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時空幻象（3）

第44章 時空幻象（3）

足足好幾秒中，他完全對于外界沒有任何感知，謝予安一愣，熟悉的感覺瞬間從神經末梢一路席卷了了全身。

——誘導劑？！

他的五感都被一支阻斷劑牢牢地束縛在了身體之內，這種藥劑的原理近似于麻醉類藥物，是針對發瘋的哨兵或者是向導專門研究出來的，能夠在短時間之內迅速鈍化神經，消滅感官。

一支大劑量超高純度的阻斷劑，大概能讓一個高階哨兵或着是向導保持感官全失，不知痛癢，無法正常行動的狀态長達24小時。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暫時砍掉猛獸的爪牙，讓生人能夠近身。

現在距離上一針阻斷劑失效還有大概十分鐘。于是被壓抑到了極致的人體感官緩慢複蘇的同時，劇烈的眩暈，疼痛、疲憊都一起反撲了上來，一股腦地沖向了脆弱的人體。

謝予安胃裏一陣劇烈的痙攣，忍不住偏過頭幹嘔起來，但是什麽也沒有吐出來。

這一次傳送，竟然是準确地選中了謝予安？

其他的複制體全部銷毀了嗎？

謝他手腕上裹着厚厚的一圈紗布，随着他劇烈的掙動紗布徹底散開，手背連帶着手腕那一片已然磨得血肉模糊，好像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爛肉遮着白骨。

叽叽喳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他聽不太清。

“時間快到了吧？”

“快了，準備誘導針劑吧，博士要過來了。”

“這……這次劑量是不是太大了些，我怕他的身體承受不住啊。”

“一般人早死了，哎。”

Advertisement

“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

可怕麽？謝予安昏昏沉沉地想：他們在說誰，我嗎？

他們把好幾支針頭先後紮進謝予安胳膊的血管之中。

與此同時，有什麽人推門進來。這似乎是一片很寬敞空曠的空間，腳步聲清晰而又閑适，像是落在了謝予安錯弱的神經上。

那是一個很溫和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今天怎麽樣？”

“懷特博士！”

“只能說是老樣子。”

“博士，第237次誘導劑注射成功——”

謝予安艱難眨了眨眼，竭力想看清楚來人。

他體內的誘導素已經開始發揮了作用，血管之內的血液奔流起來，急劇上升的血壓讓他整個人劇烈痙攣起來，渾身上下都抽搐得快要扭曲起來，局部毛細血管破裂之後血跡順着眼角、鼻腔、耳洞一起湧了出來，把他變成了一個狼狽而又醜陋的血葫蘆。

“咳咳咳……”血液被急促的呼吸嗆進了氣管，謝予安倉促地咳嗽起來，暴突的青筋從胸口一路爬上了脖頸，像是要把人體折斷。

一只戴着塑膠手套的手落在謝予安的眉目之間，另一只手拖起他的下颚擡起他的頭以防血液嗆進了氣管。

他輕輕在他側臉摩挲了片刻，最後微微嘆了口氣。

對方安慰一樣的，輕聲對謝予安道：“不用擔心，我手上有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療技術，不管你這一具漂亮的身體受到了什麽樣的損害，我都能為你修複如初。”

謝予安眼皮微微一動，渙散的目光略微聚焦起來，落到面前的人臉上。他問：“你、你是誰……”

“這是你第168次問我這個問題了。”對方停頓了片刻，帶了一點愉悅地說：“可惜了，你大概永遠也不會得到這個答案了。”

謝予安沉重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後瀕死一樣地仰起了頭，血珠沿着下颚一路滑到了胸口——誘導劑的藥效來得迅速而又猛烈，謝予安身上的向導素瞬間流水一般湧向了四周，精神系譜瞬間延展開來，不受控制地鋪散了開來。

向導精神力瞬間暴漲到極致，房間之內的警報器瘋了一樣地響了起來，掃得桌面上的各種瓶瓶罐罐的藥劑一起震動了起來。

“博士！太危險了，您應該離他遠一點！”

“是啊，博士。”

“嗯。”微涼的指腹在謝予安臉頰邊一抹，暈開了大片鹹猩的血跡，那個聲音輕聲說：“第238次，開始吧。”

