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哥?!!!

第68章 哥?!!!

周延巧妙地用一點修飾性語言“勸告”了田熹不該問的別問,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

保持精神力完全集中的狀态下,謝予安臉色平靜卻又凝重,好像中央城區提前預告過的雨夜。

在他渺茫又遙遠的記憶之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只有短短的一瞬間,大雨已經傾盆而下。

“太軟弱了……你真是,一點也不像我。”

“其實也沒什麽,哺乳動物之間的血脈親情,尤其是母子之親情,很大程度都是來自于母體激素的作用。沒有了激素,那還不如兩個陌生人。”

那是一個身材很高挑的女人,聲音冷淡輕柔,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宛如錦緞一樣泛着柔光。雖然她只是穿着一件堪稱陳舊的淺色襯衫和寬松的風衣外套,但是絲毫掩飾不住她溫和高傲的姿态。

她踩着一雙軟底的皮鞋,鞋面上沾了些許的泥水,但是她并不介意,在謝予安面前站定。

女人狹長的黑眸幾乎和謝予安長得一樣,風輕雲淡的傲慢從上而下地落到了謝予安的臉上,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而是一個充滿了誘惑力的獵物。

她搖搖頭,聽起來有些感慨地說:“沒想到……成百上千個實驗體,最後還是只有你。人類的基因,還真是奇妙。”

爆炸之後,塵土仍然彌散在半空之中,被雨水沾濕之後恍然透露出來一點潮濕的血腥氣息。謝予安仰起頭,瞳孔之中的焦點散開了,落在那一道修長的身影之上。

廢墟之上,謝予安半跪在已經失去了體溫的屍體之前,狼狽而又執拗地吐出一口血氣。順着雨水涓涓而下的血跡落到地面上,很快又隐入了塵土。

“謝……謝蘭。”

“呀……很難得,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女人挑起一側修長的眉,微微驚異,她身後兩道并立的身影,其中一個黑發的年輕人替她撐起一把寬大的黑傘。

那張不施粉黛的臉,沖着謝予安微微揚起唇角,輕聲招呼道:“你好,予安,我叫謝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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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安。

十七歲的謝予安以中央十二城第一的成績拿到聯盟軍校入學資格的那一天,在路易.蘭伯特将軍的書房中,這位享譽全聯盟的老将軍告訴他。

“你的母親叫謝蘭,父親叫溫鶴遠。你的姓名是他們姓名和信仰的結合,這也是他們對你一生的期望。”

予你平安。

瞬間猶如大廈傾覆。

如果說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就是一棟大廈從矗立到傾覆的過程,那也總有些什麽人、什麽事像是磚石一樣層層壘砌,最後才造就了這麽一個人。

謝予安的一生,短短的二十幾年,哪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路易.蘭伯特空寂的宅邸和嚴肅過頭的校園中度過的,但是伴随着他走過的始終是中央城區淺金的晨曦和無邊的星夜,是無數的來來走走的善意和期待。

那個志得意滿的年輕人,他的父母、他的養父、他漫無邊際的少年時代,還有他這一生的指引和信仰、漫長歲月裏的回憶和期待。

那個用無數謊言和陰謀堆積而成的象牙塔,只一秒鐘,就碎了。

實驗室裏。

田熹臉色一正,倏然站起身:“啊!”

一直密切關注着的周延也跟着擡起眼:“怎麽回事?”

腦海中景象瞬間劈裂,謝予安陡然之間坐起來,劇烈的喘息之間按着椅背的手指頓時發白,他和田熹之間的精神鏈接随即切斷,向導精神網迅速收攏。

田熹被單方面切斷了精神鏈接,頓時緊張道:“沒事吧?你怎麽——”

周延一把握住謝予安的肩頭,掌心向下貼在他的後背,低聲問道:“怎麽樣?”

“呼——”謝予安的目光往他身上一凝,驟然之間回神,深吸一口氣:“沒事。”

周延眯了眯眼眼,覺得他的掌心涼得不太尋常。

謝予安卻毫無察覺一般,道:“通知李保羅,我要親自見見杜蘭德。”

軍委特別行動處。

李保羅一行人奉命,把杜蘭德和他的一群心腹直接從靠岸港口押到了特別行動處關押囚犯的秘密監獄,絲毫不敢耽擱。

秘密監獄。

“李副官!”

“蔔組長!”

“帶進去吧。”蔔子平打了個手勢,身後跟着的兩個行動組成員便提溜着杜蘭德進入審訊室。

杜蘭德其實年紀算不上特別大,原來看上去還算是有模有樣的,從收押到押送到達中央城區也不過二十四個小時,此人現在看上去已經如同換了一身皮,大腹便便地被兩個行動組員拖着,腳步松散蹒跚地進了審訊室。

精鋼大門轟然砸下。

蔔子平抱着胳膊,疑惑道:“李副,謝司怎麽說的?後面的事我們到底還摻和不摻和?”

“我也不清楚。”李保羅同樣疑惑道:“謝司只說把人帶到秘密監獄。”

“啧。”蔔子平感覺頭有點兒大,惱火道:“話是好說,但是——”

蔔子平在謝予安身邊待久了,多少有點“近墨者黑”的意思,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喬處長,請您留步!”

