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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覃惟總是覺得, 很多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多思無益。
這天下班後時間還早,Perla叫覃惟陪她去做指甲。
“我也做一個吧。”覃惟看美甲師遞過來的圖冊, “好久都沒做了。”
“你不是不能做嗎?”
“最近又能了。”
她的心情看上去挺好,悄悄跟Perla說自己已經辭去了那份兼職。之前因為要做飯的關系, 她的手指一直修剪得很幹淨。
“不掙這份兒錢啦?”Perla取笑她。
“我還是好好搞工作吧。”覃惟撇了撇嘴,不太願意想起那天的經歷。
“對自己沒有提升的事情少幹,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你做了一年多都沒有見到雇主嗎?”
“沒有。”覃惟撒謊了。她要是說見着了, Perla肯定要問對方長什麽樣子,多大年紀,好不好看……她總不能說這人你還認識, 就是Enzo呀, 真是巧了麽個巧!
“你在笑什麽?”
“我有笑?”
“你就笑了啊!”Perla覺得她不對,“你該不會是發現人家什麽八卦了吧?難道是大老板養在外面的小三兒?”
就算是,也不稀奇。
家政阿姨是小區八卦的樞紐站,媽媽請的鐘點工阿姨每次過來,能把每家每戶的事兒說得頭頭是道。
不過她的職業素養還是在的, 絕對不會把Enzo的事情往外說,于是迅速轉移了話題, “你說我做個什麽款式的好呢”
“小姐姐你的手又白又長,做很多款式都合适的,但是本甲太短了,要不要考慮貼甲片?”
“貼, 做個一千的吧。”Perla果然被帶偏了話題, 道:“我卡裏還剩好多錢,請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喔。”
做完指甲, 又去做了面部spa。讓自己變得更漂亮,狀态更好,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無論如何,覃惟希望自己能夠開心一些,享受工作,享受生活,不要被求之不得的事情影響。
*
隔天,覃惟容光煥發地來上班了。
同事見着她的手指,震驚道:“好家夥兒,Vivi,你是準備要幹嘛?”
覃惟搓了搓指腹,嘀嘀咕咕地說:“去搞暗殺。” 把Enzo暗殺掉,她心想。
此時正是午後,店裏客人不多,門口也沒有排隊,她給客人倒完水就往茶水間走了,拎着托盤看見她想暗殺的對象和幾個人從南門進來。
還是不免打了照面。
覃惟面色淡然,換上職業微笑:“Enzo總,中午好。”
周珏掃了她一眼,似乎是點了個頭,又似乎是沒有點,徑直走入了那間會議室。這是他在公衆場合一貫的作風,當沒有事要安排給你的時候,一秒鐘的眼神都不會多給。
畢竟他的時間很寶貴。
覃惟一個人面對空氣淩亂了一會兒。
那天早上的所有事,再一次湧入腦海。
她離開的時候的當然不是以勝利者的姿态,畢竟一個告白失敗的人怎麽會占上風呢?但是此刻更讓她感到懊惱的不是失敗。
而是她鼓足了勇氣,哐哐一頓輸出,而對方看似有回應,其實什麽都沒有表達。
他惜字如金,更襯得她像個跳梁小醜。
她現在非常想穿越回那天,把自己給殺掉,寧願不要說那些含有袒露心跡的話。
啊啊啊為什麽要說出來啊?
覃惟無意識地揉了揉發燙的耳朵,腰包裏的手機響了,是來自客人的消息。高小姐,跟她說二十分鐘之後過來,問她在不在。
覃惟趕緊回:“在的,你到了叫我哦。”
不多時,人就過來了。
覃惟第一次接到高小姐是在去年的年末,她過來了兩次,就只買了一個垃圾桶回去,還挺抱歉地對覃惟笑笑:“不好意思啊,讓你服務我這麽久。”
“沒關系呀,和你聊天我挺開心的。”覃惟對此能說什麽呢。
高小姐竟然又反問:“真的嗎?”
“當然啦!”她讪笑着。
高小姐和覃惟同齡,一直在澳洲讀書,去年回國和男朋友訂婚,然後今年準備結婚的。一開始覃惟不太能判斷得出她的購買力。
雖然客人的行頭被銷售打量不禮貌,但還是要稍稍觀察一下的,做一個初步的了解。她進門的時候一身的運動品牌,高馬尾,淡漠地看着sales們。
覃惟見她沒有興趣開口,也不好過于熱情生怕把人弄煩,于是默默陪了她一個多小時,什麽都沒買就走了,過了兩天她又來,直接找到覃惟,讓她服務自己,這次買了一個八千多元的垃圾桶。
覃惟有點搞清楚狀況了,高小姐不是冷漠,她應該是個社恐。
不同的是,覃惟作為社恐,迫于生活需要裝作開朗的樣子,高小姐完全可以做自己。
今天高小姐過來,還幫覃惟帶了一杯咖啡。
覃惟也學聰明了,看完作品後直接把她請到VIP室裏交談,沒有讓過多的跟同事參與進來。
高小姐松了一口氣,很依賴地對覃惟說:“Vivi,謝謝你啊。其實你們這麽多人上來服務,我都怕了。
銷售們雖然面上笑得溫柔又親切,但有些人偏偏不喜歡這樣,壓力很大,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剝了似的,雖然她今天本來就是來消費的。
覃惟笑着說:“好,那你先看圖,小件物品我可以拿進來給你看。”
“那就好,我盡量定下來。”
覃惟笑着點點頭。今天的效率還算是比較高的,高小姐也單刀直入,搭配産品,核對信息,算價格,贈品單………客單值大的單子她現在基本上都能獨立談掉,不需要人幫忙。
“Vivi,這個紅酒車是怎麽展開的?”
