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仗勢欺人

第21章 仗勢欺人

徐棠睜開眼睛, 自己盤腿坐在冷玉臺上，面前的古木桌上擺放一卷修行劄記, 衆多記憶紛沓而至。

她拿起筆在上邊列出的條例上畫了一個勾。

“再修行一次還真是無聊。”

這個世界是她停留歲月最漫長的一個世界, 硬是從一個廢柴剛到渡劫飛升才算是完成了事業線。

幸好她一回來就是半步飛升的修為，如果是最開始……算了，她真是想都不敢多想。

徐棠搖了搖頭：“恐怖如斯啊。”

自從三百年前她發現砍人不如閉關提升修為快，就已經很久很久不出青雲峰了。

也該出門轉轉了。

“歡迎宿主回到修□□！”

徐棠嗤笑一聲：“你閉嘴吧，我在這個世界沒有前任。”

渡仙宗在修真界已經是屹立不倒的大門戶了，而徐棠又是戰鬥力第一的青雲峰峰主, 按理說應該是人人敬重, 可相對于此, 更多的是人人懼怕。

也沒有人癡心妄想能夠成為她的徒弟, 以至于別的峰都熱熱鬧鬧, 這青雲峰卻是除了幾個掃地的，就沒有人了。

徐棠一心修行，別說前任了，就是半朵桃花都沒有。

“此言差矣, 你的徒弟遙歲, 難道算不上是你的前任嗎？”系統語氣幽幽的，“根據資料顯示, 你說過會對她負責的話，可是最後她含恨而終你都沒有實現承諾。”

徐棠乍一聽到遙歲這個名字，心頭還有些罕見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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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實是一個乖順的徒弟，又努力又獨立, 可是最後死的不能再死了自己才知道，雖然想過報仇，可是當時飛升在即，處理了幾個小羅羅便作罷了。

“可是講道理，雖然她在我修為混亂的時候脫光衣服給我取暖，但我和她還是很清白的。而且……挂名弟子也算徒弟？”

系統聽她這麽說，哼了一聲，“這是你的命定，又不是我的，你非要撇清關系，我也沒辦法。”

“行吧，你開心就好。”

系統進入裝死狀态。

徐棠覺得它的氣人水平，可以達到十級。

按照徐棠的記憶，這個時候遙歲還不是青雲峰的弟子，只是個外門弟子。她出了房間，尋着記憶去了外門弟子的住處。下山的途中看到如此荒蕪的青雲峰，突如其來湧現起一股嫌棄之情。

到了外門弟子住處。

有在門派裏待的久點的管事，認出了徐棠，忙問：“峰主今日竟然下山了，恭賀峰主修為提升！”

“新入門的弟子裏有一個叫遙歲的，知道她現在在何處嗎？”徐棠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覺得她要是自己找，估計不知道得猴年馬月了。

“遙歲……倒是有這麽個人。”管事笑了笑，捏了下小胡子，“不過她此時應當不在此處。”他見徐棠疑惑，忙解釋，“峰主不知，這外門弟子平日裏領取宗門的材料，按照規矩需要上交一些丹藥，遙歲姑娘現在應該在沈姑姑那裏。”

徐棠聽他羅裏吧嗦又慢吞吞的，說一句話都要思量片刻，早就煩不甚煩了。

“帶路。”

管事忙道：“是，是。”

這也不怪管事，青雲峰峰主是個什麽人物？

戰鬥力強悍得遠近聞名，多少不死心來切磋的都成了她的劍下亡魂。她平日裏與世無争性格更是淡漠到了極點，可是但凡動手必有血光，簡而言之——惹不得。

“我聽聞在門內弟子中似乎外門弟子很被瞧不起，所以常被欺負？其中新人被打壓的最為厲害？”

管事聽徐棠突然開口說這個，吓得心尖兒一顫，“這……這年輕人之間的争強好勝，也是難免的事情……”

徐棠一入門就是掌門徒弟，又是被悉心教導，根正苗紅的那一挂，自然是體會不到人間疾苦。可是她方才看到外門弟子的住處都很是清貧，又不是傻子，猜也猜得到區別對待的後果。

“前面就是丹堂了。”管事熱情地向徐棠介紹，“丹堂現在的管事是沈妙芝，沈姑姑。外門弟子的材料發放，丹藥上供都是她負責的。”

