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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覃惟在二月份的時候, 帶着她的工作報告，業績數據，被HR姐姐約談了一次。

對方對她總是很客氣, 提前問了她想要喝什麽。覃惟一向做的是服務別人的活兒，挺不習慣, 趕緊說：“不用太客氣，我随便的。”否則她都以為是要開掉自己。

HR開玩笑道：“你們在前方服務于客人, 是直接為公司創造revenue，工作辛苦了, 應該的。”

覃惟在去年四個季度裏，數據的起伏比較大，因為中間有一些特殊情況。但是熬過了上半年的低迷, 她在下半年全面發力, 在Q3甚至做到了所在區域的銷冠。

整年的KPI完成情況是超出預期的，HR跟她說：“你去年的表現很不錯，這份成績，可以作為你升職的依據。”

覃惟讀懂這句話的潛臺詞：也可以是她下一份工作的履歷。

去年的起起落落，讓她真正體會到工作的樂趣, 無論是成就感還是經濟回報。如果她仍然待在黃海冰的公司，或者去海投簡歷, 必然沒有現在在經濟上的自由度。

這便是她、亦或是同事們選擇這份職業的理由。

HR又詢問她，有沒有想過，是想要在一個崗位上做精，還是想要在職能上做全, 今後轉管理崗。

這是去年就問過的問題。

平心而論, 她過去的一年工作得非常辛苦，業績已經把她壓得喘不過來氣, 根本沒有精力想更多。

“那你今後可以想一想。”HR說：“我比較建議你給自己做一個階段性的測評，或者三到五年的計劃，五年以後你想要收獲什麽？是一定高度的職位，還是業績出色的Sales？當然，你在門店工作很清楚，優秀的Sales薪水并不比管理崗位低。”

覃惟表示明白了。

這的确是該考慮的問題，她已經不再掙紮在危險線上，有了一定的資源積累，就會有更多選擇。

及時做出選擇，也能避免像Tina這般升職遇到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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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覃惟銘牌上的前綴由Junior Sales，變成了Senior Sales。她升職了，薪水上漲了8%。

當然，這只是職級上的一個小小的晉升。她所在的這家店，乃至整個公司，優秀的人太多了，都可以淩駕于她之上。

而Tina也如願拿到了Store Manager的職位，人事的任命比覃惟的升職要準時。

這其實毫無懸念，她帶領的團隊，在每一個節點上的業績都勝于林曉蓓的團隊。

林曉蓓盡力了，她的能力不弱，在Tina如此強勁的攻勢和深厚的人緣背景下，她竟也沒被甩開太多。

“Tina，恭喜你。”

“謝謝，今後我們一起努力。”

“嗯嗯。”

在晚間的複盤會議上，衆人看着這兩位領導表面一片祥和，實際內裏怕是早就風起雲湧了吧？

林曉蓓很快就去做事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并沒有表現出很多負面的情緒。但是這天覃惟晚班，最後一個離開的時候，還是聽見了她在員工通道和人打電話的內容。

隐隐知道一些內情。

獵頭挖她的時候，曾經給過她會升全國最大店的店長願景。他們現在的區域經理，曾經和林曉蓓共同就職于一個老東家，兩人關系還不錯，也有過類似的許諾。

但願景就只是願景，并不是合同。

她感到委屈，但是Tina也委屈，守着這麽多年的崗位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給她使了好大一個絆子。

林曉蓓略顯沮喪地坐在昏暗的樓梯間，手掌搓了下自己的膝蓋，仍用玩笑的口吻說：“願賭服輸吧，我不是輸不起的人，職場從來就是血淋淋的現實。”

血淋淋的現實。

覃惟聽着這話只覺膽戰心驚，她一直覺得林曉蓓是個高傲的人，莫名擔心她會有什麽過激的舉動，或者一氣之下離職？

當然，這只是她一個職場菜鳥的幼稚猜測，怎麽會料定老板的心思呢？

同時 ，她也很好奇林曉蓓接下來的走向，真的甘于屈居人下嗎？

之後林曉蓓又在那坐了好幾分鐘，要不是覃惟急着去乘地鐵，就不會弄出聲響來。林曉蓓聽到聲音便站了起來，看見覃惟。

自從分組被拒絕後，兩個人都挺尴尬的，私下裏也沒有什麽溝通。

“林店長，我下班了。”覃惟主動打了個招呼。

林曉蓓看着覃惟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忽然說了聲：“Vivi。”

“嗯？”

“沒事。”林曉蓓疲倦地笑了笑，“只是想跟你說，你選Tina是有眼光的，從她休假回來的這半年你的進步很大。”

覃惟已經走下了臺階，又回過頭來，仰頭看着林曉蓓。樓道的燈光不是特別亮，她看林曉蓓的眼神也有點看不懂她，但還是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林曉蓓說：“當時，我把你打發到通州去base的時候，心裏肯定有很多委屈吧？”呵，她自己也沒有忍住用了“打發”這個字眼。

覃惟搖了搖頭，“沒關系，還好我有那麽點運氣，沒有被淘汰掉。”

林曉蓓也沒有因為這件事為自己邀功，繼續PUA覃惟，當然也不會道歉，“的确，你為自己争取到了機會。”

