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我只是怕會傷害你啊

第105章 我只是怕會傷害你啊。

輪胎劃過地面,響起刺耳的摩擦聲。

“謝予安——”

謝予安猝然擡起眼。

不遠處,喬斯年甩上車門,形容狼狽,卻大步奔到謝予安面前。

“謝予安。”喬斯年一把将地上的親衛拎起來丢到一邊,轉而拎起謝予安的領口,喝問道:“看着我,你還清醒嗎?!”

“——清醒嗎?!”

謝予安狠狠一閉眼,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兩個字:“……清醒。”

“清醒就好。”

喬斯年眼眶血紅,厲聲道:“趕緊走!”

謝予安重新抻直了脊背,任由理智吞噬靈魂和痛苦,一言不發地沖向了喬斯年開來的武裝專車——他在最後一秒回過頭看了一眼,看到喬斯年轉頭奔向路易.蘭伯特的瞬間,竟然踉跄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那是他們的監護人,他們的養父。

直到與世長辭,他都沒有見到謝予安最後一眼。

謝予安毫不猶豫地拉開了車門。

親衛隊和監察處似乎仍然有異議,喬斯年半跪在地,忽然摸出槍,一槍打碎了監察處大門前的聯盟徽章。

謝予安上車,帶上車門,瞬間将那些雜音甩在了身後。

車上有新的通訊設備。

謝予安迅速掃描自己的生物信息識別了身份。

專車很快開出街區,進入快速車道。

謝予安從通訊器發送信息:“我是謝予安……”

與此同時,通訊器自動接收了實時信息,特級權限的命令直接壓過了所有的往來訊息,給所有處在軍委內網的賬號進行了通告。

“11分15秒之前,聯盟軍委特令授予特別行動處謝予安一級緊急權限——”

“12分16秒之前,聯盟軍委特令授予特別行動處謝予安一級緊急權限——”

“簽發人來自 最高權限——路易.蘭伯特。”

“注意——聯盟軍委最高權限者路易.蘭伯特于11分15秒之前已确認脫離權限,現在啓動備用權限!”

謝予安猝然看向機械聲音的來源。

“注意——”

原來……不是每個孩子叛逆的訣別,都還有能夠當面和解的機會。

“我是……我是謝予安。”

謝予安看向眼前已經全面戒嚴的車道,一腳踩下去把車速提到了最高,再開口,嗓子好像都被糊在了一起再被強行扯開:“連接中央城區安全保衛部門,所有權限将由我來接管。”

“謝司,這裏是中央城區警衛隊……”

“謝司……”

這條訊息出現的一瞬間,正在數據中心坐鎮的蔔子平如同被人一口氣塞了一百顆定心丸。

“謝司!”蔔子平迅速把信息同步給謝予安,語速飛快:“我沒辦法精準定位黑洞,但是已經提前進行了檢測,現在已經确認了第一個标點。”

“周延已經趕過去了。”

謝予安“嗯。”了一聲,但是遲遲沒有說話。

蔔子平緊張道:“謝司?”

“黑洞從來就不是用來逃跑的能力。”謝予安腦子裏突突地疼,低聲道:“如果你現在面對的是我,小蔔?你認為我會做什麽?”

蔔子平微微一愣之後,換位思考了半秒,忽然覺得毛骨悚然:“你會殺個回馬槍!保證他們措手不及!”

謝予安贊賞:“你真了解我。”

“周延。”謝予安這才對周延發送了第一條命令:“不管你在黑洞的那一頭看到了誰,不惜一切代價解決他。”

周延的回複及其簡短:“是。”

“我可太了解你了。”謝蘭眯起眼盯着瞄準鏡的準星位置,喃喃道:“對你自己,你比對誰都狠。”

就在這時候,謝蘭蹲守了整整兩個小時的目标終于姍姍來遲。

一隊并不起眼的專車經過了檢測站,平穩地滑上了車道。

半秒之後,車輛進入謝蘭的瞄準範圍。

謝蘭的準星落到第一輛車的後車窗,她唇角微微一彎,扣下了扳機。

“砰——”

謝予安已經将精神網全線鋪開。

這一槍的距離離謝予安非常近,謝予安甚至迅速鎖定了槍聲傳來的方向,同時眼睜睜地看着在不到百米之外的距離,一輛車忽然打滑,整個車輛右前方被掼在了原地,而後半截則因為巨大的慣性被直接甩了出去。

“是誰的車?”