他們很快離開了這個房間。

“轟”地一聲，像是有一扇沉重的大門關上了。

謝予安身上亂七八糟的束縛帶“咔噠”一聲自動松開，随後又有另一扇大門滑開的聲音響起來，一個腳步聲朝着他走過來。

誘導素将向導精神力阈值拉到了人體難以承受的地步，謝予安滾落到地面，頭痛欲裂，全身上下的骨頭都碎裂了一樣劇烈痙攣了起來，甚至他覺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膚都在不斷地腐爛脫落，渾身上下除了感覺到痛覺的神經之外，全都爛成了一團泥。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場有來無回的酷刑，謝予安半跪在地面，滴滴答答的不知道是血還是冷汗浸透了他的臉，落在眼睛粘膜裏面，柔和地刺痛了起來。

嗒嗒嗒——那道腳步聲落在謝予安的面前。

阻斷劑的藥效徹底達到峰值，謝予安按在地面上的五指瞬間用力到崩裂了指甲。他擡起眼，沿着修長筆挺的短靴一路看上去——眼前的人實在是太熟悉了，就像是站在一面等身鏡之前。

那就是他自己。

環視周圍，這一個房間內部大概有十多米高，兩個足球場的大小，周圍全都是高密度的精神力屏蔽器，可以阻礙精神探測，謝予安每一次想要利用精神網突破這個“牢籠”看到更遠的地方，都是無功而返。

面前的謝予安同樣是二十來歲，比起一身血污狼狽不堪的謝予安，他穿着一身規整的黑色緊身格鬥服，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目光像是看到了一只在大街上的熊貓一樣奇異。

“兩百多次了。”他對謝予安說：“你該認輸了。”

“認輸？”謝予安渾身上下的骨節都在咔嚓作響，他的身體随之顫抖起來，是之前碎裂的骨骼被重新修複的結果。謝予安說：“你要我……向你認輸？你不覺得像個笑話麽？”

他打量着謝予安，擰起眉，疑惑地說：“嚴格來說，我和你沒有‘你我之分’，我們共享同一份基因，就連指紋都沒有區別，我同樣擁有你的十二個向導能力，甚至因為日積月累的訓練，我的作戰能力比你還要更加強大。”

“為什麽，你不願意把你交給我呢？我們可以變得更加強大，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任何向導、甚至是哨兵能夠打敗我。”

“你……”謝予安頓了一下，一句話被劇烈的疼痛堵了一半回去。

謝予安的思緒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飄了一點，又被他自己緊急拉了回來。

謝予安壓下唇角艱澀的笑意，迅速開始調整呼吸：“你、你看過中央城區時間，晚上六點的羅馬廣場嗎？”

對方遞給他一個疑惑的表情：“什麽？”

謝予安輕蔑地一笑。

羅馬廣場并不是所謂前國家時代羅馬共和國的建築，而是聯盟中央軍校中心教學樓門前的音樂廣場，每到晚上六點，中央廣場的氣象系統會讓傍晚準時降臨，這時候就能看到太陽緩緩地落下，把金色的光芒和廊柱、臺階融在一起。

他們……他和周延，曾經沐浴在夕陽裏，肆意地親吻過。

還有他的夥伴，他的朋友們……

“據說……你是唯一一個活到成年的複制體。”謝予安緩緩地站起身，一點一點地把脊背抻直了。他的精神網絡瞬間覆蓋整片空間，一字一頓道：“我相信解決了你，這世界上會少很多事情。複制品就是複制品，愚蠢的人造産物怎麽會懂？”

對方的眉頭一擰，同樣将精神網絡展開。

兩道精神能力轟然在半空中相撞，最中間的能量密集聚集的一點，瞬間被暴漲的能量掀開大片石磚，無數的碎屑飛濺而出。

謝予安手上能量蓄起，與此同時飛快地往旁邊一閃。

“轟——”的一聲巨響，烏洛波洛斯之蛇地長尾宛如鞭子一樣狠狠砸在了地上，翻飛的塵土和碎石裹挾着巨大的能量波，瞬間把謝予安掀到了一邊，險些砸到了合金的牆面之上。

謝予安撐着牆穩住了身體，一條渾身漆黑的巨蛇緊随而至。

謝予安對他的對手實在是太熟悉了，就連應該如何反應都不需要經過大腦，些時候他應該先用能量層擋住巨蛇的下一波攻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召喚自己的量子獸。

但是他能想到的，另一個自己也能想到。

召喚量子獸必然要消耗一定的精神力。

謝予安不閃不避，第一道能量層卻是朝着對方的人影沖了過去——能量層像是一團炸開的煙花朝着另一個自己飛奔而去。

與此同時，烏洛波洛斯之蛇的下一波攻擊如約而至。

謝予安根本就無暇顧及它，倉促之間只用了一個淨化的能力卸了它一半的攻勢，頂級向導量子獸的進攻伴随着千鈞一般的精神震蕩當頭砸下，一口氣把謝予安撞出去幾十米，轟然砸進了地面。

