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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

兩人站在司命廟前，看着頭頂的牌匾。

顧懷吃驚到：“這不是司命廟？幹這事的不管是人是妖，都還挺會挑地方。”

樂新已經有些生氣了，不管目的是什麽，選在司命廟就是膈應獸：“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管它是誰，先揪出來再說！”

說罷樂新就大步走了進去。

顧懷連忙跟上，邊走邊打量着不算小的司命廟：“這裏這麽大，它要有心藏，我們怕是不太好找，六爻只能算到是在這。”

樂新掰掰脖子手腕說：“這有什麽，算一卦也挺耗神，你到那邊看看風景，等我半炷香時間。”

顧懷看着少女的動作，在心裏替那個不知名的家夥點了一炷香。還不等顧懷轉身，只見一道白色的殘影閃過，樂新已經不見了。

片刻，顧懷摸摸下巴：“這身手還挺好……”然後朝邊上走，既然樂新說讓他等，那還是老老實實去看風景吧。

不等半炷香的功夫，樂新就拎着一條東西走了過來。顧懷迎上前，看着樂新手裏不太像活物的東西斟酌着開口道：“這是黃大仙吧？嗯……死之前招了嗎？”

樂新抖抖手叫道：“醒醒，別裝死！”

随即丢在地上，拿出帕子擦手：“沒死，招了，你聽聽它幹的蠢事。”

樂新本來就對它在司命廟鬧出事心生不滿，身為神獸抓個黃皮耗子還是很輕松的，抓到自然先出了出氣，倒也不至于上來就弄死。

地上癱着的黃大仙艱難的撐起身哭訴：“我也冤枉啊！我在這苦苦修煉百年結果栽在了她們二人手裏，我還沒報複她們呢！”

“說重點！”樂新雙手交叉，盯着黃大仙。

黃大仙向後一縮：“是是是!”

【黃成功口供】

我叫黃成功，我父母都希望我成功成仙，我差一點就成仙了！

我成年後遇到了一位高人點撥，之後就在蒼翠山的司命廟修煉，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蹭個地方，最好能蹭點大司命的光順利成仙。

就這樣過了一百年，有一段時間山上的司命廟來祭拜的人越來越少，我本來還盤算着等時間一到就去山下的村子找人，成功了就把廟再修修。

結果就出了神幽大戰那回事，人們又想起了山上的司命廟，把它修的又大又漂亮，我想着來祭拜的肯定也算是心懷感恩的人，就準備挑一個人。

那天那兩個姑娘獨自在後院聊天，臨走時，其中一個臨時起意去求個平安符，我想着機會來了，女孩子嘛最是心軟。

結果我問完之後，她竟然說：成人有什麽好的，你要是能讓我得償所願，你就像人，剛說完另一個姑娘就出來了。

踩了一個大坑我好氣，可是又沒辦法，一百年啊！就想到之前偶然得到的迷幻草，畢竟夢裏得償所願也算吧，她又沒說清楚。

想到這，我就跟到了柳家，結果柳家小姐睡了好久，我的修為都沒什麽反應。我帶着剩餘的迷幻草就去了沈小姐家，本來就打算用一點的，但是想到另一個沒什麽反應，就把剩下的全用了……結果也沒用，我只能先回來再做打算。

【結束】

說到最後黃成功抱着顧懷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多冤啊！我的修為全沒了！”

顧懷将腿解救出來問道：“那為何沈小姐還沒醒？”

“我……我也是第一次用啊，只知道可以在夢中夢想成真……至于為什麽沒醒……用太多了？”黃成功低着頭不敢看二人的眼神。

“解藥總有吧。”樂新是真沒想到一個活了這麽久的妖怪這麽蠢。

“有的！有的！”

二

看着沈小姐醒來，沈夫人抱着沈小姐哭的肝腸寸斷，嘴裏喊着大司命保佑。沈老爺也對二人連連道謝。

沈小姐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一家人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和如今并沒有什麽區別。

聽完沈夫人講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連忙起身向二人道謝，然後開口：“不知二位救命恩人，可否救芸春一命。我了解她，若非出事了，她聽聞我昏迷定當想盡辦法來問問。”

