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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藤川家提出要告辭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我禮貌地鞠躬和藤川一家人道別後，轉身就看見涼介已經站在玄關的位置等我了。

我盯着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涼介沖我瞪了眼睛，故作兇惡:“你傻乎乎地愣那兒幹啥，快過來，我送你回家。”

說着他已經換好鞋，開門出去了。

我“不用”的話含在嘴裏沒說出來。又不是小學生了，只是九點回家而已，有什麽好送的，我對此很不理解。

“喂，我送你也不過是因為老媽一直啰嗦而已。”涼介對此認真強調道，“而且，本來大晚上的，人家看不清你的長相，總會有點危險。”

我涼涼地飄出一句:“你說的看不清長相是什麽意思。”

“咳，“涼介故作淡定地咳嗽一聲，很挫地轉移了話題:”哎，明天記得把國文作業拿給我抄。”

“不，”我搖頭，語氣平淡：“因為我很小氣。”

涼介:“……女人還真記仇……”

“謝謝誇獎。”我從不認為記仇是件壞事。更何況，本來就有俗語，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只是在很好地貫徹這一點而已。

在涼介無力敗退地和我道歉之後，我勉強同意了暫時原諒他，之後的發展還要看他表現。

送我到公寓門口後，涼介就回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我轉身準備進公寓大門。

“晚上好，繪原醬。”身側突然冒出個擁有濃重個人色彩的嗓音，不用看臉我也知道是誰。會用這種聲音叫我的人，怎麽看也只有那一個。

“黃濑。”我轉回身，正好看見黃濑抱着籃球站在路燈下。他笑盈盈地看着我，看見我的視線，沖我揮手打了個招呼之後，就朝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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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在這裏。”黃濑的出現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這讓我突然對自己剛剛斬釘截鐵地對愛理所說的，“我不會喜歡黃濑”這句話，産生了動搖。眼前的少年太美好，一時讓我産生了錯覺。

“啊，上次送繪原醬回來時，發現這裏有個很棒的籃球場呢，就過來打球了。”黃濑已經走到我面前，伸手摳了摳臉，微笑道。

“哦。”此時此刻，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湧上心頭，暖暖的，漲漲的，愉悅滿盈，一時之間就快要洶湧而出。本以為今天是見不到他的，可是，卻沒想到，以這種意外的形式見到了。而且，還是第一次這麽近地看到他流汗的樣子，讓我突然覺得流汗也并非那麽讨厭了。起碼，現在正在流汗的黃濑，我并不讨厭。背着路燈站着的黃濑，五官氤氲在一團黑暗中，顯得有些模糊，但面頰上的汗珠卻因為反光的緣故，特別明顯。此刻，它正搖搖欲墜地挂在黃濑的下巴上，越發顯得他的下巴弧線優美。

我內心突然升騰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渴望。這渴望讓我不由得口幹舌燥地吞了口口水，也沒注意黃濑嘴唇開合地說了些什麽，反而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撫上了黃濑的下巴。食指指腹輕輕一刮，那滴汗就落在了我的食指上。

做完這個舉動之後，我才安下心來。不過，望着黃濑一臉驚異的樣子，我愈發裝得淡定地理直氣壯:“汗挂在臉上，看着很不爽。”

“啊抱歉！”黃濑的臉在黑暗裏似乎飄過了一抹淡紅，但是我懷疑這只是因為黑暗造成的錯覺，因為黃濑的聲音還是如常地爽朗:“運動完也沒有洗澡，就看見了繪原醬，似乎是有點邋遢呢，別介意。”

我不想再和他讨論之前的問題，自然地将之前那一頁翻過：“那麽，你叫住我做什麽？”

“看見繪原醬的時候，不小心就脫口而出……“黃濑顯得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不過，繪原醬的畫還在我那裏，因為今天要打球，沒有帶過來，下次在學校裏給你吧？”

我搖頭:“不用了，那副畫留給你做紀念吧。”

黃濑苦笑:“耶……我可不想要這種當做紀念啊……”

“既然讨厭的話，那就扔掉吧。”我無所謂地聳肩。已經成為敗筆的作品，也沒有修複的可能了。

“欸！”沒想到我的話反而引起了黃濑的慌亂:“我不是這個意思啦，畫我很喜歡！……不，說這種話的我好像有哪裏不對……QAQ”