聽到這三個字,李保羅瞬間和蔔子平一起眼前一黑,一轉頭,果然就看見一身正裝的年輕男人正帶着十多個人大步走過來,隔着老遠都能看見那位臉上騰滿了黑氣。

男人一張斯文俊秀的臉,神色肅然,是喬斯年。

朱恩伸出一只手,在最近的一道門前攔住了喬斯年。她臉上滿是冰霜一樣的冷色,毫不退避道:“喬處長,請您留步。”

“你以誰的名義攔我?”喬斯年平時的從容不迫此時蕩然無存,直接伸手扯松了領帶,平靜地看着女軍官的眼睛。

朱恩呼吸一滞,避開他的審視,道:“這是謝司的命令。”

“予安的命令?好吧,我知道你不會違抗他,那麽——”喬斯年一掀唇角,往後退了半步,對着身後的幾個人一揮手:“傑克遜女士。我很欣賞你這種絕對服從命令的精神。”

朱恩驟然道:“你——”

喬斯年一聲令下,他身後跟着的幾個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頓時沖了上來,直接就要往審訊室之內闖。

“讓開!”

“讓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朱恩身後的人自然也不逞多讓,兩撥人直接臉對臉撞了上去。

“壞了!”李保羅看到喬斯年就知道今天得出事兒,連忙轉頭就沖過來:“喬處長!你這是幹什麽?!”

喬斯年做了個“停”的手勢。

特別行動處的其餘行動組員緊随而至,頓時兩隊人馬烏泱泱地擠在了走廊中央,誰也沒打算率先讓步,氣氛頓時劍拔弩張了起來。

“按照規定,杜蘭德必須要在軍委監察處接受調查之後,移交聯盟檢察處提起公訴。”喬斯年看着李保羅,冷冷問道:“是誰允許你們私自把人從軍艦上帶走的?”

這确實時是違反規定的,李保羅登時啞口無言。

“現在把人交給我,我看在予安的面子上,不會追究任何人。”喬斯年示意手下的人進去:“去把人帶出來。”

“是——”

“喬處長。”李保羅立馬擋在走廊正中間,擺明了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松口的意思:“人我不能讓你帶走!”

“你是想違抗我?”喬斯年目光直直地盯着李保羅,每一個字都帶着淩冽的寒氣:“于公我勉強算得上是予安的上級,于私,他叫了我十幾年哥,你敢攔我?”

“是真的沒把我放在眼裏,還是覺得我真的會對你們特行處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

“您多心了喬處長。”喬斯年這個人一向是立場成謎,李保羅雖然不見得真的有多畏懼他,但是也不會想輕易得罪他,只好硬着頭皮就是一個拖延:“如果有什麽問題,您是不是先和謝司交涉過後……再來我這兒要人?這樣——”

“不用說太多廢話。”喬斯年驟然打斷他:“讓開。”

随着他這一聲喝令,壓迫信息素無聲地席卷開來——一道足足有半人高的的黑影出現在喬斯年身後,貓科類動物踏地無聲,優雅欣長的身影在喬斯年腳邊逡巡着。

黑豹金色的眼眸巡視着擋路的人,發出一聲威脅性的低吼,肩背弓起,蓄勢待發。

“喬處長!”李保羅瞬間面色劇變,一馬當先地擋在了喬斯年面前。

身後蔔子平和彭陽幾個人頓時擠在了過道正中央,面面相觑,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喬斯年這個以“笑面虎”著稱的人,可以說軍委內部都沒幾個人見過這位紅過臉,更別說大庭廣衆之下爆發信息素,也不知道他們謝司到底是何方神聖才能逼得他動武力。

喬斯年眼中黑如濃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哐——”一聲合金大門推開,有人來了。

衆人齊刷刷地看過去,然後紛紛喊出聲:“謝司!”

“謝司來了!”

蔔子平李保羅頓時松了一口氣,大喜過望。

只見喬斯年手下的人自覺讓開一條道,謝予安踏着腳下重疊的燈影一步一步走進來,那一張臉格外地冷白。

在他身後,跟着一臉悠閑的周延和一個眼生的年輕男生。

喬斯年冷淡的面色微微一動,緊盯着走過來的人影,落到謝予安身後的人身上,不着痕跡地擰了一下眉。

謝予安掃了一眼特行處的人,這才把目光挪到喬斯年臉上:“怎麽回事?”

喬斯年的黑豹量子獸顯然是熟悉謝予安的氣息,并沒有對他表現出來任何攻擊的意思,甚至躍躍欲試地想要往謝予安身邊蹭。

“是誰允許你把杜蘭德從港口帶走的?”喬斯年閉了閉眼,把量子獸收了回去,但是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都壓着着十萬裏的怒火:“你知不知道全聯盟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正在盯着杜蘭德?你說把人帶走就帶走,到時候上級追究起來,聯盟監察處追究起來,你怎麽解釋?!你怎麽和常委會交代?!”

