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夏季

第69章 夏季

姜莞就這麽被徐棠哄着住了下來。

徐棠被徐盛璠叫去的時候, 才剛剛起床，進到她爹書房裏就是暴雨雷霆。

“你看看你！這十二道追殺令是怎麽回事？”徐盛璠手裏握着追殺貼，裏邊就寫了十二道追殺令牌都已經流出去, 姓名戶籍都有等級, “你為什麽要用追殺令？”

徐棠吩咐人追殺的人可多了去了，十二道追殺令殺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那是因為普通殺手殺不掉他們, 只有高手才能成功。”

“這是關鍵嗎？”徐盛璠覺得腦仁兒疼, “我們玄殷山莊熱情好客, 你這麽做, 誰還敢和你爹來往？”

徐棠露出純潔的笑容：“我這也是給你兒媳婦兒報仇雪恨啊, 況且爹你的仇家已經夠多了, 不用擔心再多幾個。”

“這事兒也就罷了, 還有啊……”徐盛璠眉宇間有些難為情，“你和姜謹行的女兒就算是談情說愛呢，也低調一點，不然你這少莊主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這個……”徐棠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覺得你還是讓我別當少莊主比較好。”

徐盛璠拿起雞毛撣子就要動手。

徐棠從書房出來，在心裏诩了口氣，搖着頭回院子裏，在門口被她姑媽喬煙芸攔住了。

“阿棠今天去姑媽家吃飯嗎？你姑父從南邊回來了，特意要叫你一起喝一杯呢。”喬煙芸上回來撈着不少好處, 又屁颠颠的來湊熱鬧, “你韶兒妹妹天天念叨着你，挂念你的緊呢。”

“不用了, 我過兩天再去看姑父吧。”徐棠禮貌地回絕，她和姑父有個鬼的交情, 也不知道喬煙芸是打的什麽主意。

“阿棠啊，我聽說那個姜小姐，是跟着你從南邊千裏迢迢來的？”喬煙芸有些八卦的語氣。

“是。”

“那，我聽說你們住在一起了？”喬煙芸一挑眉，直勾勾地看着徐棠。

徐棠笑了笑：“姜小姐在這裏舉目無親，我自然要多照顧着點，正好我院子大，就安置她住下了，至于住在一起……這種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被不知道的人聽了，恐怕對姜小姐的名聲不好啊？姑媽難道希望你侄女被武林盟主提刀來問責嗎？”

喬煙芸聽她這麽坦蕩，也就有些熄滅自己得念頭，她還想着要是徐棠喜歡女的，要讓自己女兒也來試試呢。反正韶兒模樣好看。

徐棠看喬煙芸走了，忍不住搖頭，一轉頭就看到姜莞抱着胸靠門框邊，“小莞兒，你何時在這裏了？”

“一直在啊。”姜莞笑吟吟的，“只是沒想到聽到你這麽着急的撇清我的關系。”

徐棠只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這你就冤枉我了！我這姑媽要是知道真情況，不知道會在外邊怎麽編排你……”

“我知道了。”姜莞擺了擺手，“一起吃午飯吧。”

兩個人坐在花廳裏吃飯，院子裏的花都零落了，綠色的葉子郁郁蔥蔥的，夜裏下完雨，枝幹上就再也難看到有花蕊了。

“看來夏天就要到了。”姜莞喝了口湯，胃裏暖洋洋的，她記得上輩子這一年夏季接連下了很久的雨，江南發了大水，連姜謹行都主動帶人去赈災了。

她擡頭望着天空，語氣閑散，“我還是要回去一趟。”

“怎麽？在這裏住的不舒服嗎？”徐棠放下筷子。

“不是啊……”姜莞看她那個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直笑，“我要去退姬家的婚，雖然只是口頭婚約，但是武林中人大多知道，不然我這樣和你在一起，該置你與何地呢？”

徐棠握住姜莞的手腕：“那我陪你去。”

“不行。”姜莞直接拒絕，“我自己去事情會簡單許多，你啊就乖乖等我吧。”

徐棠搖頭笑了笑，就算姜莞不讓自己去，她也會跟着去的。

“你不準跟着去啊，如果我發現你去了，會很生氣的。”姜莞又補充了一句。

徐棠嘆了口氣：“行，我答應了你就會做到的。”

一轉眼就到了雨季快來臨的時候。

第二日姜莞就要走了。

徐棠吩咐人細細清點了姜莞的行李，揮退了下人，坐到了姜莞身邊摟住她的腰，“就要走了？行李都帶上了嗎？”

