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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攝影棚內，休息室裏。

葉漫青再一次摁亮了手機，屏幕随之亮起，手機上方顯示着北京時間十一點整。

鏡子裏的女人微垂着眼簾，一頭烏發若瀑布般傾瀉在雙肩兩側，完美貼合今天的洗發水廣告。

梳妝臺上放着一本翻開來的劇本。

在《九天》中，葉漫青屬于特邀出演，劇中角色只出現了兩集。

葉漫青輕斂着單薄的冷白眼皮，兩扇鴉羽般的濃睫半遮住了眼睑，将眼中神情很好地掩飾了起來。

待到手機熄屏的一瞬間，又被女人再一次摁亮。不再猶豫，葉漫青徑直翻開了通話記錄。

最近的一通電話，恰好是傅钰打來的。

指尖輕觸手機屏幕，葉漫青輕點了一下通話記錄上的“傅钰”二字，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嘟嘟——嘟嘟——

電話那頭響了很久，“嘟嘟”聲最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熟悉的機械女聲。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電話沒人接，難道試鏡還沒結束？只試鏡兩個人，不可能這麽久了還沒結束。

躊躇了一下，葉漫青退出了通話記錄，轉而打開了微信。稍微往下一翻，便找到了和傅钰的聊天對話框。

點開。

女人白皙指尖懸空在手機上方，指節半蜷曲着。幾秒後，指尖輕落在屏幕上，熟練地拼寫着字母拼音，輸入一行漢字。

葉漫青：【試鏡結果如何？】

消息發過去後并沒有立刻收到傅钰的回複。兩分鐘後，也還是沒有收到傅钰的回複。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了一般。

葉漫青一向很有耐心，對待任何事都一樣。只是這一次，葉漫青想第一時間就知道試鏡結果。

無論結果如何。

廣告拍攝并沒有結束，現在只是中途休息。一會兒，葉漫青還得再換另一套服裝，改妝繼續拍攝。

十分鐘後，休息時間結束，化妝師在門外準時敲響了房門。

“葉老師，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葉漫青收起手機，鎖屏後順手将手機輕擱在了梳妝臺上。并沒有回頭，迅速掩起眼眸裏的情緒，兩片淡色的薄唇翕動了幾下。

“進來吧。”

***

實際上，酒店這邊的試鏡早就結束了。

兩位試鏡演員已經先回去了，結果等通知，最遲明天之內會出結果。

總統套房裏，兩位導演和制片人、編劇以及女主統統留了下來，幾人圍坐在偌大的客廳裏，讨論着到底讓誰通過。

就在剛才試鏡結束後，現場立馬就采取了投票表決。投票結果勝負顯而易見，柏意顏四票通過。

在場五人有四人都把票投給了柏意顏，除了制片人。可盡管勝負已分，可制片人死活也不同意，說什麽也不同意讓一個什麽也不是的群演來演女二號。

制片人在一部劇中擁有着絕對的話語權。

制片人扭頭看向張鳴秀，語重心長着道：“張導，我不知道這柏意顏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演技确實有，長得也漂亮。可我們是拍劇，不是做慈善做大善人，扶持內娛新人不是你我的責任。”

這話雖然只是對張鳴秀一人說的，可大家都聽得出來，話裏的一語雙關之意。

張鳴秀并沒有立馬接話，而是慢悠悠地喝着咖啡，臉上表情不鹹不淡，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在場，四雙眼睛都在看着張鳴秀，每雙眼睛飽含的情緒都不一樣。

傅钰安靜地坐在獨立沙發上，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默不作聲。

張鳴秀是圈內出了名的老好人，好說話，可這并不代表他沒有原則，沒有脾氣。特別是在對待選角這件事上，他的選擇不容置疑，決定更是不容改變。

張鳴秀将最後一口咖啡喝光，吸管發出“咕嚕咕嚕”聲兒。随之一個擡手，将空了的咖啡紙杯投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張導～”制片人笑了，帶着一絲讨好的笑容，打破了這略顯尴尬的局面。

