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ider

Cider

黑澤先生的臉色好像很可怕。

青木憐心想,這人怎麽了?他是經常這樣生氣嗎?是因為外出走掉的小狗始終沒有回來,還是說因為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是在黑澤這裏住了半個月,而且沒給房租,沒給報酬,單純就是麻煩了人家。

黑澤大概是想要一點報酬吧。

青木憐這樣想着,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而真摯地詢問起黑澤陣:“我知道了,在生命的盡頭,我應該報答你的,黑澤先生,請問你要什麽呢?”

琴酒深呼吸着。

青木憐直到現在都沒想起來,他看得出來,這人的精神狀态始終沒恢複過來,否則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

如果一直想不起來,他是否也可以把這人當做一個全新的個體、産生一種全新的關系?

“黑澤先生、黑澤先生,你喜歡什麽呀。”

青木憐的聲音把他拉了回來。

“……”琴酒的表情勉強維持在嚴肅上,“抱一下就可以了。”

“嗯?”

青木憐心想這算什麽報酬呀,擁抱這種東西他可以給很多人,完全不值錢的。但琴酒說了,他就很乖巧地走過去,給了一個輕輕的擁抱。

就一個那麽普通的擁抱而已,但如果青木憐想起來,就會發現他和琴酒認識的這些年裏,琴酒從未主動索要過擁抱,全都是他主動去貼的。

“好喜歡呀。”青木憐眯起眼睛,“我可以繼續抱一會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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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死在你懷裏嗎?”

琴酒真的聽不了半點,青木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當着面死掉這種事,有一次就已經夠可怕了,還要來第二次,是覺得他不會發火嗎?

青木憐一臉茫然地被抱住了,很用力,甚至有點難受,他的眼睛睜大了,圓滾滾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睛。很久以前他的眼睛就很乖巧,沒有任何的殺傷力,現在失憶了,更是顯得分外無辜。

連被人強吻了,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這是做什麽……”青木憐只是輕輕地問,“是臨別吻嗎?”

他真的,一開口就是琴酒不想聽的話,只能讓人把嘴堵上,繼續剛才的事。

青木憐現在太輕了,幾乎沒什麽重量,大部分時候甚至沒有辦法被人觸摸到,也就是琴酒剛說了想要一個擁抱,青木憐才用了點力氣,讓自己可以被觸摸。

于是現在就便宜了琴酒,青木憐整個被抱起來,雙腳離地,一個非常不安全的姿勢,只能摸到身後的門把手。

很快他的手也被鉗制住了。

哪怕沒有任何記憶了,青木憐也覺得現在的情況很陌生,他從來沒有被人強迫過,甚至覺得有點好玩。畢竟黑澤先生從來沒有流露出過如此激烈的情緒,完全就是在進攻,力氣很大,他覺得自己為數不多的靈魂都要被捏碎、融入到對方的身體裏去了。

不知為何,青木憐并不讨厭這樣激烈的觸碰,甚至覺得很享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但是當琴酒再度觸碰上來,想要吻住他的脖頸,卻失敗了。

他抱不住青木憐了。

“對不起。”青木憐呆呆地坐在牆角,“好像真的沒有力氣了。”

他開始肉眼可見地變透明,青木憐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下琴酒的袖子,但還沒伸出來就舉不動了。琴酒伸出手去抓,也抓了個空,就像抓一片影子,永遠沒有辦法握在手心。

“我還是很高興的。”青木憐一直看着琴酒,“很喜歡這個擁抱。”

“……”

青木憐消失了。

琴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剛才青木憐着急出去,是為了找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安靜地死去。而不是去尋找“琴酒”和自己的名字。

琴酒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說到底,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拯救青木憐,不知道如何讓他活下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改變青木憐的想法的,等他覺得應該嘗試一下,就是現在了。

已經晚了。

他從來都不适合拯救人。

……

琴酒喝醉了。

酒瓶七歪八倒的躺在地板上,他很少放縱自己喝那麽多。也不敢喝那麽多。琴酒的敵人太多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徹底放松過。

醉了就會選擇性地忘記一些東西,特別是一些痛苦的事。琴酒想起後來第二次看見青木憐,是在醫院裏,彼時他也咋養傷,傷還沒好就想着出院,結果被護士攔住了。那些護士一邊非常驚恐,一邊又不得不完成自己的職責。

于是琴酒就看見了青木憐。

一個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傷、卻穿着病號服的青木憐出現在了醫院裏。他拿着一些病人不應該食用的,充滿香料味的包裝盒,回醫院就像回到家一樣:“呀,琴酒。”

“我買了酒,還有肉,你要吃嗎?”

青木憐表現得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和琴酒見面,就把人打進了醫院,兩條胳膊都骨折了。也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在琴酒面前說出過許多不應說的事。

琴酒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他的邀請。

畢竟醫院裏可以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護士們發出了尖銳爆鳴。

其實琴酒自己也知道,沒有告密,也基本意味着默認青木憐的計劃了。或者他只想看着青木憐去做一些他沒有做過的事,去失敗,而後他便可以站在一邊冷冷地嘲諷幾句。

再後來,這家夥真的成功了。

在至少三分之一組織核心成員叛逃的時候,琴酒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他沒有站隊,只是看着青木憐去處理這些事情。足夠冷酷,足夠強大,琴酒敬佩這一點,只是怎麽也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黏着人,索求最不安全的擁抱和接觸。

直到現在。

琴酒心想自己真是變了很多啊,都開始軟弱了,喝醉酒什麽的。

而且還隐約出現了幻覺。

琴酒又看見了青木憐,幹幹淨淨的年輕人蹲在他面前,看着地上的酒瓶,似乎在思考哪裏可以落腳。

“琴酒、琴酒……怎麽喝醉了。”青木憐自言自語,“好奇怪呀,我只是在月月家住了一段時間……隐約記得我的一片靈魂已經找到你家了呀。難道他沒有陪着你嗎?”

“難道說,琴酒你沒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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