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我是來愛你的
第100章 我是來愛你的。
鋪天巨浪之前,船上沒有人能夠幸免。
“轟——”
整艘船劇烈地震蕩起來。
跟着周延的幾個保镖腳下不穩,直接被砸到了牆壁上。
“啊——”
“小心啊!”
周延迅速穩住了腳步,同時操控着重力場,将其他人穩穩托在了半空。
“謝司?”周延點了下通訊器,與此同時右手持槍,噼裏啪啦清空了一整只彈夾。
同樣被震動甩到了牆板上的彭陽剛剛倉促穩住身體,迎面就撲過來一團黑影,彭陽心頭微微一驚——眼前一團長張牙舞爪的藍色人形物體已經被子彈打成了篩子,黏糊糊的碎肉接二連三地飛濺向了四周。
彭陽迅速爬了起來,三兩下滾向了牆角。
要不是他動作夠快,可能會直接被這兇殘的隊友胡糊一臉。
彭陽:“周延!小心——這東西很詭異!”
通訊器中一片寂靜無聲,周延循着彭陽的示意偏頭看向了自己腳邊——
被翻滾的海浪掀成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各種物品和碎片被甩到牆面之後落下,于是就在牆角堆成了一堆,一只顫巍巍的手就這麽廢從物堆裏伸了出來,僵直地抓向了半空。
那顯然就是一條屬于人類的手臂,上面濕淋淋沾滿了不知道是什麽的碎屑,淺藍色的粘液一串一串的沿着胳膊往下滑落。
那只手臂摸索到地面,随後轟地掀開了覆蓋其上的碎屑,冒出一顆圓滾滾的頭。
周延毫不猶豫後退,抄起地上一把特種沖鋒槍,直接将那顆頭打爆了。
特種沖鋒槍活力不是手槍可以比的,那顆頭很快就物理意義上被超度了,翻飛的碎屑和粘液噴濺到四周,迅速變了顏色。
一個人喊道:“那邊還有!”
“當心!”
訓練有素的一群人迅速分散開,齊心協力将蜷縮在牆角的另外兩個不明物體打成了篩子。
彭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被地上一堆腥臭黏膩的碎塊兒惡心得夠嗆,“這特麽又是什麽呢?”
“這幾個是哪兒來的?還看得出來是人形!”
“我剛剛上來的時候有幾個人攔路。”彭陽道:“我正想着盲掃都能掃中人我怕不是個神槍手……結果轉頭就爬出來這麽幾個東西!”
“周延?”
“謝司怎麽說?”
周延打了個手勢,還沒開口,忽然通訊中就切進來了另一段聲音:“周延?”
“在。”
蔔子平在對面如同火燒了屁股,喊道:“我收不到謝司的消息了——你們發生了什麽,第三層的這些人怎麽辦?”
按照謝予安預先的分配,次級指揮權限被放在了周延這裏,如果主指揮在十分鐘之內無法對緊急通訊做出回複,那麽就會自動傳訊給周延。
“看着他們。”周延利落道:“讓他們全都待在第三層,一個也不許動。”
蔔子平頭痛得要死:“我控制不住他們!現在所有人都很驚慌,我怕一會兒場面就要失控了。”
“你手裏有槍,忘了?”
周延淡淡反駁了一句,随後對着其餘的保镖一偏頭——幾個人頓時會意,馬不停蹄地轉頭往人們聚集的第三層趕去。
通訊切斷。
周延壓下心底升起的焦躁,對彭陽道:“下樓。”
這艘游輪內部是環形布局,一左一右都有通道。
好在這船上的絕大多數活人都被集中在了三層宴會廳,不必要他們分散精力去照管,于是彭陽和周延分開行動,迅速沿着第四層往下搜索。
周延擡手直接翻下三層。
在這個時候,通訊器警報聲響了起來,提醒周延有優先級通訊介入。
“周延?”
是等在九灣市随時準備接應他們的李保羅。
“我們追蹤不到謝司的信號!你們發生了什麽事?”
周延咬了咬牙,依舊保持冷靜,道:“我知道,我正在找他。”
“明白!我……”
李保羅話音未落,忽然一個戴着監聽設備的工作人員驚呼起來:“李副官!李副官!這艘船的信號消失了!”