姜莞有些好笑：“剛不是看過了嗎？沒有落下什麽。”

“真的沒有？你确定沒有？”徐棠皺起眉頭，十分嚴肅，“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真的沒有啊……”姜莞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迷惑。

“還有我。”

姜莞忍不住笑了起來，“又不是不回來了，你這點時間就不能等了？我這次要做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我怕你被人拐走。”徐棠嘆了口氣，看到桌子上的酒杯，“那這樣，你先和我拜堂成親，我就不阻攔你了。”

姜莞也不知道徐棠怎麽就這麽幼稚。

“那就只拜天地吧。”姜莞倒了兩杯酒，遞給徐棠，跟着她一起拜了月亮。

月色融融。

對影相偕一起跪下磕頭。

“蒼天在上，今天姜莞和我一起在這裏磕了頭，您做個見證，她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徐棠語氣虔誠，起身後，又倒了兩杯酒，“來，娘子，喝交杯酒。”

姜莞也都依着她，等喝完後被她打橫抱起，忍不住道：“這我可沒答應你！”

徐棠吹滅了燈，把她壓在床上，“事急從權，由不得你。”

第二日。

姜莞上了馬車，簾子落下的時候，對上馬車下徐棠不舍的雙眸，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又不是不回來了。

福若被打發着陪在姜莞身邊，忍不住憋嘴：“我們大小姐看起來慘兮兮的。”

“我們恐怕不需要多久就能重新見面的。”姜莞語氣篤定。

“那也是。”福若眨巴眨巴眼睛，又問：“姜小姐這麽着急走，是在意那些傳言嗎？”

姜莞看了福若一眼，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傳言，勾了下嘴角，“那不是傳言。”

福若一臉我就這樣的表情。

鳳尾州盟主府。

姜謹行身體差了許多，聽說姜莞回來了，下了床收拾整齊去前廳見她，也沒有多過問她去了哪裏，“之前你和爹有點誤會，這麽久不見面，氣消了嗎？”

姜莞看了眼姜謹行的臉，語氣溫和，“我和爹沒什麽誤會，自然也沒有生氣一說。”

姜謹行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喝茶：“我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你生兒育女的時候。咳咳咳……”他頓了頓：“之前為了姜清袂冷落到你，是爹的錯。”

姜莞笑而不語，等他說完之後，才讓福若把從玄殷山莊拿來的名貴藥材擺出來，“這些補藥爹用了身體一定會好的。”

等人把補藥收下去之後，姜莞才緩緩說出自己得目的，“我這次回來，是想去找姬爛商議退婚的事情，本來我和他就不太合适，現在我心有所屬，自然不能再耽擱他。”

“哦？”姜謹行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邊的浮葉，“我怎麽不知道？是誰呢？”

“徐棠。”

“……”姜謹行看着姜莞，喉嚨裏卡着一口熱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若是他以前的脾氣早就已經大發雷霆了，可是現在姜清袂下落不明，自己身邊只剩下這麽個女兒，撕破臉也沒意義。

“這事……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你先回去住下吧，退婚的事情從長再議。”姜謹行擺了擺手，不想繼續聊下去。

姜莞呼了口氣，“其實，女兒已經把退婚信送出去了，這時候估計也已經到姬家了。”

“你？”姜謹行心尖兒又開始作疼，張管家連忙給他拿藥，待他服下才緩過氣兒來。

張管家一臉的關切：“大小姐，如今盟主身體不好，你這事牽扯重大……操之過急了。”

姜謹行跟着點頭。

姜莞笑了笑，下去了。她不是來父慈子孝的，她是顧念着父女血緣還在，來給他送終的。

姜莞穿着素白色長裙從前廳出來，大步流星的有過回廊。一道閃電在天邊亮起，“轟隆隆”雷聲随之而來，第一場大雨嘩啦啦落了下來。

姬瀾手裏拿着信，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邊的大雨，臉色慘白，“難道她真的不顧半點情分？”

姬月撿起信，掃了一眼，嘆息：“其實退婚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哥，你是真的喜歡姜莞，還是只為了怄那一口氣呢？”

姬瀾對上姬月質疑的眼神，拍桌子，“我難道連這都分不清楚嗎？”他眼睛紅了，心裏壓抑難受，對姬月吼道：“這麽多年青梅竹馬，你以為我的心是石頭做的？！我難道就不會有感情嗎？！”

他搖了搖頭：“我從記事開始，就知道我未來的妻子是姜莞，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退婚，也沒有想過娶別人！”

