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香槟街的瑪麗(2)
第49章 香槟街的瑪麗(2)
彭陽話音一頓。
忽然,兩個人的耳邊同時響起來一個甜美嬌氣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一個小女孩。
她輕輕地問:“媽媽,好像有人來了?”
輕巧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地下空間之中,像是深更半夜裏,一顆一顆撞到了地板上的小玻璃珠子一樣,瞬間激得人毛骨悚然。
“是誰呀?”女孩兒“咕嘟”咽了一下唾沫,話音裏面掩飾不住巨大的喜悅和期翼:“是不是有人來救我們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啊——”
好像是一只手急急忙忙地伸過來,捂着了小女孩兒的嘴。
最後一個字音戛然被咽了回去。
但是很快,又響起來另外幾個聲音,男女老少都有,像是隔着一道牆,正躲在角落裏竊竊私語。
“是……是誰來了?”
“外面還有活着的人嗎?”
“哎,誰知道啊,都等了這麽久了……”
“還有誰管我們啊?!”
“他們、他們把我們騙過來,只是為了——”
“是啊,我們怎麽辦啊!”
彭陽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一瞬間都冒了起來,狠狠地一哆嗦:“什麽……玩意兒,這鬼地方還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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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蔔子平一把拉住彭陽,一低頭,說:“你看。”
彭陽跟着蔔子平指的方向低頭看過去——只見剛才蔔子平一腳踩進去的地方,原本他們以為是一個泥潭,但是彭陽一看看過去,卻發現蔔子平腳上一點污泥都沒有。
濺開的黑色腐殖質原地滾成了一顆一顆的黑色“泥丸”,然後自己又跳着蹦回了泥坑之中。
随着兩個人踏足,整片“泥坑”飛快地往後退去。
它像是一個有生命力的活物,分明只是一團烏漆嘛黑往後滾動的泥,但是莫名就給人一種那東西有手有腳的感覺,被“它”滾過的地方驟然清晰起來。
——随後露出來大片青色的石磚。
兩個人站在正對着隧洞大門的方向,正對着兩個人,那片泥團越滾越遠,露出來一片寬敞而又幹淨的空地,一路鋪向了隧洞的深處——整齊劃一的青色石板磚一塵不染,每一塊都是兩個尖角對着他們。
蔔子平道:“這就是那個……有菱形石板磚的地方。”
[不要穿過街角,走到鋪着菱形石板磚的地方,因為那時候就進入了領主大人的領地。]
兩個人同時往前走了幾步,
“這是什麽地方?”
“那誰知道啊。”彭陽咬着後槽牙,心裏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來拜了一遍,還是覺得不太安心:“話說聯盟人類宣言第一句到底是什麽來着?!我一緊張就想不起來,當時入校宣誓的時候短暫地記住過一回!”
“那玩意兒誰記得啊?随便幾把背吧!”蔔子平顯得很篤定,說:“關鍵時候,心誠則靈。”
忽然,彭陽看向一個方向,幾步沖了過去:“這是……”
彭陽湊近了牆面蹲下來。
雖然牆面已經被苔藓和凝結的塵土污漬糊了個面目全非,甚至看不出來原來的材質,但是彭陽圍着牆面上的凸起看了看,忽然從腰間撥出匕首,刀背在那一塊的東西上面敲了敲,然後毫不猶豫地一刀劈了下去。
“锵——”的一聲,一整塊腐朽的金屬直接被撬了下來。
彭陽伸手,兩根手指從缺口處撚了一點粉末狀的物體,轉過頭看着蔔子平,眼裏全是認命的意思:“我有個不好的消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懷疑這是一個防空洞。”
這個詞兒有點古早,蔔子平:“啊?”
彭陽立馬換了一個說法:“人防工程。”
“啊?”
“這個地方面積太大了,超過了一般的人防工程的規模,所以剛才我沒認出來。”彭陽退開了好幾步,指着面前高達幾十米的矩形凸起物,說:“剛才确定這玩意兒是金屬材質之後,我基本上就确定了,這是人防工程的懸板活門。”
“我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這個巨型人防工程的染毒區。”彭陽原地轉了兩圈:“防空洞嘛,最開始是為了抵禦空襲,但是後來防核毒化的作用更大。按照标準人防工程的建構來說,通道最外圍的肯定是最先接觸到有毒物質的區域,為了減少損傷一般來說不會建得這麽大,所以剛才我完全沒有認出來。”
“人防工程我在以前出任務的時候見過很多。在染毒區和內部清潔區——也就是适合人躲避生存的區域之間,要整體澆築厚度不小于200mm的隔離牆體,用來阻擋能量波和有毒物質。”彭陽伸手在面前巨型的凸起上面敲了敲,道:“就是這個玩意兒。”
蔔子平反應過來:“但是……”
彭陽點下頭:“你沒看錯,不出意外的話……這一道隔離牆應該是在迎接某一波沖擊暴力沖擊的時候就被炸成了渣,只有這一截嵌入牆體被保留了下來,畢竟按照你說的天使島遭受到的攻擊來看,沒有任何人造的工程能抗得過那種程度的火力打擊。”
“如果毒氣和爆炸的餘波掃蕩進去……裏面的有人的話,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彭陽咬了咬舌尖,嘆了口氣說:“純粹用理論判斷,這種規模的人防設備,至少能容納上萬人。”