李保羅愕然地看過去:“你說什麽——”
“整艘船的信號都消失了!”工作人員啞聲看向電子屏幕,代表着船只的紅色标點已經徹底消失,像是被什麽東西手起刀落地抹幹淨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屏幕上過。
李保羅心裏一突突。
通訊器裏,機械音響起,提醒對方失去連接,信號異常。
“信號異常……請重新連接……信號……”
謝予安一把扯下了通訊器,随手塞進衣兜裏。
年輕人擡起眼皮,冷冷地掃了謝予安一眼。
“你是哪位?”
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如同一只會轉動能視物的無機質物質,而不帶有一絲生氣。
他落到被震碎了的窗口上,随手把三菱刺插回了腰間,随後一轉身,從窗口一躍而下——
謝予安心裏瞬間警鈴大作。
如果說剛剛的向導能力“萬蝶振翅”是枯葉蝶向導作為刺客的華麗技能,那麽接下來這一個才是真正的殺招。
謝予安毫不猶豫地朝着他的身影追了出去。
陳爾身形靈活到令人難以置信,他仿佛違背所有的科學法則一般,在半空之中忽然扭轉身體,如同一根輕飄飄的羽毛一樣在距離地面僅僅兩三米的地方彈了起來,再次朝着謝予安亮出了刀鋒。
就在兩個人前後脫離這一小片區域的瞬間,謝予安身後的場景急劇變化,原本的地面牆壁、成排的游輪包廂瞬間被碾成了一堆齑粉,“轟”的塌陷了下去。
海浪拍打在礁石岸邊,轟轟作響。
謝予安一腳踏在甲板上,只要再慢一步,都有可能墜入身後的百米高崖,葬身深海。
這便是游輪,那邊卻是海岸,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場景,通過枯葉蝶量子獸向導的能力瞬間轉化,而兩片空間的唯一連接點只能是這個能力的主人。
所以謝予安緊跟着陳爾,剛剛好逃出兩片空間的交疊之處。
“哼——”陳爾眼睛裏露出不悅,但是全然是敵人過于了解自己的危機感和不快,一言不發地握着三棱刺朝着謝予安沖過來。
向導之間的對戰,同樣是精神能力的對戰。
兩道恐怖的向導精神網同時覆蓋,瞬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黏膩而又沉重,彼此擠壓出刺耳的轟鳴。
謝予安同樣拿出了司夜女神,穩穩格擋住陳爾的這一擊。
剎那間火花四濺——慣性沖擊着謝予安往後退了半步,半邊身體險些沖出山崖。
這個能力逆天且不講道理,那麽弊端必然體現在續航時間上,謝予安記得以前陳爾的這個能力持續時間不超過三分鐘,他們還用這個能力作為模型,研發出了一個人工智能偵查系統。
但是今天謝予安覺得陳爾的精神震蕩強度難以言說地大,甚至在碾壓上來的時候謝予安整個精神域劇烈震蕩。
按照道理來說,成年的哨兵向導的淨化水平屬于基因決定的層面,而不會再二次進化。
除了改造。
謝予安心頭一震。
但是在精神力如此大幅度提高的情況下,陳爾的身體素質竟然沒有明顯的提升,竟然讓那謝予安在這一次對陣中占了上風,刀鋒一偏,直接削向了陳爾的上半張臉。
那張藍黃蝴蝶面具直接被削成了兩截滑落下來,陳爾反手就擋住謝予安的刀鋒——兩個人毋庸置疑都非常精通于近身格鬥武器,甚至有一點刻入靈魂的默契,交鋒的瞬間兩個人同時朝着一個方向卸力。
陳爾眉梢一擡,似乎是有些驚訝。
而謝予安則借助這一次空隙,迅速從海崖邊緣撤開,滾到了甲板上。
以謝予安為中心,一條一條的能量帶瞬間從甲板之下穿透而出,迅速朝着謝予安甩了過去。
每一條能量帶甩在地面上都直接融化了精鋼材質的甲板,直接攔住了他繼續往外退的所有空間,迫使他再次接近海崖邊沿——
這個能力竟然還在持續?!