徐棠不鹹不淡的“哦”了一聲。

兩人還沒走近丹堂，就聽到裏邊傳來了刺耳的聲音，聽內容是在責罰小弟子，言語尖酸刻薄的很。

徐棠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口。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姑姑說你的丹藥不合格，那就是不合格。”趙素梅拿着那小瓷瓶掂量了一下，輕飄飄地丢在了遙歲腳下，“怎麽，你還要争？你知道沖撞前輩按照規矩該如何懲罰嗎？”

“你這一條賤命，在諾大的渡仙宗算什麽？”

遙歲站在大堂裏，周圍一圈人看熱鬧。她只是聽着，緘默不言。任由她們故意刁難，等趙素梅頤指氣使的說完了，才彎腰撿起地上的瓶子，準備離開。

“站住，讓你走了嗎？”坐在太師椅上喝茶的沈妙芝站了起來，盯着遙歲，笑了笑：“你年紀小，不懂事，沖撞我就罷了……往後若是沖撞了惹不起的人，我可不敢說你是梧桐山的人。”

沈妙芝端詳了一下遙歲的面容，長得嬌俏可人，丹藥又煉的好，根骨雖然普通了些，可是也不算差。雖然說沒有背景，可是只要努力，肯定是能在外門大比大出風頭的。

可偏偏這遙歲就做了趙素梅的絆腳石，自己人嘛……自然是要多關懷些的。

“我就罰你去采集煉丹用的礦石吧，三個月後再回來，也磨磨銳氣。”

趙素梅跟着笑了起來，三個月……大比都過去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這遙歲恐怕就只能等下一次大比，那可是猴年馬月去了。

遙歲心裏也明白她們打的注意，握着瓷瓶的手慢慢握緊，擡眸看着二人，“外門弟子丹藥不合格，并不是什麽罪過，我可以重新煉制。沈姑姑說話時，我也沒有半點不敬，即便是門規裏，也沒有随意責罰弟子這一條。”

有人看不下去了，在這裏硬碰硬只能自己吃虧，“遙歲，你就低頭認個錯吧！姑姑大人有大量，不會和你一般計較的！”

“是啊，姑姑體恤晚輩，不會真的責罰你的。”

……

遙歲聽着那些話語，背脊挺直，“我既然已經是渡仙宗的弟子，就有資格參加大比。無論是做什麽，都不能影響我的權利。”

趙素梅笑出了聲，仿佛是看傻子一樣看着遙歲，“權利？就你，也配提權利？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外門，你有什麽資格參加大比？我倒是有點奇怪，平時逆來順受的，怎麽也敢頂嘴了？你是不把沈姑姑放在眼裏了嗎？”

這話雖然也惹得在場許多人不快，可是到底也沒人敢說話，沈姑姑是管理梧桐山的外門弟子，得罪她，不就是自毀前程？

“生了反骨可不是好事！”沈妙芝暗中施加威壓，準備動手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規矩的小丫頭，可是突然肩頭一重，整個人“噗通”跪了下來。

丹田翻湧，嘴角溢出了血跡。

趙素梅大吃一驚，趕忙要去扶，可自己就像是被一道冷劍戳中了喉嚨一般，吓得紋絲不動，遍體生寒。

“不知道是……是哪位大人駕臨？”沈妙芝安逸慣了，這時候才知道害怕，“請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饒過小人一次……小人說話莽撞，定會痛改前非！”

“烏煙瘴氣。”

沈妙芝聽到這個聲音，呼吸一窒，該不會是……

徐棠走了進來，看到遙歲瘦弱的背影，眼神冰冷裏幾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勾了下唇，“你想讓我給誰面子？”

沈妙芝哆嗦了起來，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怎麽竟然惹到了這位，暗道自己倒黴的同時，壓抑着不安，“峰主，峰主自然不需要給誰面子，是小人眼瞎，沒有看到峰主……”

“大小姐……”徐棠語氣裏有些嘲弄的意味，“我怎麽不知道何時渡仙宗出了個只手遮天的大小姐了？”

徐棠這個人行事風格和普通人不一樣，她對小喽啰不感興趣。要搞就要搞大的，這樣才配得上她的身份和實力。

“不是……是小人口誤。”

徐棠回過頭看着遙歲，見她面容憔悴，好歹遙歲也曾經是她教導過的人，哪裏容的随随便便什麽甲乙丙丁欺負？

故意問：“你叫什麽名字？”

遙歲驚愕地擡起頭，目光怔怔地看着徐棠，半天才回過神來，“我，我叫遙歲，遙遠的遙，年歲的歲。”

原本強硬的不肯低頭，可是此刻眼睛裏卻有了些莫名的濕潤。

“恩，是個好聽的名字。”徐棠看她的情緒，只當小姑娘被欺負狠了，心裏委屈。

“你來說，大小姐是誰？”