謝予安迅速半跪起身，嗆出來一口熱血。

另一個謝予安一挑眉，搖搖頭：“這麽保守這可不像你啊。怎麽，還不如認輸？”

“其實你的刀用得不如我好，是平時疏于練習嗎？”

複制體1號略微一彎腰，從腰間抽出來一柄含光熠熠的短刀，刀鋒在他手指之間翻飛猶如蝶翅，然後他眸色一冷，閃電一般朝着謝予安襲來。

謝予安反手抽出自己的刀，司夜女神迎空一橫，穩穩架住了對方的刀。

他的手臂不斷顫抖着，手背上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瞬間冒了出來——但是誘導素導致身體機能的瞬間大幅提升，謝予安根本就感覺不到疼。

“锵——”兩片刀鋒交錯而過，兩個人迅速錯過對方的刀鋒。

另一個謝予安審視着自己的對手：“你太軟弱了。”

謝予安全神貫注地看着他，甚至能夠忽視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專注地将他當成了一個“對手”。

“是啊。”任何情況都不能阻止這個人不說人話，謝予安大喇喇地說：“但是我可不想讓一個蠢貨取代我……你這一輩子還沒有踏出過這個基地一步吧？像一條被圈養的狗一樣活着，被你取代，會讓我感覺到羞恥。”

“可是你又和我有什麽區別呢？”另一個謝予安搖搖頭，再次朝着他沖過來：“這世界上沒有真正自由的人，都是被圈養的牲畜，你和我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整片試驗場之中的能量暴力沖撞着，屏蔽器高速運行發出此起彼伏的嗡嗡聲，如果沒有這一層屏蔽網保護，這兩個人對上的一瞬間就有可能掀翻這一整片基地，把所有人像耗子一樣埋了。

“怎麽回事？”

“博士，這回是不是有些不對，您看看數據記錄。”

“是不是1號實驗體……博士，難道實驗體再次面臨崩潰了嗎？”

場外的監控視頻之中大概有二三十個人看着，清一色的白大褂護目鏡，都在緊張地記錄着兩個人對戰的數據，一邊的電腦上無數的數據流水一樣劃過，讓人眼花缭亂。

已經足足兩個小時過去了。

“不是。”

懷特博士盯着數據看了一會兒，護目鏡下露出來半張清秀溫和的臉，甚至還帶着一點細微不可察覺的笑意：“他只是在消耗對手。”

“什麽？您是說……”

“果然自然體的策略應對相當之豐富，不是複制體可以比拟的。”

“兩百多次，我們對他的分析發現，1號實驗體至少采取了一百七十種不同的對戰策略。”

“真是，精巧的一顆人腦啊，簡直令人驚嘆！”

“老師。”懷特博士眸光微微暗淡下去，他轉過頭來，看向一邊一直沉默的一個人，問道：“我覺得1號實驗體已經足夠完美，至少在戰鬥力方面很難再有自然進化的人類能夠與他匹敵。您希望他和複制體一樣能夠完全按照指令行事，我認為這是不現實的。”

“人腦是不能夠被完全塑造的，如果完全抹殺他的自主意識，可能會導致靈活性大幅度下降，我想……這也不是老師您希望看到的吧？”

“我從來不留沒有價值的人，懷特。”但是對方卻搖了搖頭，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下來，雖然語氣清淡平穩，但是每一字都足夠懷特聽得心驚膽戰。他近乎于體貼地提醒道：“或許，你已經忘了？我之所以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再一次回到這兒，想要的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而不是一個優柔寡斷，充滿了無謂同情心的——

他微微一頓，說：“兒子。”

溫鶴遠看向懷特博士，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甚至連情緒都沒有過多的波動，淡淡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懷特博士像是被他審視的目光燙了一下眼球，幾乎要被溫鶴遠那一雙黑沉溫和的眼睛穿透了靈魂，最後赤身裸體地處于的他的審判之下。懷特博士登時一哽：“我明白。”

不知道是誰忽然喊了一句：“等等——”

“這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說】

這幾章的情節都是連貫的，隔天更我也要瘋，幹脆周四把一周的都更了算了~

下周見~

感謝各位親親的支持，歡迎和我多多交流！感謝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