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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兩日後的繪畫比賽果然又來了，臨走前我相當郁卒。雖然北川君看上去是個相當冷淡的人，但是他意外地相當固執。從那天在烤肉店裏他盯着我看的眼神我就看出來了，還很堅持地說着“下次再約”之類的，我該怎樣說服他放棄我呢？

一想到這，對于要再看見北川君，我內心總有一種淡淡的畏懼感，總覺得有點害怕起面對他了。我好像對于被喜歡這件事有種天生的恐懼，就連喜歡黃濑之後，被對方喜歡也會覺得有點害怕，壓根就不想要進一步發展，只想永遠停留在沒有變化的階段就好……

不過想也知道，黃濑那句“等着我的追求吧”之類的話語，不是說着好玩的。

這次繪畫給出的題目就比較難了，只給了我們一段優美的文字描述，根據其中內容畫出自己理解中的畫面，其中對構圖和線條的要求極高，而且意境上也不能太差。

文字的描述相當地抽象，大意是“你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世界輕得仿佛可以飛翔，心情兀的平靜了下來，小馬蹄聲聲，花香四溢，滿足感與幸福感在這樣的舒适中乍然而生”之類的……除了馬蹄和花香，具象的對象少得可憐，反而盡是些什麽感官之類的描寫，讓人在畫面上無從下手。

不過，畫的主旨應該就是輕松愉快與自由的心情吧……重點在于怎樣打破常規畫出讓對方也能感受到畫中心情的作品。

這個就有點難了。估計大多數參賽者會選擇馬，鮮花，翅膀這些文字裏稍有提及的東西來作為意象，畢竟這樣比較穩妥。不過應該也會有人打破常規，畫出不同的意境來，但這之中有的會打動評委，一躍上榜，而有些則可能因為賞析錯誤而完全失格。這對畫面與意境的理解能力，構圖與線條能力的要求相當大。

我畫的是一朵正在舒展身體準備盛開的向日葵，暖色調的應用本就是我的特長，不遠處是一叢叢的蘆葦搖曳，遠方有一閃而過的白馬身影。天空藍的如一片純色的琉璃瓦，浮着幾抹淡淡的雲，璀璨的陽光将雲的邊緣染成了橘色，與向日葵的金色遙相對應，畫面靜谧溫暖。交畫的時候看見評委較為滿意的眼神時，我暗暗松了口氣，也正因此才發現排在我後面的正是北川君。

他沒有用任何有關評委提到的意象，居然用了人物畫。那是個面容模糊的少女，赤腳走在沙灘上，海天相接，一大片的火燒雲的燦爛強烈幾乎染上了少女的裙擺，海浪拍打着少女的赤足，海風拂亂了她的長發，少女張開雙手做了個展翅的動作，一如既往的張力與生命力，自畫面裏透出。這幅畫是歌頌着女孩心中強烈的自由與堅韌，少女閉眼冥思的模樣，唇角那抹淡淡懷念的笑容則是對主題靜谧溫暖的點睛之筆。從少女揚起的唇角裏，那海浪聲聲裏，仿佛看見了少女心中所想的馬蹄聲聲，花香四溢。

完全地輸掉了。無論是構圖還是畫面層次感，無論是筆力還是理解力，無論是色彩渲染還是線條流暢度，全部輸給了他。北川鈴治，他是真正的天才。

評委在看見他的畫時，果然露出了詫異和欣喜，不過，許是太大膽了，幾個評委收畫之後，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了一番，似乎對他的畫有些意見相左，獨出來一邊。

不過最後他的畫還是奪魁了，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竟然拿了第三。看來，我的畫這次比較中評委的意麽？

“恭喜你，繪原。”北川君突然走到我身後，輕聲道。

“我這邊才是，恭喜你，北川君。”即使奪魁，少年臉上也依舊清冷沒有什麽喜悅的笑容，眼眸裏沒有任何波瀾。我不由有些好奇，北川君說自己真心喜歡上畫畫之後，對奪取名次一直淡淡的，遠沒有看見他任何的緊張和喜悅，不管這會場上的誰都會有，可是北川卻始終反應很平淡，就連這次只能挑出二十個人進入的比賽，也是反應平淡。不過他的畫卻是相當地有感情就是了……

“我覺得向往自由的向日葵很合适，我畫的其實只不過賣了個巧，并沒有繪原的意境好。”意外地十分認真地分析着我們兩者畫之間的差別，少年的态度未免也謙遜過頭，讓我有點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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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君，我覺得你的畫比我高出很多，你這麽說的話，你的畫會哭的。”

北川卻并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地笑了，眼眸裏突然閃現了淡淡的光采：“繪原，你還和以前一樣呢。”

……咦！不帶這樣的！我明明早已經沒有當初的中二了。

“今天有時間一起吃晚飯嗎，我想告訴你這幅畫的事情……“北川頓了頓，一臉期待地看向我：”可以嗎？”