黃濑手足無措的苦逼臉明顯愉悅到了我，我不由地笑了出聲。

“咦，莫非是在故意取笑我嗎，繪原醬……”少刻，黃濑本是苦逼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個微笑:“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繪原醬笑呢。”

……有嗎。我似乎是很不常笑，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笑起來的繪原醬很可愛，要是以後還能看見就好了。”并沒有說“以後多笑笑吧”之類的話，金發的少年溫暖的善意幾乎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黃濑，笨蛋，白癡，一級的大傻瓜。

“一個男人要是形容女人可愛的話，那就是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人實在沒有任何值得人稱贊的優點了，所以只能用可愛來敷衍她。”雖然我知道黃濑并非是這個意思，但是……眼前突然浮現了他一臉苦逼地解釋着并非讨厭我的H圖的樣子。我想我似乎捉弄他上瘾了。“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麽想我的啊。”

遇見一個人，世界全改變。然後，我從中發現了全新的自己。從未發現原來我可以這麽坦率，也從來沒有發現我還隐藏着惡劣因子。用一句話來說的話，就是黃濑有把人變成S的潛能。

“我絕對沒有那麽想，也沒有敷衍繪原醬。”黃濑果然一臉認真地解釋道：“我是真心覺得剛剛的繪原醬很可愛的！”

“那麽黃濑，你覺得什麽不可愛呢？”

“……咦？！“我的問題讓黃濑一頭霧水，盯着我眨巴了下眼，明顯開始為難了:”繪原醬你突然這麽問，我一時也回答不出來……”

“嗯。黃濑，你也很可愛。”

“繪原醬，你又捉弄我……QAQ”

我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嗯……黃濑君其實有激發別人隐藏S屬性的能力吧。”

“哪有！這麽講好過分，繪原醬！”黃濑哭笑不得地反駁，但因為沒有事實證據作輔佐，而顯得言辭蒼白。

我們随意插科打诨地聊了一會兒之後，黃濑突然很鄭重地對我說:“繪原醬，謝謝你每天都來看我打籃球，我很高興。”

我驀的怔住。他知道？莫非他知道我一直看着他嗎？什麽時候知道的？

“繪原醬每次都抱着畫板過來嘛，而且都是一個人很安靜地坐着，很顯眼的。我一轉頭就看見了吶。”黃濑一臉得意:“對了，我們馬上要進行IH聯賽了，繪原醬也過來看吧，絕對會很精彩的。”

“精不精彩那種事情我不知道。”我看着黃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其實我看不懂籃球，我看的是你而已。”

這次，我清楚地看見了黃濑臉上浮現的紅暈，他抱起籃球遮住臉，暖黃色的眸子咕嚕嚕地亂轉，躲開了我的眼神:“說……說的太直接了啊，繪原醬！”

我不明所以。本來就是如此，我當然是因為黃濑才會去體育館，他可是我觀察的人。“既然要畫畫，當然要看你。你說什麽直接？”

“沒……沒什麽！”黃濑突然粗聲粗氣地否認:“那IH賽的素材會更好，你要過來嗎？”

“我考慮看看。”

黃濑突然笑了:“那，決賽的時候一定要過來啊，繪原醬。”

“要是海常沒進決賽呢？”畢竟之前還輸給那個叫“誠凜”還是“桦林”的學校了。

“我不會輸的。”自信逼人的笑臉。明明是在黑暗中，這個人一霎卻散發出了比陽光還要明亮的光芒，将他的臉龐映得無比明亮，他接着補充道：“無論對手是誰，我都不會輸。”

這樣的他讓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

“那就約好咯，繪原醬~”黃濑語調歡快地應了聲，沖我揮了揮手:“啊，已經這個時間了。我先走啦，晚安，繪原醬~”

我目送着黃濑走遠的背影，輕輕揚起了唇角弧度:“……晚安，黃濑。”

我想，這大概能叫做突然來臨的好心情。就連媽媽在看到我回家之後，都微笑地提起:“啊呀，發生了什麽好事嗎？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呢~”

我不由得撫上自己的臉。看上去……嗎？表情有露出地這麽明顯嗎？就連我自己都沒發覺。在回到卧室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時，我才發覺……

心情大概……真的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