蔔子平迅速調閱高速路口的車輛信息,人都麻了:“謝司,車號A打頭編號1,是……大秘書長?!”

謝予安眉頭瞬間擰緊。

就在這時候,對面的第一輛車已經徹底失去了方向,整輛車完全橫陳在車道中心,然後被來不及減速的第二輛車轟地一碰,徹底失控地打着轉撞向了車道邊沿的護欄。

蔔子平:“我的媽呀!”

哦那不是他的媽,那是周延的媽!

“你和周延什麽時候成了親兄弟?”謝予安還抽空挖苦了蔔子平一句,然後面無表情地把油門踩到了底,在蔔子平鬼哭狼嚎的喊聲中一頭撞向了即将沖出護欄的專車。

“哐——”的一聲巨響。

蔔子平直接從椅子上直接跳了起來:“我靠靠靠——謝司?!你沒事吧?”

這兩邊一邊是防彈專車一邊是軍委的武裝專車,單純從配置上來說兩邊誰也不怵誰,謝予安耳邊一片爆裂的轟鳴,被巨大的沖擊力往前一抛——

但是險些沖出護欄的專車就這麽硬生生被撞偏了出去,擦着地面梗到了車道內側。

謝予安的車同樣失控地沖出去一段距離才艱難停住。

謝予安撐着方向盤,艱難吐出一口熱氣,這才感覺到手掌心全都是冷汗。

“等等——”蔔子平驟然失聲:“監測到另一個能量點!謝司小心!”

“是黑洞的傳送點!?”

——“唔,那恐怕不行,榮譽牆上還有你的照片,要不你直接用向導特殊能力把我抓走?”

“噗——你要不要臉了?我的空間能力是給你偷情用的嗎?”

黑洞。

周延屈膝半蹲在廢棄的樓頂的邊緣,冷冷地看着地面上忽然卷起一陣飓風,随後在飓風的中央,如同憑空泫出一個吞噬一切的黑點。

就在黑洞收束的瞬間,周延的整個瞳孔都變成一條細細的線,如同狩獵的冷血動物一般。

空氣裏忽然傳來一陣焦糊的氣息。

大片的雷暴忽然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如同歸巢的蛇群一般舞動交纏着躍動起來,迅速地占領了這一片寬闊的空間。

雷暴的正中心,赫然只有一個孤零零立着的黑色身影。

周延眯了眯眼,如同一只暗夜潛行的狩獵者一般,輕盈而又迅速地從樓頂邊沿一躍而下,整個人似乎完全不受重力的影響。

兩道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半空就相遇,對撞之後轟然朝着四周湧流而去——

周延從能量的洪流中心現身,一刀劈向地面的人。

對方迅速疊出能量層格擋,同時迅速後退從力量的中心退開。

爆裂的雷暴之後,出現一張令周延感覺到熟悉又怪異的臉。

對方冷冷一挑眉,就連倨傲的神情都似曾相識。他單膝跪在地上,喘着氣打量着周延,緩緩道:“我見過你,周延。”

周延終于知道那種怪異感來自哪裏了,就像是看到一個熟人忽然成為了演員一樣,頂着一張熟悉的臉做着各種各樣不同的額表情,會讓人生出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詭異感。

周延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但是多看一秒都覺得有點惡心,于是半個字都不想說,幹脆利落地又是一刀劈了過去。

刀鋒近在眼前。

周延毫無退讓之意,逼得“謝予安”竟然也在這一波劇烈的能量沖擊之下後退數步。

“看着這張臉你竟然下得去手嗎?”

他看着周延的眼睛,戲谑地低聲道:“如果我死在你的手裏,你午夜夢回的時候想起這個畫面,會不會睡不着覺?”

周延冷淡地看着他。

但是對方一彈手指,包裹在他身邊的雷暴忽然靜寂一秒,随後爆開了大片大片的鮮紅色,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但是卻是鮮紅的玫瑰花瓣。

這是……解構?

“你沒有發現嗎?我和你的精神同樣能夠融合。”

他接住一朵花瓣,夾在修長的手指尖,好像在朝着周延展示,就連微微低頭微笑的樣子都把握得恰到好處:“我就是謝予安,謝予安就是我,不僅僅是外表,我們甚至是基因和精神能力都一模一樣,我們有什麽區別呢?”