謝予安就地一滾,能量帶幾乎擦過他的身體穿過,大片的焦糊味瞬間彌漫開來。
陳爾微微勾唇,翅膀一展——
如同有人按下了閃光燈,整片時空忽然停頓了片刻。
那條近在謝予安眼前的能量帶随之而停滞,謝予安毫不猶豫地越過能量帶,清脆的打了個響指——
時空回複正常。
陳爾尚且還在半空之中,忽然間一道音浪由遠及近,裹挾着洶湧的精神震動,徑直朝着他掃了過來。
“該死!”陳爾登時怒罵道。
展開翅膀之後枯葉蝶量子獸的翅膀就是全身上下最容易受到損害的弱點,陳爾不敢用身體硬抗這一下,只好收縮翅膀重新落到地上。
“陳爾。”
謝予安冷聲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叫‘陳爾’?”
“耳東陳,莞爾的爾,來自聯盟中央軍校戰鬥指揮系。”
謝予安迎着海風嗆咳了一聲:“不記得我了嗎?你說過要替我寫六百字檢讨的,你忘了?”
陳爾歪頭,漠然地看了謝予安一眼。
“我不太喜歡追溯過去。”陳爾眯起眼,冷冷道:“我的任務是将你留在這裏。”
話音未落,謝予安腳下的甲板竟然也劇烈震動起來,淩晨的遠洋海面原本已經顯現出來一點蒼白的淩晨,但是又驟然熄滅了下去。
海浪卷成了巨大的漩渦。
奔湧的浪花爬上甲板,毀天滅地一樣地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這一次陳爾也沒有率先離開。
他竟然再次在一片空間上疊加了另一片空間,同時使用了兩次頂格能力。
謝予安可以說此時此刻的陳爾,他的個人能力完全在自己之上,要不是陳爾對他完全沒有記憶以至于難以對向導能力進行預判,他很難讨到便宜。
“不惜一切代價。”
陳爾陰郁的眼睛注視着謝予安,再次重複:“不惜一切代價,将你留下。”
謝予安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分崩離析。
海水從天邊、又可能是四面八方一起湧流起來,擠壓着空氣,讓謝予安這個陸地上的生物覺得難以呼吸。
“這是你的任務是嗎?”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看來你還沒有忘記。”
謝予安将便攜式注射器直接紮進了自己側頸,一口氣推到了底,對陳爾道:“那麽你也應該記得,整整四年……你沒有在任何一次模拟對戰中拿到過我的人頭積分。
冰涼藥劑一股腦注入血管,難以言喻的沖擊感片刻席卷全身,謝予安深吸一口氣,脖子上暴起數條青筋。
周圍的空間已經被能量洪流沖擊到了一個危險的臨界值,仿佛是緊繃成了一根絲線的弦,只要手指輕輕一碰,就會轟然坍塌。
陳爾帶着嗡鳴的蝴蝶群,如同一支利箭一樣率先沖向了謝予安。
謝予安還沒來得及脫手的注射器瞬間被絞成了一堆金屬碎屑。
陳爾內心同樣狂跳起來,殺戮的快感讓生物體內操縱情緒的激素徹底發揮了作用,将要殺死這樣一個強大而又狡猾的敵人,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戰栗和激動。
蝴蝶變成了他的守衛者,憤怒地撲向了謝予安。
枯葉蝶量子獸輕快地如同魅影,眨眼之間就到了眼前。
但是陳爾竟然看到眼前的年輕人,那一雙同樣清澈的眼睛竟然隐隐發着紅光,輕而易舉地将他籠罩進了那雙深邃的眼睛。
他微微一動,時間瞬間慢了下來。
陳爾絲速度太過于敏捷,他并沒有把這千分之一秒的停滞放在眼裏,三棱刺在他手心裏打了個轉兒,只等下一秒就方幹敵人全身的血。
謝予安沒有抵擋陳爾的攻擊,他朝着陳爾伸出手——
詭異的能量從他手中爆發而出,距離謝予安僅僅只有幾厘米的三棱刺首當其沖,竟然無聲無息地化成了一堆金屬碎屑,被飓風掀到了半空。
詭異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間爬到他的身上。
陳爾猝然一驚,松開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大片蝴蝶群被波及,同一時間化成了削薄的碎屑,洋洋灑灑地飄向了四周,像是一場詭異的雨。
金屬被削成這樣簡直是奇恥大辱,所有撞到陳爾臉上的時候,像是羽毛一樣輕柔。
向導消瘦而又修長的身體如遭雷擊,就這麽僵直在了半空,在他的身後,枯葉蝶黃藍色相見的美麗蝶翅似乎也和那些蝴蝶是同樣的命運,化成了一堆翻飛的金屬碎屑。
陳爾一頭從半空中栽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的力量在被抽走。
像是傀儡娃娃被抽走了肢體中間支撐的塑料棍兒,陳爾甚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好像是一個靈魂從他的肉體中徑直剝離開了。
劇痛、昏暗——陳爾像是陷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在這場噩夢中他迷了路,只能長久徘徊在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噩夢驚醒。
眼前站了一個黑發的年輕人,陳爾知道這是自己的舍友,是戰術指揮系最有名的巨佬,而自己又又又在模拟實戰中輸給他了。
“我真的羨慕了……”陳爾都快習慣了,罵罵咧咧道:“你這個能力真的不算是作弊麽?你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完全可以靠着把石頭解構成黃金來發家致富!”
