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軟

029 心軟

深夜,教職工老居民樓,許華知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身子後仰靠在沙發上,手背搭在額頭上,滿臉疲憊。

當初,秦瑤問她,确定阿思會回來嗎

她是怎麽回答的呢……

“如果她不回來,我就去找她,不就隔着一個海嗎,又不是天南地北,我去找她,很容易。”

話雖然這樣說,但實際情況怎麽樣,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個時候,日本的個人簽證很難辦理,她初出社會,身上并沒有很多錢,壓根沒有資産證明,其他的要求也很難達到,對于那個時候的她來說,去一趟日本,簡直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媽媽随着年紀增大有了高血壓,她暫時不敢将她和阿思的事情告訴媽媽,不敢向媽媽尋求幫助,況且阿思不在,她一個人和媽媽說這種事,媽媽可能根本不會相信。

但是她真的很想阿思,很想去日本,很想見見阿思,很想知道阿思為什麽不辭而別,盡管她知道,她就算踏上了日本的土地,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阿思。

她對回到日本的阿思,一無所知。

中國和日本僅僅隔着一個海,從這裏到東京,飛機只要四個小時,而她卻覺得, X市和日本隔着一個銀河系。

想要找到阿思,真的很難。

讀書時所有的聰明才智,在這種問題上通通沒有了用處。

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憑借阿思當初給的一點點信息,進入MW成為裏面的一名員工,慢慢往上爬,成為財務部總監後,她就有機會到日本總部,見到集團高層,就有可能見到阿思的親人。

許華知揉了揉酸脹的額角,把一旁的電腦搬到大腿上,按時間排序的發件箱出現在視野裏,将她的思緒重新拉回到幾年前。

許華知轉動手腕,手指輕輕地按了幾下鼠标,選中那些她還在校園裏,剛入職場時,在深夜裏寫下的郵件,dj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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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過去的回憶,不論是思念還是偶爾冒出來的怨念,不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随着網線重新到達了它應該到的地方,等着原本應該開啓它的人,來打開它們。

郵件發送成功,許華知看着郵箱裏剩下的幾十封郵件,眸光幽深,在職場裏摸爬滾打的那些糟心事,還是暫時留着吧,不要給阿思添堵了。

許華知選中的那些郵件,其實大多都是積極向上的,畢竟那個時候,許華知堅定的認為尤思語會回來,她也是滿心期待尤思語回來,埋怨與怨念并沒有後來那麽深。

許華知覺得,她的阿思看了這些郵件,會哭一哭笑一笑,最後撲進她的懷抱。

萬萬沒有想到,她的阿思不僅沒有撲進她的懷抱,甚至還躲着她了!

尤思語的躲并不是明明白白的躲。

她會跟着許華知一起上下班,中午會一起去食堂吃飯,甚至在秦瑤端着盤子湊上來時,她依舊能面不改色的繼續喝粥,好像對過去發生的那些事,一點芥蒂都沒有,到了晚上兩人又一起結伴回秀色小區做飯。

明明兩個人除了晚上睡覺時間,其他時間都在一起,但許華知還是堅定地認為,她的阿思在躲她。

周四晚上,許華知收拾好廚房,擦幹淨手從廚房裏出來,轉頭看向客廳,卻發現客廳裏的電視雖然開着,但阿思沒有看電視,反而抱着一個抱枕,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這個方向。

然而,等她揚起笑臉回看過去時,阿思又突然轉過頭,面對着電視機,好像剛剛那一幕都是她的錯覺。

許華知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又是這樣。

自從那天晚上她把一些過去的郵件發過去後,阿思看她的眼神就是飄忽的,時不時地偷看她一眼,等她看過去,阿思又馬上轉頭或者低頭,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剛剛什麽都沒有做的樣子。

眼神躲閃,不是心虛就是在逃避。

許華知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撩起散在臉側的碎發。

她記得那些郵件沒寫什麽東西啊,阿思怎麽是這種反應。

許華知定定神,擡腳走過去,在尤思語的身旁坐下,一邊看着電視,一邊語氣很随意地開口道: “明天周五,晚上有空嗎”

尤思語愣了一下,她不确定許華知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含含糊糊地回道: “啊好像有空。”

許華知輕笑了一聲, “那就好,明天晚上我們出去吃。”

尤思語低垂着頭,仍舊不敢直視許華知的眼睛,聲音因為低頭而有些沉悶, “幹嘛要出去吃啊”

許華知“唔”一聲,拿起手機看新聞, “我哥說他明天晚上請我們吃飯。”

話音落下,尤思語抱着抱枕就蹦了起來。

沙發綿軟,她險些沒站穩,搖搖晃晃了好幾下,許華知見她随時要摔的樣子,趕忙放下了手機,雙手用力,抱住了她的雙腿,尤思語這才穩住了身子。

她站在沙發上,一臉驚慌地看着坐在她腳邊的許華知。

“你說什麽!他要請我吃飯!”