“你殺了我就等同于殺了他。”

“你不是很愛他嗎?那你怎麽能忍心親手殺了他呢?”

周延看着對方輕輕勾起的唇角,飽滿而又優美的嘴唇,忽然也忍不住一笑。

握着花瓣的男人忽然手上一緊,直接把手裏的花瓣捏成了一團泥,他的目光忽然變得複雜了起來,好像是墨色中一閃而過的明亮光點,令人難以察覺。

面對着他的俊美的年輕人輕聲反問:“是麽?”

“你——”

周延的臉色忽然變得冷淡又尋常,好像任何情緒的波動都屬于多餘,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周延周周身的信息素陡然暴漲,極其具有壓迫感地壓向了對面,簡直帶着一擊必殺的極端殺氣。

他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右手已經徹底顯示出了獸類的特征,被青碧色的菱形鱗片覆蓋,尖利的爪尖輕易穿透了人類脆弱的胸膛。

只差一點,周延就能捏碎他的心髒。

求生的本能在那一瞬間爆發到了極致,“謝予安”身上的精神力迅速回湧,艱難地從周延跟前兒拉出一道能量層。

“謝予安”狼狽地後退了幾步,一頭跪倒在地,胸口的鮮血噴湧出來。

劇痛讓他臉色一陣陣扭曲,但是他臉上卻露出來了一點茫然,喃喃道:“你真的一點也不……”

周延按捺着心裏的急切,嗤笑道:“我只想快點殺了你。”

他一直難以釋懷的症結,原來是以這種方式來終結的。

他感覺到那種瀕臨癫狂的解脫感。

雷暴再次彙集,鋪天蓋地一樣席卷而上——

忽然之間,地面劇烈震蕩起來,好像地底深處有巨獸在翻動身體一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中,地面被扯開了數條裂縫。

深褐色的藤蔓從縫隙中蜿蜒而出,如同布滿了荊棘的活物一般快速蔓延,眨眼之間就将血葫蘆一樣的人包裹在了藤蔓群中央。

無數滾動的藤蔓被雷暴炸得翻飛焦糊,但是這東西仿佛無窮無盡,密密麻麻湧動着一層一層地再次包裹了上去,竟然活生生地在周延的雷暴圈中滾出來了一條生路。

周延眼中冷色乍現。

那種期望落空的感覺無比令人憤怒,周延心口發麻,想也不想就要沖進藤蔓之中,企圖強行留下那一只被重重保護的繭。

半空中,忽然飄出來一個輕盈的人影,一步就踏到了藤蔓之間。

“周延?”

對方看到他,娃娃臉上露出揶揄的笑容,嘿嘿嘿,問他:“你來找誰?找謝予安約會麽?”

——陳爾?

可他不是,死了嗎?

陳爾龇牙一笑,忽然一擡手,将一個小小的金屬箱抛向半空,一如既往的語氣熟稔:“那不行,他今天得陪我測試新項目!”

他抱着胳膊看着周延:“找我要人,你給我什麽好處?”

就在那一瞬間,周延感覺到周圍的空間在無聲地變化,空氣被擠壓的哀鳴聲如同一根根尖利的針一樣刺進他的耳膜。

這是“拟态”,不過不是陳爾的精神能力,而是那個以他的精神能力為藍本建立起來的偵查系統。

這麽老的花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到他的面前?

就這麽短暫的一分神,那只“繭”已經被藤蔓包裹着拉出了雷暴的範圍,周延有些煩躁地舔了舔齒尖,想把眼前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口氣消滅幹淨。

他想要做的,沒有人能夠阻止。

周延看着陳爾,那應該只是能量波動造成的音像。

那些藤蔓拖着繭,已經蠕動着爬上了廢棄的鋼架立交橋。

在橋上有一個男人抱臂而立,那些藤蔓就是從他的背後一根一根鑽出來,現在又拼了命地要回到主人的身邊。

荊棘……植物系量子獸,周延無聲地咬了咬牙,那個卡列揚。

那個在龐托城企圖帶走謝予安的人。

連帶着那個應該去死的人。

除了他們,這片廢棄的建築群空無一人,周延冷冷地一扯唇角,毫不猶豫地放出了自己最大程度的信息素威壓,鋪天蓋地的力量如同神話中的洪水降世,輕而易舉地推到了四周廢棄空置的大樓。