結構,是謝予安的能力。
對方笑着伸手來拉他:“承讓了,但是本人向來遵紀守法,這種破壞市場秩序的活兒一般幹不了。”
他混亂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眼前卻不是那雙黑色的眼睛,但是陳爾還是覺得那就是他。
“謝……”
陳爾張開嘴,一口吐出來大片鮮紅的血液和內髒的碎屑。
謝予安驚疑道:“陳爾!”
“好久不見。”陳爾“噗”地一聲笑出來了,笑得滿嘴血腥味也停不下來:“好久不見……你怎麽還是這一幅死樣子?”
“你怎麽會在這兒?告訴我。”謝予安同樣半跪下來,企圖将跪地的陳爾攙扶起來:“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告訴我是誰——”
“明知故問?還能是為什麽?你他娘的也太死性不改了……”
謝予安驟然打斷他,完全不帶一絲遲疑:“告訴我是為什麽,你不會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
陳爾用力推了謝予安一把,按在甲板上的五指緊扣到鮮血淋漓,仍然控制不住身體陣陣痛苦地痙攣。
“我對聯盟失望了,謝予安……”
“不再有信仰了,我不再以我作為人類的一份子感到自豪了,這個偉大的族群智慧、強大,又生生不息,同樣也令人作嘔。我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得很艱難,但是最後變成了我最厭惡的樣子。”
“我自願接受改造,我想要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
“改造将量子獸和我融合,讓屬于動物的本能操控我的意志,而我将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們已經是一體。謝予安,不是将屬于量子獸的能量從我的身體裏清除出去,我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你用解構救不了我。
陳爾傾身向前,揪住謝予安的衣領,稍微一動渾身上下都開始冒出血跡:“你也救不了我。殺了我,不然拟态會将你困在這裏。”
謝予安一拳砸向陳爾的側頰,又在最後一秒鐘停手。
陳爾哼着笑了一聲,忽然閃電一般朝着謝予安伸出手——
謝予安下意識一擋。
但是陳爾卻猝然仰頭往後一滾,身體重重砸在甲板上,最後竭力往外一滾。
他揚起手,舉起的卻是謝予安那一把司夜女神。
謝予安瞬間反應過來,厲聲喊道:“陳爾!住手——”
刀光乍起,同樣血色一起飛濺。
陳爾的身體好像也是輕飄飄的,就這麽倒了下去。
謝予安下意識閉了下眼,但是血還是噴濺到了他面前,濃重的血腥味纏繞着鋪散開——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被束成了一條細長細長的線,拽着渾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都開始翻騰掙紮起來。
他靜靜地聽着海水湧動的聲音,在血腥的味道中幾欲作嘔。
藥劑的威力漸漸褪去,謝予安感覺到渾身上下的力量如同被抽空,巨大的無力感同樣腐蝕着他的理智。
他靜靜地站立在甲板上。
旋轉的海浪爬上甲板,不斷地拍打在船身上,謝予安感覺到了海水的冰涼,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甲板上的海水已經淹沒到了小腿。
但是一切又是寂靜的。
怎麽這麽安靜?