許華知松開抱住尤思語雙腿的手,微微仰頭,嘴角微勾。

她似乎很喜歡看尤思語慌亂的樣子,笑臉盈盈地欣賞了一會,這才擡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尤思語,糾正道: “不是請你,是請我和你,我們。”

尤思語連連搖頭,仿佛撥浪鼓一樣,态度很是堅決,開口就是一句拒絕。

“不去不去!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他沒什麽事,做什麽要請我吃飯!”

說着,尤思語往後跳了兩步,坐到了另一張沙發上,離許華知有一兩米遠,擺明态度不會和她一起去。

許華知見狀,定定地看了尤思語近一分鐘。

尤思語坐在角落的沙發裏,偷偷用餘光打量着許華知的神色。

她們分開太久,她在短時間內,突然知道了太多事情,大腦容量有點不足。

而且,她在日本的那些年,那些經歷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和許華知相處。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和态度不太對,但她不知道怎麽樣才是最好的,所以只能磕磕巴巴地摸索。

這樣的自己,在許華知的眼裏,肯定是一個讨人厭的壞家夥吧,曾經的情誼,遲早會被她自己敗壞光。

尤思語咬着唇,偷偷看向許華知,見她看着自己這個方向,原本炸毛的尤思語,态度不由地就軟了幾分,她張了張嘴,正想開口說兩句話,緩解一下現在尴尬的氣氛,就聽到許華知輕輕地笑了起來。

最後還是許華知先妥協了,聲音輕柔,軟軟道: “你真的不去”

尤思語擡起頭,佯裝看電視,點了下頭, “不去……”

許華知輕輕地嘆了一聲,沒有再開口,而是拿起手機,點開微信,裝作自言自語般開口道: “那我和他說一聲。”

許華知的聲音輕飄飄的,随着夏日晚風飄進尤思語的耳朵裏,溫柔的聲線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

尤思語愣了一下,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的思考, “等下!”

等她反應過來,許華知已經放下了手機,眼底閃爍着星光,滿臉期待地看着她。

尤思語抿了抿唇,突然想到自己熬夜看的那些郵件。

她虧欠許華知太多,只是讓她和杜華銘吃頓飯,又不是壓她上刑場,不就一頓飯麽,這麽小小的要求,她都不能滿足許華知,那她好像也太過分一些。

許華知見她說完那一句,又低下頭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她眨了眨眼,輕手輕腳地站起身,悄悄地走到尤思語的身後,動作極其緩慢地挨着尤思語坐下。

尤思語抱着抱枕,身子蜷縮成一團,面色由紅轉白,又從白轉成紅色。

許華知見着有趣,便單手撐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眉梢眼角帶着笑意,一動不動地看着她,這一看就看了好一會。

尤思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時之間沒有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過了好一會她才下定決心地點了下頭,就像是在自己勸說自己一般,悶聲道: “不就一頓飯麽,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許華知實在忍不住,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尤思語被她突然發出的動靜吓了好大一跳,正要起身跳走,就被人從身後環抱住了腰。

活蹦亂跳的尤思語,瞬間就老實了,乖乖坐好,不敢再動。

溫熱的指腹緊貼着她的腰身,脊背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溫軟的身體,耳側是溫熱的鼻息,帶着灼人的熱意。

尤思語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擡手想要抓一下耳朵,但手伸到半空,還是收了回去。

許華知的下巴靠在尤思語的肩上,稍稍偏頭就能看到,因她的呼吸而變紅的耳廓,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她微微低頭,額頭靠在尤思語的肩頭,悶聲笑了幾聲。

尤思語抱着抱枕的手,無意識地屈起,不停地摳着抱枕的縫隙,心髒的跳動有些快,她感覺有些渴,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她擡了擡眼皮,看了空調一眼,随即偏頭看向茶幾。

“空調遙控器。”聲音微啞。

“嗯”許華知放在尤思語肩上的額頭,輕輕地蹭了蹭, “什麽”

尤思語瞬間抓緊了抱枕,下意識地咳了兩聲,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似乎這樣就能掩飾住她的緊張。

“我說,溫度太高了,我有點熱,把遙控器拿給我,我要調低一點!”

許華知“唔”一聲,左手仍舊抱着尤思語的腰,右手伸長将遙控器拿了過來,遞給前面的尤思語時,順便掃了一眼她身上長袖長褲的家居服。

“在家還穿這麽多,難怪會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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