“你不介意嗎？你這次也算是受到了牽連。”樂新一臉好奇。

“芸春在家本就不易，柳夫人處處要她做到最好，甚至有些過分要求了，芸春事事做到最好也不能讓柳夫人滿意。年前柳夫人給芸春定了親，雙方也都是世家清白之人。本以為定親了嫁出去了就好了，結果沒想到城北的王家公子最近鬧着已心有所屬，兩邊就退親了，柳夫人自然又将責任歸到芸春還不夠優秀上了。”

沈小姐嘆口氣随即有想到些什麽：“那日去司命廟散心，我覺得芸春已經沒什麽生氣了，怕不是被柳夫人逼狠了。壞了黃……黃仙人的修為，我們會盡力彌補。”

樂新點點頭：“救她倒是不難，但怎麽見到她，柳夫人可是說柳小姐無礙。”

沈小姐生氣的錘了一下床：“她定是怕損壞了她塑造出來的柳小姐，哪有如此做父母的！”

沈夫人将人攬進懷裏：“才剛醒，別動氣。不就是個好争面子的嗎？娘給你想辦法，逼一逼就是。”

柳夫人聽完下人的通傳，氣的摔了手中的茶盞，但思及後院那些個不老實的，柳芸春必須醒過來，不然自己半輩子的努力也白費了。不就是治病嗎？正好之前那些庸醫也說不出個一二三。

“這……柳小姐的情況看起來和沈小姐不太一樣啊！”顧懷看向樂新。

眼前的柳小姐雙目緊閉，連美夢成真的夢都蹙着眉頭。

柳芸春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格外漫長。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親和母親感情甚好，父親會在回家時給她帶有趣的小玩意，會和她們一起吃飯，然後看着母親繡花、聊天，誇她的繡工一如既往地好，母親也總是笑着和她說我們家的寶貝女兒只要快樂的長大就好……

柳芸春看着眼前帶着笑容聊天的父母，總覺得有些不真實，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自己這就是真的，她們一家人本該如此。

柳芸春一天天長大，在這些年中母親慢慢教自己讀書明理，時不時指導自己的女紅，就算做不好也沒事，在紮到手時母親會問自己疼不疼。

柳芸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滴眼淚滴在了手上，待擦去眼淚再看時手指已經布滿了傷口……

恍惚間又聽到：“芸春啊！做得好，不愧是母親的好女兒！就是要讓那些笑話我的人看看，丈夫靠不住又怎樣，我的女兒是一等一的好。當然你也不能止步于此，琴棋書畫你還得繼續練習，不能讓其她姑娘越過你，平日裏也多看看書，作出的詩才能被更多人看到！我活的失敗又如何，我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女兒，哈哈哈哈哈哈讓你爹後悔去吧！”

“芸春？芸春！我和你說的你可記得了？芸春啊，娘都是為你好啊，娘可只有你了，你不會讓娘失望的對不對？”

柳芸春看着柳母期待的眼神堅定的點頭：“女兒知道母親都是為了我好，女兒做得到……”

柳母拍拍柳芸春的手：“放心，按娘說得來，不會錯。”

柳芸春在母親的教導下，在附近幾座城鎮間都頗具美名，日子雖然累了些但是能讓母親滿意，柳芸春也算松口氣。幾番挑選後，柳芸春成功嫁給了州裏最有權勢家的公子，婚後仍然聽從柳母的指導，但奈何還是沒有拴住丈夫的心。

“你太讓我失望了，白費了之前的努力了！罷了罷了，抓緊有個孩子，然後讓我來教她，從小教起，她一定比你更加優秀，你看你現在的好日子不都是我謀來的，她以後肯定比你更幸福。”

柳芸春喃喃道：“還不滿意嗎……怎麽樣才能滿意……我的好日子？我的日子好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要！”

三

世界在柳芸春眼前一點點碎裂，世界變成漆黑一片，遠處傳來幾句時斷時續的說話聲。

“按道理用了解藥應該問題不大，柳小姐為何還不醒？”

“哼！既然沒用各位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了？今日之事各位可失了禮數!”