彭陽已經迅速來到了游輪最靠近下方的艙室。
按照道理來說大型郵輪的下層艙室往往潮濕沉悶,一般只會用作設備艙或者是特殊功能區,但是這一艘游輪的底層艙室布置非常奇怪,如此大的空間幾乎沒做什麽分割,彭陽沿着唯一一的一條通道走到了底,只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一扇緊閉的大門。
彭陽上前,隔着幾米查看了一番,那大門材質精良并且厚重,密不透風地鑲嵌在牆板中,一副門後面有所珍藏的模樣,但是門上卻挂着一把大鐵鎖。
既然重要,那為什麽不選擇更加保險的生物特征驗證或者是指紋鎖?
彭陽正疑惑,忽然身後有東西破空而來,和空氣摩擦出了一道刺耳的嗡鳴。
對方的動作實在是快得驚人,彭陽毫不猶豫回身掏槍,但是距離已經太近了,只好兩只胳膊擋在身前,迅速推開能量層。
“砰——”的一聲巨響。
彭陽感覺自己是被一顆導彈打中了,整個人瞬間往後飛出,“哐當”一聲砸在了門板上。
鐵鎖嘩嘩晃動。
“咳咳咳——”彭陽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也跟着一陣猛顫,差點沒把肺咳出來,一擡眼,頓時震驚:“怎麽是你?!”
幾乎是同時,對方驚愕道:“是你。”
正是上船之前和彭陽握手的那個灰發男人——今茸。
今茸臉上已經沒有了墨鏡,臉色麻木而又冰涼,一腳将彭陽踢飛出去了不說,又迅速舉起背在背上的輕型機槍。
我靠。
彭陽抱頭就是一個鼠竄。
但是今茸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把他打成肉醬扔進海裏打窩子,足足一百發子彈直接轟向了彭陽身後的合金大門。
噼裏啪啦的聲音聽得人毫毛倒豎,彭陽連忙連滾帶爬閃到一邊牆角。
“今茸?!”
彭陽立馬道:“我是彭陽!你還記得我嗎?!”
今茸收起了槍,冷冷看了他一眼,雖然一言不發,但是彭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了一點猶豫和遲疑。
“你不記得我了?我們一起參加過夏令營!你忘了嗎?”彭陽趁熱打鐵,問到:“我是彭陽啊!”
今茸沉默地盯着他兩秒,轉身背着槍就跑。
“你別走啊!站住!”彭陽心裏罵罵咧咧,起身就要追——
忽然,彭陽聽到身後“哐”一聲。
那扇金屬大門被從裏向外,直接推開了,這是門板砸到了牆面的聲音。
“嘎吱嘎吱”的聲音緊随而至,如同頑皮的人用指甲抓着黑板。
彭陽隔着幾米,屏住呼吸,轉過頭去——
一個渾身上下都裹着藍色菌絲的人形物體顫巍巍走出了大門,一只手在門板上摳挖着,他每走出一步,地上藍色粘液都聚成一灘淺藍色的腳印。
那扇門之後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東西,那扇門打開就如同打開了水閘,淺藍色的粘液迅速沿着走廊奔湧而出,腥臭氣息瞬間撲到了彭陽的面前。
在第一個人形物體之外,還跟着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的臉上都覆蓋着一層淺藍色粘液,但是還是能夠看出來五官,仿佛每個人都穿着一身滑稽的特效服裝,在災難電影裏面扮演喪屍。
他們漫無目的地摸索,貪婪地嗅聞着,發出嘶啞的低吼聲。
如同打開了一扇地獄之門,從而放出了來自異世界的惡靈。
“蔔子平。”彭陽打開通訊,迅速将這一層的情況同步給了其他人,同時冷靜地吩咐:“請你務必看好第三層樓的人,一定——一定不要讓他們離開。”
“周延?”彭陽道:“我需要援助。”
彭陽這才感覺到自己後背上已經冒了一層冷汗,他試着往後邁了一步,但是那些人形物體如同能夠感知他的動向一樣,七八只齊刷刷轉過了臉,揮舞着胳膊朝着他走了過來。
雖然動作不算快,但是反應堪稱迅速。
通訊器裏,周延的聲音響起來:“我馬上到。”
彭陽停頓了兩秒之後,轉頭就打算跑,否則被困在這條走廊裏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但是他一動,那七八個已經出了大門的人形物體就跟發狂一樣,迅速嘶吼了一聲,如同靈長類動物一樣迅速朝着彭陽撲了過來——
還好彭陽早有準備,一道冰牆迅速出現在地面上,直接攔在了他們面前。
“砰——”幾個人形物噼裏啪啦撞上了冰牆。
但是這些東西不知痛癢,迅速爬起來,以更大的力度沖向冰牆。
砰砰砰!