也獲得了在Stella面前露臉的機會。

甚至，在銷售的培訓會上，這個案例都會被拿出來講，有個叫Vivi的新人非常勤奮，靠自己簽下了五百多萬的單子。

覃惟說：“我說這件事，并不是感謝您當時的放棄。而是想說，我現在并沒有再因為那件事耿耿于懷。”

林曉蓓點點頭，“好。”

覃惟說：“我很清楚，被放棄的原因是自身的實力不夠強。如果別人是領導，我也是一樣的處境，你只想利益最大化，這于工作來說是正确的決策，我沒什麽好怨的。”

林曉蓓垂眸看着覃惟，她的回答比她想象中高明。

其實一開始她認為覃惟Tina招進來的人，有點排斥外，她也見證了種種這個女孩子的沉默，內斂，她不愛表現自己，也沒有野心。

林曉蓓以為，這是一個大小姐來體驗生活來了，她注定出不來的。

“Vivi，你是一個很有聰明的女孩子。”

覃惟彎唇笑了一下，回答：“大的格局我還沒有。今天解釋，因為以後要在一起工作，我需要領導的幫助，領導需要我好好做業績，不想讓隔閡與矛盾在彼此的心中龃龉。”

在林曉蓓叮囑她早點回去的時候，覃惟多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沒有看出要辭職的跡象。于是放心了。

*

隔天早上。

Tina坐在桌首，在營業前給大家開會。今天她穿的是Rossi的經典女裝，一身黑，看上去非常有氣場，且漂亮。

作為這家店的店長，自然不需要跟普通員工一樣穿制服了。

覃惟捧着電腦，坐在末尾記一些會議內容。雖然升了職，但是基礎的工作是Tina以前安排她做的，現在也沒另安排別人。

今天市場部那邊分配過來一個客戶名額，是設計師，Tina思考了一下說：“這個客戶還是Perla對接吧，你的經驗比較豐富。然後對設計師客氣點，以後要長期合作的。”

Perla做了個手勢，“得嘞，收到！”

覃惟看她的樣子，就朝她彎着眼睛笑了笑，挺為她感到高興。

Tina升職之後也并沒有擺什麽官架子，畢竟她又不是初來乍到，需要立威。年薪按照一定比例上調了職權也更大，但這已經足夠。

這家店店長的職位如此難拿，還有另一個原因，下一步的升職基本上就是區域經理了。

早會開完之後，大家很快就開啓了一天的店鋪運營事務，各司其職。

上午十點半，Stella來了，正好碰上覃惟在給植物澆水，直接招呼了她：“Vivi，準備點喝的，送到會議室。”

Stella對覃惟的印象很深，每次過來，準備吃的喝的還有展示産品這樣的小事兒，都會下意識使喚她，因為覺得她是整個店裏最聽話的銷售了。

雖然是在增加工作量，但是你不得不說，在基層員工的眼裏，這何不是一種來自于老板的青睐呢？

覃惟連忙點了頭，去看來的人都是誰。

Enzo是緊跟她後面進來的，覃惟挺尴尬，但只當沒看見，一一詢問大家。她最後才走到周珏面前，禮貌地開口：“您要喝什麽？”

周珏坐在沙發上，眼皮只擡一半到，她領口的位置，回答兩個字：“照舊。”

覃惟點點頭，“好的，請稍等。”

等她準備好飲料端出來的時候，看見Enzo從會議室出來了，站在門口跟Tina單獨交代事情，說的正是設計師對接的細節。

“好了，你去吧。”

她過來的時候已經說完了，他看了眼覃惟，沒有說話，但擡了下手，意思是讓她過去。

這一個動作，充斥着上位對下位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讓人不自覺放到卑躬屈膝的姿态。

覃惟沒有什麽可指摘的地方，畢竟這是他可以行使的權利，她乖乖把托盤端過去，周珏拿了瓶水。

覃惟沒說話，又迅速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在她彎下腰服務的時候，周珏已經回來，坐在沙發上，他側眸，确切地看清楚了她胸口銘牌，是換了的。

回到茶水間，她神态有些恍惚地坐在高腳凳上，手指撐着下巴。

一個男同事進來倒咖啡，看她表情蔫噠噠的，跟她聊天，“領導挺難伺候的吧。”

覃惟随口說了一句：“他們每次的kick-off meeting，都喜歡在這裏開。我們像活在監控之下，我總是特別緊張。”

“畢竟咱們店距離公司最近嘛，是領導們的大本營。”同事給她分析：“不過也別抱怨，有什麽一手消息咱們第一時間知道，挺好的。”

“哦。”

誰都不喜歡老板天天來，覃惟的喜不喜歡也不重要。只是狹隘地想，人又不給我睡，還總出現在我面前，對我呼喝，真的很狂躁。

這種狂躁在下班後更加明顯。她和朋友約了吃飯慶祝她升職，剛到餐廳，食物都還沒上，陳瑾給她發消息了。

說有人出差回來了，跟她确認這周的時間是可以過去的吧？

覃惟盯着手機震驚，然後瞬間沒有胃口了。

都這樣了，還叫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