少年閃閃發亮的眼睛讓我怎麽說不啊……況且之前還答應了……

我随着北川的身邊走出比賽會場，少年小心翼翼地将我護在身邊免除人流推搡，對于其他人好奇看向我們的目光視若無睹，可我如果在這裏拒絕也太不給北川面子了，于是我點了點頭：“好。”心中想着和北川說清楚也好，不能耽誤人家喜歡別的女孩子啊。

北川翹起唇角，溫和地看着我：“那真是太好了。”

救命……！我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了！正在我僵硬着點頭，錯開北川的目光時，我們已經成功通過了比賽會場的門，愈發近，我愈發聽見了不少輕聲的驚呼與竊竊私語的議論。

“咦！那個人是誰？！長得好帥啊！！”

“腿好長，身材好棒，不會是模特吧！”

“咦！呀達，我今天沒有化妝好可惜！”

“啊！！我在雜志封面上看見過他！”

……我的心裏頓時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在看見倚在欄杆上的金發少年時，我覺得腦內某根神經“啪”地斷了。正在我滿頭黑線想裝作不認識他悄悄走過去時，這家夥居然有心靈感應一般，一擡眼就盯準了我，沖我微笑地揚了揚手，并起身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下意識想跑，可是想到少年之前笑盈盈和我說的“不準逃”，我腳步頓時僵在原地……在黃濑走到我不足三步位置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地想到我幹嘛要乖乖聽他的啊？！！傻啊……真的傻……我悔恨得就差捶胸頓足。肯定是和黃濑呆久了，連我都變二了啊啊啊！！

“繪原醬～”我恍然看見了一只金毛大犬朝我歡樂地奔了過來……信他我才見鬼了！這家夥明顯地在扮豬吃老虎。看着這麽純良，其實早已經壞透了！我惡毒地想着。

等到金毛大犬站定，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我劈頭蓋臉地先聲奪人：“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看我比賽嗎？！”

黃濑眨眨眼，笑的我怎麽看怎麽覺得陰險：“所以好可惜，我沒看見繪原醬畫畫的樣子呢。”黃濑遺憾地嘆了口氣，又笑了：“我只是一直站在外面等着。我是來接繪原醬一起回去的啦，今天的訓練難得這麽早結束啊～”

等等……一、直？次奧，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生物……我懷疑這家夥不是扮豬吃老虎，他壓根就是頭豬啊！有什麽人會在比賽時就因為我那句話一直等在外面不進來的，就……就不知道壓根不要來嗎？！

“好吧，那我現在繼續說，以後你來都不準來！”我斬釘截鐵。

“咦，怎麽這樣……”黃濑露出一臉委屈給我看。

“是繪原你的同學嗎？”身邊的北川似乎疑惑很久了，開口問道。……糟糕！我完全忘記了北川君還在身邊的事情了，還不小心忘記了我不讓黃濑來看我比賽的初衷。我就是不想讓這兩個人遇上啊……

咦，怎麽有種在劈腿的錯覺？不不不，不可能的，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啊！我是無辜的！這種錯覺好恐怖！我一條船都踩不好，還是別來兩條了。我怕水，不坐船的！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黃濑涼太，和繪原醬是一個高中……”黃濑初時的介紹很正式，看來我多慮了，黃濑看着二，其實還是挺能拿捏……黃濑笑得春暖花開，燦爛得想讓人戳瞎雙眼補上：“順便，目前正在追求繪原醬中。”……靠！收回前言，這貨就是個二啊！我怎麽會以為他能不犯二！

“……”我偷偷看了一眼北川的臉，果然北川君的臉一時有些僵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但我明顯看見他的手輕輕地攥起來了。這下糟糕了，北川君肯定生氣了！黃濑你幹嘛光天化日說這種話，肯定很丢臉……

北川輕輕地呼了口氣，握成拳的手指松了勁：“真巧。我也是正在追求繪原中。”……我頓時orz，北川君！黃濑犯二你怎麽跟着他犯！

“我叫北川鈴治，是繪原的國中同學，以前都在繪畫部。”北川微翹起的唇角，态度溫和，禮儀完美備至。我在旁邊看的那叫一個心驚膽戰，恨不得立即消失在原地。次奧，愛理你快來救我，這種新歡舊愛齊聚一堂其樂融融的錯覺是什麽啊？

因為剛剛畫畫本來就消耗了不少能量，中午因為擔心也沒有多吃，現在又緊張得快哭出來了，我的肚子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間突然咕嚕嚕地響了。兩人的目光齊齊向我看來，情急之下我漲紅了臉：“……我剛剛不小心跺腳了！抱歉你們繼續！”

……靠，這種蠢話誰會信啊，還不如坦然承認我餓了呢。我恨恨地想，都是因為這兩個人害我一下子就緊張了！

“啊，這麽說來我肚子餓了呢，北川君，理奈醬，一起吃個晚飯怎麽樣？”黃濑率先打破沉默，笑着開口。

“嗯，我也有此意。”北川點了點頭，欣然同意：“怎麽樣，繪原？”

……嗚嗚，我真的要哭了，我才不要你們為了維護我的面子做這種事呢……我為什麽就做了這種蠢事啊，絕對要丢臉死了……

愛理，我絕對要阻止你再叫我“呆奈”，絕對是因為你這麽叫多了，我才真的變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