時間太短了,冰牆的厚度實在是有限,眼看着冰牆就要被撞碎,彭陽不想把這些東西放出去,于是顧不上撤退,迅速用哨兵能力加固這一堵冰牆。
“咔——”
冰牆上皲裂開大片裂縫。
彭陽心底一沉,暗暗罵娘。
在加固已經來不及了,彭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只人形物體扒着冰牆沖出出來,把冰牆撞出來一道巨大的裂口。
彭陽毫不猶豫開槍,打爆了第一個沖出來的那個出頭鳥。
但是剩下的幾只緊随其後。
要是離開冰牆,那麽毫無疑問這些東西将會毫無阻攔地沖出去,但是見了活人之後那幾只人形物如同進入了暴躁模式,四肢匍匐在地,扭曲着身體往彭陽身上撲。
彭陽側身避開,一只人形物的五指擦過牆面,竟然瞬間沒入半截。
彭陽實在是分身乏術,一手按在冰牆上,趁機蓄力,同時道:“周延?!你再不來兄弟我就要光榮尋址了!我這麽年紀輕輕的就獻祭給了聯盟大業你真的忍心嗎?!你忍心嗎——”
手卡進牆面的那一位多半是覺得彭陽有點吵,剛剛把手拔出來,轉頭就朝着彭陽身上撲。
彭陽就一只手換槍:“沃日你至于嗎——”
幽藍的電光沿着牆面奔襲而入,把空氣都炸得劈啪作響,不論是趴在地上的還是扒拉在牆上的藍色人形物體都瞬間陷入了藍白電流之中,鬼哭狼嚎地炸成了油鍋裏的小黃魚。
空氣裏彌漫出來詭異的焦糊味兒。
冰牆之後,聞訊趕來的諸位沒趕上趟,但是仍然前赴後繼地撞上來,撞得冰屑翻飛。
彭陽頓時松一口氣,抓緊時間将一層一層的冰鋪上去,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閘門豎起來,牢牢地将走廊截斷成了一條死路。
“底下這一整層都是!”彭陽連忙對走進來的周延道:“不清楚具體有多少,但是這樣下去沒辦法啊,這玩意兒也太猛了,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如果這整整一層船艙都裝着這個東西,就算是按照活人的分配标準那也能塞下數百人,更別說是這種東西,這艘船說是個培養皿都不為過。
彭陽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周延撚動了一下指尖,說:“我知道。”
他感覺到心口微微發麻,是長期和謝予安保持的精神鏈接斷開之後的不适感。
“你堅持十分鐘。”
周延擰着眉,心裏的不安正在逐漸擴大,但是又當機立斷傳訊蔔子平:“放救生艇,讓所有人從主甲板觀景臺撤離。”
“越快越好,我要炸船。”
蔔子平那邊雖然驚愕,但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主指揮無響應的時候,擁有次級指揮權限的周延就是本次行動的指揮。
周延又通知了等在岸上的李保羅一行人接應。
不到五分鐘,蔔子平帶着保镖在前面開路,将游輪的十多艘救生艇一口氣放了出來,随後打開側翼舷梯。
三樓的男女老少全都是茫然且驚恐,踩着昂貴的皮鞋和禮服裙擺跌跌撞撞地下了樓,喧嘩着從舷梯上挨個往救生艇上挪。
“站住!站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你們要把我們送到哪兒去?”
沒有人明白為什麽自己參加了一個宴會就這麽卷入了生死局,更沒有誰真的親眼見過了危及,所以一群人心态相當炸裂,要不是蔔子平這些人手裏都舉着制式槍,他們可能要造反。
“就是!除非你們說清楚,否則我是不會上船的!”
