他道:“六分。”

杜老夫人擰了擰眉,便問過來為她按腦袋的杜青慧:“你四姐是何時開始身子不适的?”

杜青慧想了下,應道:“似乎是之前去了千百莊以後,便開始有頭暈。”

“千百莊?”杜老夫人又問,“和你四姐一塊去的?”這事情牽扯到了杜青寧,她就更是不悅了。

杜青慧:“嗯!”

杜老夫人立刻吩咐:“将四姑娘喚過來。”

杜青寧正在裏屋陪杜青雨,聽到說老夫人喚她過去,便心有疑惑的過去了。見到坐在桌子旁看起來似乎有些累的老夫人,她福身:“祖母。”

杜老夫人嚴厲的看着杜青寧:“你三姐是與你去了千百莊後,就開始身子不适?”

杜青寧細細想了下,點頭:“嗯!”

逮到機會,杜老夫人豈能輕易放過她,便一拍桌子,喝道:“禦醫說你三姐可能是中了毒,那日在千百莊究竟是經歷了什麽?如何一跟你出去,便就中毒?”

杜青寧又怎會不知老夫人這是借題發揮,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三姐的身體,便很積極的細細回憶了起來,卻是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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