“你是知道的，我組這個局有多不容易，前前後後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終于，這眼看着馬上就可以開機了。”

“人白老師演技進步很大的，長得也夠美對吧。”

“張導，別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小演員耽擱了大家。”

張鳴秀面上瞧着并沒有生氣，也跟着奉上了一個友善的笑容，目光看向制片人，說道：“趙制片，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吧。”

制片人愣了一下，點頭：“可不，我們都認識二十年了，也是老朋友了。”

張鳴秀：“既然都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我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嘛。”

制片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

張鳴秀換了個坐姿，翹起二郎腿，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倚着沙發靠着，雙臂一展，原本和善的微笑瞬間斂起。

“趙制片，我知道你組這個局不容易。可一部劇不光是男女主重要，同樣的，女二、男二乃至每個角色都重要。咱們的這部劇，女二號的戲份有多重，我不用再向你強調了吧。”

制片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家夥明顯話裏有話。

張鳴秀聳聳肩，繼續道：“我知道，你考慮的地方要比我這個只知道拍戲的瘋子多。我吧也不勉強你，如果你執意要刷掉小柏，那你就換個導演來拍。”

制片人氣得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張鳴秀，大聲道：“張鳴秀，你……！”

男人攥緊了拳頭，一張臉頓時被氣成了豬肝色。

……

局勢很僵，絲毫沒有緩和的餘地。

最後，制片人一個甩袖氣沖沖地出了套房，什麽話也沒說，亦沒有表明态度。

氣氛前所未有的尴尬，所有人都以各種借口先後走了，除了傅钰。

張鳴秀晃了晃腳尖，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斜對面的傅钰，反問道：“小傅，你怎麽還不走？”

傅钰探試着問道：“張導，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張鳴秀：“問吧。”

傅钰面色徒然一沉，笑容撤去，說道：“您為何執意要讓柏意顏來演？雖然柏意顏的演技确實比白宥岑強了不止一點半點，可白宥岑這兩年的流量不容小觑。咱們這劇如果有她加入，光是靠吃流量紅利，就能收獲不少劇粉。”

張鳴秀笑了笑，嘴裏重複着傅钰提到的三個詞：“流量、紅利、劇粉。”

“我今年四十歲，拍戲拍了近二十年，終于是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在利益和初心面前，我選擇過初心，同樣也選擇過利益……”

“我很看好小柏，我已經好久沒有碰到過這麽有爆發力的演員了。”

“我想給新人一個機會。”

“我願意賭一把，賭小柏和我之間是互相成就。”

傅钰嘴角突然一個上揚，眼神篤定地看着張鳴秀，一臉信心滿滿。

“好，我陪您賭！”

同時能讓葉漫青和張鳴秀看中的人，傅钰相信她一定能贏！

傅钰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讓她佩服演技最好的第一人當屬葉漫青，演技堪稱出神入化，演什麽是什麽。

而柏意顏不單單是一個漂亮的花瓶，還是一開了光的寶藏花瓶！

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總會有那麽一倆個演技和顏值并存的新人殺出江湖，來拯救這人才瀕臨蕭條的演藝圈。

……

傅钰出了酒店，彎腰鑽進了商務車裏。剛一坐下，助理就将一部玫瑰金的手機遞了上來。

助理：“傅老師，葉老師剛有給你打過電話。”

傅钰接過手機，随口應了一聲：“好。”

指紋解鎖手機後，傅钰點開了一條未讀微信，居然也是葉漫青發來的，詢問試鏡結果如何。

這又打電話又發信息的，是有多急于想知道試鏡結果？！

傅钰突然玩心大起，想逗一逗葉漫青。想了想，一連給對方回了兩條微信過去。

傅钰：【小美人本來已經穩贏了，四票通過。可趙制片不罷休，和張導杠起來了。】

傅钰：【我倒是挺意外的，想不到她吻戲也能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