“太可笑了!你們太不尊重——”
幾個人堵在了舷梯之前,死活不願意上船。
保镖為難道:“蔔副組長……”
蔔子平跟這些人掰扯了半天了,再好的修養都要歸零了,頭一次見作這種死的,簡直要給氣笑:“我說你們——”
他平時跟在謝予安手下橫向霸道慣了,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就在蔔子平準備掏槍的前一秒。
不知道哪裏響起來一聲巨響,所有人頓時一震。
甲板上停留的幾個人頓時尖叫了起來。
轉過頭一看,卻見觀景臺後封閉艙室的玻璃全部爆開了。
蔔子立馬示意警戒。
一大灘粘液就這麽被噴在了觀景臺主甲板上,巨大的淺藍色物體黏糊糊地攤開成了一大片,随後竟然從中爬出來一個又一個人形的物體,張牙舞爪地朝着甲板上其他人撲了過去。
那些人形物嘶吼如同野獸,只看得出來像是人,但是正是因為像人所以顯得更加恐怖。
“那是什麽!”
原本不願意走的人瞬間驚恐地喊了起來:“他們過來了!過來了!救命啊——”
“還不走?”
蔔子平帶着人連忙沖上前,護送着他們往舷梯走。
這會兒沒人有意見了,連滾帶爬地沖上了舷梯,不到一分鐘就登上了救生艇,簡直效率驚人。
“快……”
“快走!”
“你們也上。”蔔子平示意那幾個保镖。
最後一個在舷梯上遲疑的正是穿着白西裝的歐陽華,他東張西望看了會兒,連忙招手喊:“蔔……蔔組長!蔔組長!”
“那個……”歐陽華急道:“那個謝長官呢?”
這特麽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我領導呢?!
蔔子平一臉無語,直接讓保镖把這人拖上了船。
一前一後兩個人影這才從爆裂的艙室玻璃之後沖出來,正是彭陽和周延。
周延熟練地引燃雷暴,将甲板上的幾只清理幹淨了。
“那些東西馬上就會沖出來。”彭陽喘着粗氣,眼睛裏放着勝利的曙光,立馬道:“我們也走?”
“你和蔔子平一起上船。”周延道:“我來引爆這艘船。”
彭陽:“可是……”
蔔子平立馬就急了:“謝司呢?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上船。”周延擡起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兩個,一字一頓:“現在,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彭陽嘆了口氣,拽着蔔子平迅速沖上了舷梯。
一分鐘之後,除了周延,這艘船上再沒有其他人。
救生艇迅速從游輪邊上開了出去,拉開了幾十米的距離。
彭陽不死心地喊道:“周延,小心啊!”
遠遠望過去,只見周延矗立在甲板的邊沿,而他身後的艙室,淺藍色如同潮水一般湧了出來,好像要将他瞬間淹沒。
周延擡手,按了按心口。
他能感覺到,感覺到謝予安就在這裏。
他們離得很近。
周延聽到周圍有猛獸尖利的嘶吼聲,利爪抓在甲板上的刺耳聲音,甚至是那些東西身上的粘液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
小範圍之內,周延竟然精确地控制着恐怖無限星盤覆蓋了這一艘游輪。
摧殘的星空覆蓋整片主甲板觀景臺。
忽然,周延上前兩步,從甲板上撐手一躍——
與此同時,一顆火光熠熠的隕石從天而降,精準地朝着游輪轟了過來,那場景就像是砸碎了一個小小的模型,一艘巨大的游輪瞬間分崩離析,在海面上碎成了一堆燃燒的碎屑。
而周延則再次破開空間,一腳踏進了冰涼的海水之中。
他們的精神域再次鏈接。
這好像是另一個時空的另一艘游輪,甲板上沒有橫七豎八的人形怪物,但是卻布滿了被暴力轟開的裂縫,海水漫灌大半截船身,它處在沉默的邊沿。
周延淌着海水朝着謝予安走去。
謝予安坐在一處高臺上,擡起一張陰郁慘白的的臉看着周延。
驚愕半晌,他又露出笑意:“我怎麽看到你了?這也是誘導劑帶來的幻覺嗎?”
“周延,你是來安慰我的嗎?”
他如同自知陷入幻覺一樣,只是問了,好像也沒期待回答,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于是周延說:“不是。”
謝予安愣住了,他睜開眼。
周延搖了搖頭。
“我的首要任務是愛你。”周延走到謝予安面前,兩只手把他抱緊,才說:“所以我是來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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