遙歲自然是知道的，抿了下唇，忽略旁人的眼色說了出來，“宋雪音。”

徐棠認真想了一下，還真不記得有這號人。估計又是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

“我方才聽你們說，這門派裏有門派裏的規矩……”徐棠在她們面前走了兩步，對着遙歲伸出了手，“遙歲，讓我看看你煉制的丹藥。”

其餘外門弟子本來都只是看熱鬧的心态，可是如今不知道突然冒出了個讓沈姑姑都害怕的大人物，又有些期待徐棠能夠整肅風氣。

“丹藥我沒有看出來有什麽不妥當。”徐棠話音一頓，“倒是看出你這個管事仗勢欺人，按照規矩……我該怎麽懲治你們呢？”

沈妙芝這時候是恨透了這個遙歲讓自己突遭橫禍，嘴上還是不得不附小做低，“峰主說得對自己，全聽峰主安排……”

徐棠是真的對教訓小喽啰沒有太大的興致，“那就按照方才沈管事所說的，去做三個月的苦力吧。”

她有點想問問，你們大小姐什麽時候過來？我好一趟就收拾完走人。

“大小姐來了。”

有人嘀咕。也不知道是大小姐厲害，還是這位神秘高人厲害。

宋雪音是宗門出身，家世顯赫，如今協管掌門之事，故而大家都稱呼一聲大小姐。不過她喜歡遷怒，性格喜怒無常，對下十分不好說話。

徐棠耳朵不背，慢悠悠在太師椅上坐下了，眼尖的趕忙給她換了熱茶，不過徐棠碰都沒碰，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幾下，閉目養神。

宋雪音原本以為是誰不給面子故意挑事，聽手下人說了是徐棠，一時間原本就黑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她和徐棠都是掌門的徒弟，一直瞧不上徐棠目中無人的樣子。

到了門口陰沉的臉色才變成了笑臉，“師姐這次出關修為想必又有精進，來這種地方怎麽不和我說一聲，我也好陪同。”

看了遙歲一眼，“這位就師姐維護的人吧？我治下不嚴，惹的師姐不快，着實是我的罪過。”

“你是什麽人？”徐棠不鹹不淡地睨了宋雪音一眼，“我去哪裏、維護誰，需要你首肯？”

宋雪音笑容僵了僵：“師姐說笑了……”

她不過是來打個圓場，沒必要為了兩個手下和徐棠作對，所以就準備先攀扯關系，她退一步，徐棠就應該下了這個臺階。

——沒想到她竟然這般不給面子。

徐棠就算是在這個世界怼天怼地怼空氣，也有的是這個資本。

其餘旁觀者還沒聽說過這位風光無限好的傳奇大小姐需要在誰面前這麽低聲下氣的，不由得都多看了徐棠幾眼，這麽年紀輕輕，模樣又好看，被稱之為峰主……該不會是青雲峰的那個傳奇人物吧？

在大家都精神抖擻的時候，唯獨只有遙歲一言不發，握緊了手看着徐棠。不過在場兩個大人物，一個小小的遙歲也不會有人注意。

“既然師姐已經決定如何處置這二人，那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往後也別再有人在私底下為難新入門的弟子了，都引以為戒吧。”宋雪音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想要輕飄飄揭過這一頁。

在她看來，徐棠也就是故意刁難罷了，她那個萬年孤寂的性格，又哪裏會那麽行俠仗義的，替一個小丫頭主持公道。

“行，我也不喜歡為難人。”徐棠看了遙歲一眼，被這小丫頭盯的有些莫名其妙，咳嗽了一聲，“沈管事既然對新弟子不公，且言語諷刺侮辱，無論如何也該道個歉。”

沈妙芝雖然已經任人宰割，可是讓她向一個命如草芥的新人低頭認錯，還不如直接殺了她痛快。往後她在梧桐山還如何立足？

乞求般的看向了宋雪音的，“這……”

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宋雪音也覺得受氣，當年自己作為宗族最優秀的入門，卻被半路出家的徐棠奪去了所有風頭。

同樣是掌門的徒弟，可是在掌門面前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宋雪音咬了咬牙：“沈管事自然是有她的錯處，可是這女子不過是一個外門弟子，又是初出茅廬的新人，讓前輩向她低頭，往後對她在宗門裏的發展也沒有半點好處……”

說來說去，就是四個字。

“她……受不起。”

一時間沒有人敢發出半點動靜，連呼吸聲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這……是要争鋒相對起來了？