蔔子平一陣惡寒,轉過頭往漆黑一片的隧洞之間看了一眼,頓時哆嗦了一下:“和平萬歲啊。”
兩分鐘之後,兩個人越過隔離牆的“遺體”,進入到了這個巨型人防設備的清潔區。
設計這個人防設備的設計師似乎早就意識到了什麽,清潔區域設計得非常寬闊,甚至一眼看不到盡頭,兩邊隔着幾米的距離就隔離出來一個小隔間,每一間隔間面積都不小,中間擠出來兩米左右的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通向隧道的深處。
每一間隔間配套的都是厚重的合金大門,看上去宛如監獄。
軍靴踩在菱形的石板上,發出咔噠咔噠的清晰響聲。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仍然沒有走到通道的盡頭。
這個地方比他們想得還要大。
“我……天使島最後的領導人集體就是堅定的主戰派,甚至率先挑起了戰争。”彭陽盯着兩個人的後路,壓低了聲音,嘆道:“那句老話怎麽說,一将功成萬骨枯,更別說這動辄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争。”
彭陽的雪豹量子獸偏向于速度敏銳型,對環境的感知水平非常高,忽然彭陽轉過頭。
蔔子平的動作也跟着一頓。
在通道的正中央,頭頂的正上方是一個通風口——現在大概是夜深了,月光照耀下外面比隧洞裏面還要亮一些。
慘白的一道光打下來,落在正下方穿着紅色棉質馬褂的瑪麗身上,把她的影子壓成了一朵慘白的風幹蘑菇。
“她不是人。”彭陽斬釘截鐵地說:“這種情況下,神仙都不活不下來。”
忽然,彭陽身邊的一個隔間的合金隔離鐵門忽然“咔”一聲,被推開一條縫。
“卧槽……什麽東西?!”彭.雪豹量子獸哨兵.易受驚體質.怕鬼.陽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大貓,猛地竄起來兩米,差點就一嗓子嚎了出來。
蔔子平餘光看他一眼:“怎麽——”
這一眼,看得蔔子平肝膽欲裂。
“我草!!!”
那一瞬間他很想問問古老的中國人民的信仰——老天爺,難道倒黴這種體質到底是會傳染的嗎?!難不成以後難道和他老大待在一起要穿上微粒子隔離服嗎!?
之間門縫狹窄的空間之後,探出來一只圓溜溜的大眼睛,典型的黃種人特征的深棕色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兩個人。
“啊……”眼睛的主人似乎也被兩個大驚小怪的東西吓了一跳,驚叫了一聲,立馬躲到門後面去了。
蔔子平心率瞬間飙到了一百八。
他還沒來及罵出來第二句“娘”,忽然反手從腰間抽出戰術匕首,朝着彭陽站的地方揮刀一劈了下去。
“小心!閃開——”
彭陽聞聲而動,抱頭就地一滾。
蔔子平毫不留情地一刀砍出去,在半空之中直接一刀把一截白花花的東西剁成了兩截,刀鋒狠狠地在合金大門上一撞,擦出來一串火花。
那截白花花的東西直接飛出去兩米,好巧不巧,直接落到了彭陽面前。
彭陽看着那一截慘白慘白的、連皮帶肉被剁下來的手,手指甚至還在機械性地張合。
彭陽:“……”
“什麽東西啊啊啊啊?!”
“锵!”
“砰砰——”
從他們進來的地方,遠遠地傳過來合金門被推開的聲音。
無數扇門被推開了。
大大小小的影子,高的、矮的、男的女的,他們像是一只一只剛剛從地獄之間爬出來的惡鬼,水洩不通地擠在了狹窄的通道之中,隔着幾十米的地方緩慢地朝着兩個人爬行過來。
“他們”好像在興奮地交談着。
“我們……可以出去了!”
“出去!出去!”
“我們自由了!”
彭陽往身後看了一眼,臉色一沉,頓時不嚎了。
哨兵的信息素瞬間傾軋而出,他手中大片能量蓄勢待發,沉聲道:“小心了。”
在他們身後,“幼年”版本的瑪麗婆婆再次唱起來了那一首詭異的歌謠。
“我的孩子啊——”
“不要和陌生的老人說話……”
蔔子平反手握着刀,警惕地盯着瑪麗,深深吸了一口氣。
“歡迎來到,克拉肯大人的領地……”
瑪麗抽空對他們說了句話,慘白的光線下,她那兩只空洞的眼窩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蠕動,那些東西宛如蠕動的血管,在她幹枯的皮膚之下不斷地活動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穿破皮膚鑽出來。
“尊敬的克拉肯大人,它廣闊的精神網所覆蓋的範圍,任何低劣的生物都将受到它的轄制,它将能夠全權控制我們的精神,它的意志就是我們的意志。”
“我是,我是香槟街的瑪麗……”
忽然,瑪麗婆婆厲聲尖叫了起來,瘋狂地揮動起了四肢,她臉上、身上的皮膚大片大片地潰爛脫落下來,一縷一縷的頭發從頭皮上脫落,輕飄飄地散落到了空中。
她像是一個被撐破了的破布口袋,一條一條的黑色觸手狀物體從她的眼眶中,颌骨中,肋骨的間隙之中爬了出來,黏膩的墨色粘液像是她落下的髒污的眼淚,稀稀拉拉地落了滿地。
蔔子平和彭陽同時呼吸一滞——那些東西竟然是波西尼亞海草!?
六歲的瑪麗站在勃發的海草觸須之中,顱骨中的海草觸須像是美杜莎飛揚的黑發,迎着月光張牙舞爪地跳起了舞。
忽然兩個人宛如眼前一晃,眼前出現的便赫然是一個穿着深紅色小馬褂和皮鞋的小小女孩兒,她微微偏着頭,一雙大眼睛黑而又透亮。
随後,她用清脆稚嫩的聲音說:“我是香槟街的瑪麗啊。”
“我今年六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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