謝予安一聲不吭地盯着他。

喬斯年深吸了一口氣,維持着斯文的臉皮,對謝予安道:“現在把人交給我,還來得及,我會讓洛克號和席琳的人閉嘴,這件事不會有人問到你頭上來。”

“你還要怎麽樣?!”

見謝予安不點頭,喬斯年差點兒被氣笑了,沉聲道:“讓監察處那群蠢貨記你一筆對你有什麽好處?!你別忘了杜蘭德身後還有好幾個南美洲大區的議員席位,到時候——”

謝予安道:“我有事要親自問杜蘭德。”

喬斯年徹底氣瘋了:“有什麽事非要現在問?!我告訴你——”

“一個小時。”謝予安忽然擡手,做了個近乎于表示“暫停”的動作,不容置喙地對喬斯年說:“給我一個小時,之後杜蘭德怎麽處置,我都不會插手。”

喬斯年簡直怒火攻心,猛地上前一步:“你簡直不知死——”

“我知道你有辦法。”謝予安後退半步,輕聲細語地說:“哥。”

喬斯年:“不可…………你說什麽?!”

哥???!!!

區區一個字——但是是帶來的效果堪比火山噴發、中央城區人造大陸塌陷、海水忽然漫過了環海大壩直接淹了整個北美大區或者是外星人即将登陸地球,總之不能上聯盟時事日報頭條外加整整三行黑體大标題的事件在這一個字面前都算是小事一樁,不足以為人民群衆挂齒。

嘶——不知道誰應景地倒吸了口涼氣,周圍的眼珠了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別說是喬斯年,就連李保羅和蔔子平都是一臉懵逼,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軍委裏面就是大門口外邊兒路過的一只螞蟻都應該知道他們謝司和他這位養兄弟——軍委辦公處處長的關系差到有多麽令人發指!

喬斯年表情一片空白,比青天白日被雷劈了還實在,一口氣就這麽哽在了喉嚨裏好半天沒上來。

他這輩子活了三十多年從來沒這麽失态過,要不是喬處長這人見多了大場面自制力驚人可能都要當場跳起來猛退三步。

“你說什麽?!”

“哥。”謝予安毫無包袱,繼續道:“我只要一個小時,問完話我就放人,我知道你能搞定席琳,監察處也不會想得罪你。”

喬斯年被這第二聲“哥。”再次劈中,第一反應就是謝予安是不是被什麽人奪舍了,要不是就是眼前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總之這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玄妙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最後的理智讓他咬牙道:“不可能!你覺得我憑什麽……”

謝予安懇切地說:“謝謝你,哥。”

喬斯年:“……”

他想沖過去抓着謝予安去醫院拍個片子順便查一查DNA。

但是顯而易見的,深不可測斯文腹黑的喬處長在這一局對陣之中已經徹底敗北,完全地失去了話語權。

謝予安給李保羅打了個手勢,然後對着田熹招手:“田熹,來。”

田熹宛如大佬身邊的背包小弟,連忙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小碎步跟上。

直到謝予安帶着那個小男生進了審訊室,“叮哐”一聲關上門,才把所有人的魂魄拉回了身體。

“這…………”彭陽不敢大聲說話,于是捂着嘴,超小聲對蔔子平道:“牛逼,你的老大真是能屈能伸詭計多端啊。”

“我也不知道啊。”蔔子平同樣一臉震驚,忍不住道:“親娘啊好玄幻,這麽多年了我頭一次在喬斯年那個陰陽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可惜我不敢拍照。”

足足兩三分鐘,處于風暴中心的喬斯年才徹底回過神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他手下的人和謝予安的人都在不約而同地往他臉上看,表情都跟親眼看鬼似的。

喬斯年被看得無端火起,但是轉念一想也是——不就是一個小時嗎?

一個小時能出什麽事?不就是耽擱杜蘭德那個蠢貨一個小時嗎?他一個犯罪嫌疑人有什麽人身自由?那有什麽不能耽擱的?

不就是一個小時嗎?謝予安都是特行處司長了,竟然還親自花一個小時審問嫌疑人有什麽不可以的?

區區一個小時,不算什麽。

喬斯年成功說服了自己,正要轉頭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就看到了杵在一邊的周延。

——不對。

喬斯年上下一打量周延,驚覺自己竟然忽視了這麽一個重要的事情,于是剛才好不容易找到的臺階就被他自己一鏟子鏟禿了。

“是你……”喬斯年再次無端火起,劈頭蓋臉便沖着周延問道:“你是不是給他下毒了……這兩天你們上哪兒鬼混去了?你對他做了什麽?”

無端被遷怒的周延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一道無形的殺氣從喬斯年身上飙出來,直指周延,那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兩個人可能要打起來。

忽然,卻見謝予安推開門,對着周延勾勾手指:“周延。”

周延宛如被主人呼喚的護衛犬,瞬間就看不見喬斯年了,連忙跟了上去:“來了。”

剛剛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的喬斯年:“………………”

【作者有話說】

周延你好好想想該怎麽稱呼

好想看喬斯年破防怎麽辦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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