“她為什麽會說，如果沒有徐棠，退婚的人會是我呢？”姬瀾仰頭看着無邊的雨幕，踉跄着走出去，“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別人啊……還是我的心，就不如她徐棠嗎？”

姬月看着姬瀾有些孤寂的背影，握緊了手裏的信紙，抿了抿唇，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那樣的天作之合，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這個問題，上輩子姜莞也問過。

雨下的很大，一連下了很多天。

徐棠本來要去找姜莞，可是水路不好走，就選的陸路，誰知道自己騎馬趕了兩天路，沿途受了埋伏，一時間受傷加風寒，在驿站就病倒了。

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鳳尾州，姜莞人已經跟着姜謹行下了江南。

“我草，我怎麽就那麽倒黴呢？這個世界真的是克我！”徐棠忍住要罵人的沖動，一身狼狽，哪裏還有半點貴氣？

“哈哈哈……我跟你說了，你就好好待在玄殷山莊不好嗎？”系統忍不住落井下石，“你這個樣子，姜莞見了恐怕也不敢認你。”

與此同時，江南。

“夜雨看長河，實在是別有一番雅興。”姜莞站在小樓邊上，吹着徐徐而來的涼風，身後站着一頭冷汗的張管家，“怎麽？張管家不覺得嗎？”

“大小姐……老爺他縱然百般不對，也不至……”張管家欲言又止，“若是他出事，那必定江湖大亂啊。”

“這個世上最不缺有能耐的人，沒了他，多的是人能當盟主。”姜莞語氣裏沒有任何狐疑，嗤笑了一聲，“你莫不是忘了，他是怎麽對我娘的？”

張管家不敢再說別的。

突然有人跑來傳話，“不好了不好了，盟主大人遇刺了！”

姜莞深深地看了張管家一眼，嘆了口氣，“跟我一起去吧。”

張管家垂着頭跟着姜莞，屋子裏人很多，大夫圍着床忙着包紮。

“你們先下去吧，那麽多人待在房間裏，萬一耽誤了大夫治療怎麽行呢？”姜莞一開口，其餘人也就都散了。

現在這水患之際，大家都忙着自己得事情，厲害的幾個都去抓刺客去了，客棧裏壓根沒什麽能打的。

大夫給姜謹行止了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大小姐，我現在必須去拿藥，不然傷口感染了會出大問題，勞煩大小姐看顧着，我去去就來。”

姜莞笑了笑：“應該的，去吧。”

姜謹行半昏迷中聽到房間裏安靜了下來，睜開眼睛看到不遠處的張管家和姜莞，松了口氣，“你們來了啊……那刺客下手真是果決啊，招招要命，若非我反應快，恐怕已經命喪九泉了……”

姜莞聽他說着，覺得有些惋惜。背對着姜謹行倒了杯茶，往裏邊撒了些藥粉，随口道：“爹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不會有事的。”

“先喝口水吧，大夫還要會兒才能到呢。”姜莞坐在床邊，把茶遞給姜謹行，他似乎是真的口渴了，喝了大半才停下來。

姜謹行喝了水，精神好了一些，“我回去後要好好查查，我每次運功都會發病。以前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來太過蹊跷……”有些疑惑，“張管家，你在那裏站着做什麽呢？”

“不用去查了，你也回不去了，我來告訴你吧。”姜莞把茶杯遞過去，張管家低着頭接了，俨然就是一副忠仆做派。

姜謹行眼神變了變，“莞兒，我可是你爹……你是不是被人挑唆才說出這等胡話？”

“姜謹行，你不配做我爹！”姜莞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姜謹行，笑的有些薄情，“你所做的樁樁件件，我都一清二楚。”

姜謹行五髒六腑突然像火灼燒一樣難受，想要質問，可是卻趴在床邊嘔了一大口血，臉色衰敗了下去，“你，你真是，好……好一個孝順女兒！”

“我雖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也沒到讓你弑殺父親的程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那也比不上你。”姜莞笑了一聲，“你也別裝了，我告訴你吧，我娘沒有死，她現在活的好好的，可惜你馬上就要死了，沒辦法親眼看看她現在活的有多自在！”

姜謹行看着面容冷冽的姜莞，一瞬間覺得從未認識過她一般，想說什麽也說不出口了。直到火燭被撞倒，順着帷幕席卷上來，他才隔着火光對她道：“我對不起你，放過清袂，她是無辜的……”

姜莞這一刻，真的覺得姜謹行死不足惜，她勾了下嘴角，“不是我放不放過她，是她從來就沒打算放過我，我說過，我們肯定是你死我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