轟然倒塌的建築物悉數轟向了一個方向。

卡列揚周身的藤蔓瞬間暴起,看似柔韌的植物們硬生生地扛着鋼筋水泥在他周圍圈出來了一片安全區。

卡列揚遠遠地看了一眼周延,那只繭已經被拖到了他的面前。

藤蔓緩緩展開,露出裏面渾身浴血的人影。

卡列揚俯身把人抱起來,在藤蔓的層層掩護之下,飛快往後撤去。

而陳爾的投影也跟着消失了。

想用拟态掩飾逃走?周延的眼裏陡然凝起大片風暴,那種難以言喻的焦躁和憂慮,最後演變成無窮無盡的憤怒,讓他暴虐嗜血的欲望幾乎難以克制。

他心說:不會讓你們死得太完整。

周延迅速從一片灰塵翻騰的廢墟追了過去。

出了廢墟,卡列揚似乎是早有準備,迅速帶着人上了一輛平平無奇的車。

卡列揚的通訊裏傳來一個愉悅的女聲:“哦,卡列揚先生?我的複制體還好吧?”

卡列揚半抱着人,一股腦地把各種止血和恢複的針劑紮進他的脖頸,他甚至動用了自己珍貴的治療能力。

“如果我遲到了一秒鐘,你都應該替他收屍。”

謝蘭驚訝得很:“收屍?有什麽好收的?幾年前他就該死在謝予安手裏了,是我多給了他一個機會,他應該十分感謝我才對。”

卡列揚一邊吩咐司機把車速提到最高,一邊看着那張慘白的臉,沖着謝蘭道:“是啊,所以幾年過去了,這還是一個蠢貨。”

一個企圖替代原物的蠢貨。

“唔,有利用價值也還算不錯的蠢貨。”謝蘭說:“你看,我們這不就是廢物再利用了嗎?”

卡列揚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唇角,往後看了一眼。

“那倒是實話,不過我需要提醒你女士,周延說不定會拆了整個中央城區。”

“那不正是我們想要的嗎?”

謝蘭無所謂地笑了笑,幽幽道:“大秘書長,其實這個女人很有政治才能,我也很欣賞她……只不過據說她二十二年前在旅途遇刺,險些丢了性命,當時那位姓弗雷德裏克的一次失控,就差點連帶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塊兒弄死了。”

“你說這位姓弗雷德裏克的,他要是失控,會不會下得了手殺謝予安?”

卡列揚紳士地說:“您說呢女士?”

“我怎麽說得準?”謝蘭噗嗤一聲笑了:“只好讓我們拭目以待了——”

卡列揚哼了一聲,将第二個金屬匣子抛出了車外。

周延明顯感覺到周圍的能量空間再次發生了變化。

一次、又一次。

周延已經感覺到了一種出離了憤怒的平靜,好像是壓在岩石之下靜靜燃燒着的岩漿,表面上看過去絕對沒有任何異樣。

他靜靜地站在寬闊寂靜的車道上。

這一刻他才感覺到周圍的場景都無比地熟悉。

那是他從巨魔章魚的幻境中看到的幻象。

片刻之後,會有一輛破損嚴重的車從正對面開過來,而駕駛座上的應該是……是謝予安。

在巨魔章魚的幻境裏,他會親手殺了他。

周延心說,只要他一天沒瘋的話,他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他更寧願自己去死。

他下意識摩挲着手腕上的金屬環。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去死。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輛車頭破損嚴重的武裝專車迎面疾馳而來。

周延迎風而立。

那輛車已經盡在他的眼前,但是它僅僅是一擡手,絕對意義上的強制性制動就直接将那輛車整個按在了原地,從飛速行駛到徹底停下來,沒有超過一秒鐘。

周延一眼望進車裏。

那是他記憶裏的,穿着軍裝的謝予安,他半垂着眼,神色肅然。

周延激動得渾身發抖,忍不住道:“哥。”

但是車裏的人擡起眼,就在眼神對視的一瞬間——

周延心裏一驚,剎那間猶如雷劈。

“你不是永遠不會認錯嗎?”

對方戲谑而又傲慢,和謝予安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周延知道那不是他。

周延立馬道:“你不是……”

“我為什麽不是?”車內的“謝予安”輕蔑一笑,每一個輕飄飄的字都變得咄咄逼人,“我為什麽不是?”