“迷幻草只是一個誘因，柳小姐平日思慮過重怕是生出了心魔。”

這是誰在說話？什麽醒不來？什麽心魔？柳芸春擡頭看着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空，只覺得好空好冷……可是又有誰是真的關心我呢？

“呸！你是哪家姑娘，別在這裏污蔑我女兒。”

“既然你們沒有辦法，還是請回吧！”

“芸春芸春！我是沈念！快醒醒啊，你忘了我那日與你說的嗎？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諸位，請吧！”

念念！是念念的聲音！柳芸春下定決心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努力跑去，直到看到前方亮起的白霧，柳芸春松口氣走了進去。

“念念……”聽到柳芸春的聲音，衆人的視線回到床上，沈念握住柳芸春伸出的手：“沒事了，沒事了，醒了就好。”

柳夫人看着二人的姐妹情深不屑道：“既然醒了，諸位也離開吧，剩下的便是柳府家事了。”

沈念顧及柳芸春剛醒，身體比較虛弱，不想把小姐妹一個人留下來，“柳夫人，可否容我同芸春說幾句話。”

柳夫人想着柳芸春最近的變化定是與沈家小姐脫不了幹系，好不容易培養的女兒可不能被帶歪了，說：“還有什麽可說的，我看你們以後也少來往，可別下次出什麽事又賴到我頭上來。”

屋內的氣氛頓時冷下來，樂新看着柳小姐絕望的閉上眼，心想柳小姐遇上這樣的母親倒是可憐。眼下柳小姐醒了，倒是可以走了，雖說與推測不同，自己也花費了一天時間。

樂新剛準備拉着站在人群外的顧懷離開，就聽到床那邊傳來一道平淡的聲音，“母親這是連我最後一個朋友也容不下了嗎？”

“孽女！我一心為你，你就這麽和我說話嗎？你的規矩呢？”柳夫人盯着坐起來的柳芸春冷冷開口。

“母親，我如今遭此一劫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後面的日子女兒想為自己而活！”

看着柳芸春平靜的眼睛，柳夫人咬着牙說：“為了一個沈念，你當真要做到這一步？我可是你母親！”

“我昏迷時也只有她會想盡方法來救我了，母親……我是為我自己。”柳芸春說完起身從梳妝臺的屜子裏拿出一本書，這是柳母為了規範柳芸春言行編纂的書。

“這麽多年來我處處按照您的要求行事，您卻總認為我做的不夠好，女兒婚事已退，更是讓您失望……如今您就當我剛剛再也沒有醒過來吧……”說罷，将書當着衆人的面撕成了兩半。

“你！哼！”柳夫人氣的拂袖而去。

柳芸春擦掉眼角的眼淚，沖衆人開口道：“芸春在此謝過各位救命之恩了！”

沈念扶起柳芸春默默的安慰她。

樂新從剛剛柳芸春拿出那本書開始，便覺得此事不太正常，加上柳小姐一直不醒也存在諸多疑點，便開口道：“柳小姐剛醒，還是好好休息吧，只是這事也講究一個因果，沈家付了三百兩黃金，你……”

柳芸春不好意思的開口：“麻煩您等我幾日，我必當重謝！”

“倒不必麻煩，來貴府只是順便，如果你願意，這本書便是報酬。”樂新指着地上被撕成兩半的書說。

“書？這怎麽可以，您若是喜歡書，我自當為您找些……有價值的。”柳小姐撿起地上的書，有些無措，哪有拿爛書當謝禮的。

突然柳芸春像是想起什麽，講書遞給樂新。

樂新接過柳小姐的書說：“不必客氣，這書對我有些價值，你願意就好。”

說罷，便帶着顧懷和黃成功同衆人拜別。出了柳府，外面天色以晚，白日裏熱鬧的街市只有行人少許。

樂新看着顧懷手裏的黃成功，這麽長時間都守着司命廟，稍微補償一番，日後盯着點人間司命廟的動靜倒也是個好辦法：“此事雖然因你而起，但你也确實冤枉，明日你來一趟浮雲閣，我有東西給你。”黃成功見沒追究它什麽事，高高興興的消失在二人眼前。