半晌。

“你覺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嗎？”徐棠平日裏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要不是重來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懶得講道理，“既然你那麽懂門派規矩，你說，沖撞峰主該如何責罰？”

徐棠語氣平平淡淡的的，沒有任何波瀾不驚，可是大家卻都不明所以地看到宋雪音身子微微顫抖，周遭覆凝練出了一層冷氣，臉色慘白沒有任何血色。不出片刻就抵擋不住徐棠的稍微施壓，皺起眉頭吐了口血。

聲音裏夾雜着痛楚，“師姐何必如此叼難我？”

“呵呵。”徐棠站起身，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眼角眉梢兒都帶着蔑視，“再有下次，掌門都保不住你。”

徐棠從遙歲身邊擦肩而過，遙歲忍不住擡起手想要拉住她的袖子，可是指尖擦着徐棠的青衫而過，才恍然想起來，自己現在和她只是陌路人而已。

眸光追随過去，正好看到徐棠已經走到了門口，一撩青衫。橘紅的夕陽在她肩頭渡上了一層金邊，連終年不化的冷冽都少了幾分。忍不住呢喃出口的師傅，生生咽了下去。

前世徐棠前去剿滅叛徒，沖修為的時候，被魔族混入偷襲，在身上種下了魔種。遙歲為了救徐棠，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來承載魔種。

她本來天真地以為可以隐瞞到找到法子解決，可是在徐棠閉關沖修為的時候，自己就被慎刑司的人抓走，暗中處理誅殺。

當時圍觀的人比今日還多，一個個的冷漠的看着，仿佛她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族一般……

可是不一樣的是，那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孤立無援。

而今天，徐棠卻在她面前，維護了她。

“遙歲，還愣着做什麽？從今往後，你就是青雲峰的弟子了，還不跟我走？”徐棠停下腳步開口提醒。

她自然不會把這小綿羊留在這裏任人欺負。

遙歲被叫到，聽到徐棠說的內容，愣住了，這一次……這一次竟然不一樣了。

徐棠等遙歲追上來了，才看着站在背後不敢逾舉的遙歲，問：“你剛才為何想要拉我的袖子？”

遙歲愣了一下，難道這就是徐棠決定幫自己的原因嗎？

“擡手。”

遙歲不解其意，乖乖擡起手。

徐棠看到她手掌上煉丹留下的傷痕，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受傷了不好意思問藥，你早說啊，早說我就給你了。”

徐棠從懷裏掏出來一個乾坤袋，丢給遙歲，“裏邊很多藥，管夠。”

遙歲看着面前幾乎可以算是很好說話的徐棠，心裏有些迷惑，這，和自己以前那個冷冰冰一言不發的師傅差別實在是有點大。

不過她自然不可能知道，以前徐棠一門心思都在修行，走路睡覺都在想突破，就算遙歲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悠，也不過是個甲乙丙丁。

一言不發……也不代表高冷呀。

徐棠想要扭轉自己的形象的，恐怕是要多花幾天時間的。

徐棠領着小綿羊爬坡回家，夕陽餘晖十分絢爛，青雲峰的荒涼仿佛都有了幾分詩意。

“往後你就住在青雲峰，藏書閣的書都可以去看。你還沒有拜師，頂多只能算是青雲峰挂名弟子，不過好在青雲峰挂名弟子也有幾個，他們都是自學成才的……當然你也可以。”

徐棠做慣了甩手掌櫃，“我不喜歡管事，可是最近山裏雜草有點多，你幫我去找人來收拾收拾。”

她一頓，“如果你出了青雲峰有人敢欺負你，你就變本加厲的欺負回去，如果我沒空給你出氣，你上邊還有幾個便宜師兄。”

“我知道了。”遙歲再也不敢奢求徐棠的好意，可是徐棠如此貿然走進她的生活，實在是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而徐大佬破天荒的出山一次，竟然是為了撿一個小丫頭回去……這自然是沒什麽稀奇的，畢竟青雲峰雜草遍地衆所周知，她找個人回去鋤草并不是什麽大事。

相比之下，她怼了宋雪音一更加讓人好奇——宋雪音的膽量真是不似她的智商那樣讓人擔憂，反倒是大的很。

即便是徐棠這個峰主不出門，也沒有幾個人敢真的忘記她的威名。如今上渡仙門要過的天塹還是她曾經和人比試時削出來的。

但凡是要上渡仙門的，都知道徐棠的厲害。不知道掌門沒關系，可如果得罪了青雲峰峰主，她能追殺你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