“連你都認不出來他,其他人還能認出來嗎?”

“既然這樣,那你怎麽知道我是不是他?我是否取代他又有什麽意義呢?那根本就不是取代,而是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周延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地斷開了,他說:“我會殺了你。”

“殺了誰?”

對方的臉色忽然一變,看着周延的眼神忽然變得驚訝而又難以置信,甚至有一點細微的受傷:“周延?你發哪門子瘋?你再說一遍你要殺了誰——”

“不是。”周延好像是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如同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兒,生怕從此以後在對方眼裏就失去了做個乖孩子的資格:“我不是、我……”

周延感覺頭痛欲裂。

但是那個聲音一直在詢問他,并不是诘問,仿佛只是淡淡的詢問,甚至還帶着縱容。

“你為什麽會在巨魔章魚的幻境裏看到這個?”

“你在怕什麽?周延?”

“你在害怕什麽……”

我在怕什麽?周延心想:我怕什麽呢?

對啊……他在怕什麽呢?

“我害怕會傷害你啊……”周延看着對方的眼睛,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荒蕪和恐慌,吶吶道:“我只是害怕會傷害你。”

車裏的人好像陷入了一點迷茫,他看着周延,慢慢問道:“你只是害怕傷害他……”

“可是好像全世界都在傷害我?全世界都在否認我的存在。”

“我又做錯了什麽呢?其實也不是我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他看着周延,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殺了他,只要他還存在就是最大的錯誤,這世界上只會有一個謝予安。”

周延俯身,按在了汽車的車前蓋上,如同捏碎一塊奶油蛋糕一樣,徒手就将那些金屬撕開拆了個遍,飛出去的金屬狂框框當當地砸了滿地。

擋風玻璃應聲碎成了渣滓。

周延一只手握着對方的脖頸,生生地将人從駕駛座拖了出來。

“你怎麽不反省你自己?明明你才該死。”周延想都想不通,煩得要死,“我們明明只是想在一起,就簡簡單單地在一起,為什麽……”

“為什麽有那麽多人都不讓我如願?”

“我從來沒想過要怎麽樣,我沒想過傷害誰,我沒想過對人類怎麽樣,是你們逼我的。”

“你、謝蘭、你們都是一群瘋子,你們總是想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是你們逼着我不得不這樣做。”

周延感覺到對方的脖頸在脆弱地嘎吱響,那種聲音有些美妙。

好像在說:殺了他,就是要殺了他,你在克拉肯的幻境裏親手殺死的就是他……從今以後這個令人厭惡的複制體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惹事生非讓謝予安背鍋,你們會永絕後患。

“是麽……”

他伸出一只冰涼的手握住周延的手腕,如同聽到一個荒謬的笑話一樣笑起來:“是麽?”

“哐——”一聲,周延聞聲看了過去。

那是一只金屬盒子砸在了僅剩的一部分車前蓋上。

周圍的光影開始閃動,周延感覺自己的手中如同握了一把快速流動的沙土,一點一點散開了。

周圍再次恢複了寂靜。

周延遠遠地看着朝着自己飛馳而來的車輛。

……又來了?

一模一樣的招式,到底要用多少回?

周延忍不住笑起來,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好像是為了嘲笑別人的愚蠢,但是又覺得自己卑微得讓人發笑。

細密的血絲一點一點爬上了周延的眼球,他靜靜地站着,瞳孔罕見地沒有戒備地收束起來,而是空洞而又瘋狂地看着眼前。

人到絕境,不過如此。

周延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清醒,但是又過分瘋狂。

無形的信息素卷成了驚濤駭浪,澆築的路面瞬間都被掀起來了一層,滾動的沙碩不斷地被甩到周延的身後。

“哐——”的一聲巨響。

疾馳的車輛被無聲固定在周延面前。

和周延手掌相撞的整個車輛的前半部分瞬間分崩離析。

周延呈獸爪狀的輕易穿透擋風玻璃,就如同在巨魔章魚克拉肯的幻境中看到的一樣,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人類的胸膛,只要片刻,他就能捏碎這個複制品所有的內髒。

有血噴出來。

是熱的……周延舔了舔唇角,忽然怔住了。

他一擡眼,對上那雙無比熟悉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寫得快要暈過去wuwuwu

亟需海星評論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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