“不過我确實不明白，雖說黃成功鑽了空子，但它确實讓柳小姐在夢中得償所願了，為何沒有成功？”顧懷疑惑地開口。

“柳小姐夢裏确實得償所願了，但得償的是誰的願呢？如果是柳小姐的，她又怎麽會困于心魔，差點醒不來。”

“倒也是，但願柳小姐這次能振作起來。”

樂新笑笑沒說話，只要柳芸春自己放下之前對自己的桎梏，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想必過的也不會太差。

四

走至街角，顧懷跟着樂新進了一家看起來裝修很是古樸的酒樓，這個時辰酒樓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小二看到來人立馬迎了上來：“樂小姐，您來啦！”

樂新沖小二報了幾個菜名便招呼這顧懷坐。

“這便是你開的小店？”顧懷打量着酒樓的內部構造和座椅用具，看着雖不富貴，但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碗具用的皆是漆器，倒是好品味。

樂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說：“那倒不是，這家酒樓離得近，味道不錯，吃完再回去，你今天奔波一日不餓嗎？”

顧懷摸摸腦袋：“我今日倒是沒出什麽力，那三百兩黃金還是你留着吧，我能有住處已經很好了。”

“說了給你就給你，如果你過意不去就好好替我辦事，明日黃金會送到浮雲閣，到時你自己收好，而且我的報酬已經收到了。”

“那本書？”顧懷不是很理解，那本限制了柳小姐前半生的書有什麽價值。

樂新拿出書放在桌子上，掌心拂過，桌子上的書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雕着花紋的玉，但看着并不完整，應當是一個什麽東西的一部分。

顧懷在看到玉的一瞬間愣住了，但想到樂新在自己面前并未遮掩便有些高興，這是不是意味着樂新信任他。

剛準備說什麽，卻看見樂新拿着玉的手微抖，神色看起來比他還震驚。

“你沒事吧？”聽到顧懷的詢問，樂新一下回神。

“沒事，只是有些震驚，這玉同我有些淵源。”樂新摸着玉佩上的紋路，深吸一口氣将玉佩收好，眼下不适合聊這些。

“樂小姐，菜齊了，您慢用。”轉眼間，桌子上便多了幾盤擺盤精致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嘗嘗吧，這都是如意樓的招牌。”樂新看着美食心情好了不少，果然還是吃東西最讓人快樂。

顧懷拿起筷子品嘗起來，樂新看顧懷吃飯雖快卻不顯狼狽，顯然也是有教養的世家出生。菜的種類雖多，兩人卻剛剛好吃完。

樓上一襲紅色的身影看着二人走出如意樓一路朝浮雲閣走：“是她？有意思。”

從如意樓出來，顧懷沒走兩步路就看到了樂新口中的浮雲閣，走進大門，顧懷更摸不着頭腦了，這明顯是個住處，又怎麽能做生意？

剛準備開口便聽樂新說：“一樓的房間你随意挑選，生活用品後面庫房都有你自取所需，不要上二樓就好。”

顧懷欲言又止，樂新給他指完庫房位置接着說：“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時辰不早了，你先休息，明日再說。”

樂新安排好顧懷便匆忙上樓，關于那塊玉，實在有太多疑問。

樂新看着手裏的碎玉，雖不全，樂新卻已經肯定這就是大司命随身佩戴的青玉雲紋鳳舞佩，還以為玉佩同大司命一起消散了，卻不曾想竟是碎了，還落在了人間。

想起今日柳小姐昏迷不醒的疑點，樂新皺起眉頭，探查起玉佩來，果然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似是怨氣又像是不甘的氣息，就像當初帶蘿身上的那樣……難道是受到了碎片的影響？

玉佩既然能藏着帶蘿的力量，那師傅呢？

樂新看着黑暗中遠山的輪廓，玉佩既然碎了，那肯定不止一塊，要好好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