“我演示給您看?”
“不是智能的啊”
“對,每一個部件都是手工打造的。生活嘛,也不需要那麽快的節奏。”
高小姐贊同地點了點頭,看覃惟半蹲下來,用手壓下輪子的搭扣。今天她穿的是一條黑色長裙,蹲下來的時候沒有那麽方便。
但是她沒有想到,小小的一個動作,忽覺甲床一涼,然後就是劇烈的疼痛,毫不誇張地說,那種疼痛讓她幾乎昏厥過去。
她彎下腰,皺眉,捂住自己的右手,耳邊傳來高小姐驚慌失措的聲音:“Vivi,你怎麽啦?”
覃惟氣息微弱地說:“您稍等一下,我叫同事進來服務您。”
“你的手指上流了好多血啊。”
“是的,我看見了,您不用驚慌,沒事的。”覃惟安慰完客人,才強撐着走出去搖人,林曉蓓叫Perla進去幫她繼續招待高小姐,又叫另一個男孩子陪她去醫院。
*
覃惟有些懊惱,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指甲是如此容易被掀開的,血粼粼的甲床肉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她只是想漂亮而已,如果知道指甲這麽脆弱,會耽誤工作,她一定就不做了。
從醫院出來,她的食指被包成了一個大頭娃娃,跟折了似的。吃了藥可還是好痛,生理性的眼淚一直停留在眼角。
同事說:“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還沒到下班時間。”覃惟有點着急。
“你的手都這樣了,怎麽上班?”同事擔憂地看着她:“不如回家休息。”
“我想去看看客人簽了沒。”
“別想了。如果能簽的話Perla肯定會幫你簽下來,但如果注定簽不下來,你過去也沒有用。”
“好吧。”
覃惟失望地回家了,她的手指沒有辦法洗澡,就跟朋友說了聲。李東歌上個月搬到公司附近去住了,于是又回來照顧她幾天。
“肯定很疼吧?”雖然沒見着傷口,但是光是想一下就已經跟着疼了。
“沒事的。”覃惟倒是沒有管自己的手指,她給Perla和朱迪都發了消息,都沒有回複,估計在忙。
等到了晚上八點,Perla才回複覃惟;“客人沒有簽下來,在你去醫院不久後她人就走了。”
覃惟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死了,這筆單子原本有三十多萬。
她理解客人走是因為被吓到了,也或許是怕連累自己,但她還是控制不住難受。
覃惟給高小姐發了條消息,對方客氣地叮囑她好好修養,決口不提簽單的事,于是覃惟也不好多說什麽。
突然,她掉了兩滴眼淚,砸到手機屏幕上。
東哥趕緊抽出紙巾給她擦,安慰道:“想哭就哭一會兒,但這就是一個單子,以後還會有的。”
覃惟說:“我只是接受不了被我搞砸的事實。”
“我覺得這個客人太無情了一點,你都受傷了,哎……”東哥反正不能理解,“可能這就是有錢人吧。”
消費者并不需要考慮服務人員的感受,雖然聽上去殘忍,但是事實。
東哥給她脫外套,看她蔫蔫噠噠的沮喪表情,就說:“惟惟,你有沒有覺得,你對工作太在乎了,都好幾個月沒有真正休息過了。”
“真的有必要這麽拼命嗎?工作,就只是工作而已。”
*
周珏下午從店裏出去的時候,看見Vivi被一個男生扶進車裏,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晚上在公司電梯間碰上林曉蓓,林曉蓓是來找區域經理彙報工作的,他随口問了句:“下午店裏有一陣慌亂,怎麽回事?”
林曉蓓一五一十地回答:“哦,Vivi受了點傷。”
“她怎麽了?”周珏竟追問起來。
林曉蓓在心中權衡一下,自己要是如實說,起因是Vivi指甲操作不當,男領導不一定明白,說不定還會有什麽批評通告。
“沒有什麽,已經全都解決了。”
電梯來了,兩人一同走進去。周珏又看一眼林曉蓓,沒有什麽情緒地說:“你應該對手底下人的情況了如指掌,發生任何事第一時間知道。”
“我知道了,Enzo。”林曉蓓只能這樣說,但又覺得他真的很怪,這是第二次在她的人事方面提意見了,有必要如此強調嗎?
周珏回到家已經十一點。
他打開走廊的燈,一眼就看見客廳盡頭的那個紅色小球,随着他的腳步聲,晃來晃去。他知道,Vivi就是通過這個小球認出來的,她當時走向小球是什麽心情?
送禮物這件事兒禮尚往來,周珏沒有跟人要東西的習慣,也不什麽稀罕的,那天他不知道腦子怎麽抽了,竟跟她伸手了。
周珏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己制造麻煩的人,他忽然覺得煩躁,打開酒櫃,抽出一支酒,倒了點在杯子裏,一飲而盡。
只是一個不那麽高明卻又倔強的女孩子而已,就算走彎路又怎麽樣?跟他有關系
她自己都覺察出來他過于頻繁的關心了,說讓他不要再管了,他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說過?
為什麽今天還是要問?
犯不着這樣,真的犯不着。
只是,他現在有點想把手裏的杯子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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