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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是啊……這确實是一件很讓人苦惱的事情。”黃濑在聽了我關于愛理對他成見很深的抱怨話之後，長嘆了一口氣。

我試探着問他：“你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愛理簡直對你深惡痛絕啊。”

“嗯……以前有點誤會吧。”黃濑很沒精神地說道。

“黃濑，訓練很累嗎？”聽着電話那頭黃濑綿長輕柔的呼吸聲，似乎是很困的樣子，我試探地問道。

“嗚嗚嗚，笠松前輩簡直就是一點情都不留嘛，每天的訓練量好重……！”聽着黃濑拖長着聲音撒嬌，我忍不住反過來訓他：“那你就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早點睡吧。”

“不行……不聽見理奈醬的聲音，心裏好像就缺了點什麽……”

如今再聽到黃濑叫我名字，我已經能夠安之若素，不過若要我來叫他“涼太”，我還是臉皮太薄沒能說出口。不過，黃濑倒是喊我名字喊得蠻順的，也不見他臉紅耳熱的樣子。我輕輕飄出一句：“缺你的心眼吧？”

“……那理奈醬就來當我的心眼吧~”黃濑很會順杆子往上爬。自從交往之後，黃濑的臉皮簡直就是一日比一日更厚。

“呸。”我毫不留情地駁回他的撒嬌，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黃濑，你什麽時候回來？”

“唔……”黃濑沉吟，嗓音突然變得輕快：“等到理奈醬叫我‘涼太’的那天吧。”

“……”我愣了一會兒，才咬着下唇說道：“抱歉，我……我還叫不出口……”

“我知道。”黃濑輕聲安慰我：“因為我想要理奈醬叫我名字的心情，和理奈醬想我回來的心情是一樣的。我只是，很想告訴理奈醬這一點而已。”

“嗯。”我輕輕應了他，看着時鐘已經指到了十一點，我忙不疊催促他：“已經晚了，你明天還要六點起呢，快去睡覺。”

“好。”黃濑的嗓音低沉地從電話那頭傳來，仿佛貼在我的耳側：“理奈醬，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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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将手機蓋合上，打開雙臂躺倒在床上，凝視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腦海裏突然浮現起黃濑輕輕沖我微笑着說“我會一直等的，直到繪原醬敞開心扉的那一天”的樣子，長發鋪散在床上，烏黑如墨般濃密，我手指穿插過發絲，一時間仿佛感覺到黃濑手指梳過我頭發幫我束發的模樣，還沒反應過來，唇瓣開合，一個名字已經抵至了唇舌：“涼……太。”

這一個雙音節的詞語，輾轉在舌尖，一時間心髒如同密集的鼓點般咚咚咚地響起，讓我不由得立馬翻身坐起，雙手抱住膝蓋。頭發攏在臉頰兩側，我垂着頭，任由長長的頭發埋沒我的臉頰，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蔓延了全身。

這是我人生裏第一次嘗到了想念的滋味，又是苦澀又是甘甜，仿佛是小時候喝過的急支糖漿，藥的苦味裏卻滲透了讓人欲罷不能的甜。

好想你，涼太。

我在心裏肆無忌憚地叫着黃濑的名字，想念着他微笑着，臉紅着，沉默着，凝視着我的模樣，而這個雙音節的詞語在我的心裏纏繞成蔓藤，音節碾碎在我的唇齒間，仿佛一首無比美妙的詩。

不再去想其他，我裹着棉被閉上了眼睛。溫暖地圍在我身邊的是，黃濑說“晚安”的聲音。

黃濑合宿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準備新一輪的繪畫比賽。這次的比賽五個人裏只有三個人會進入複賽，壓力不可謂是不大。黃濑自然也是有冬季杯的比賽在打的，我們倆見面的時間不太多，不過也見了幾面，黃濑直沖我抱怨明明才開始交往，見面時間還不多。

我比賽這天，黃濑也有比賽。由于前一天和黃濑通電話的緣故，第二天我稍微起得有點遲了，一起來之後我就連忙收拾好準備去比賽。結果因為跑去比賽場地的路上太着急太慌張，導致我沒有看見從綠化帶裏翻過來的男生，已經止不住奔跑的勢頭，我一頭就撞了過去。

好在對方反應很快，我才尖叫了一聲叫他讓開，對方就已經攬着我的腰阻止了我差點撞個頭冒金星的窘狀。我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正想道謝，突然感覺到腰間橫亘的手還未松開，頓時驚訝得身體往後仰，拍開對方急促往後退了幾步。

“真是對不起，謝謝你扶了我。”我立馬躬身九十度道歉。突然被異性親密接觸讓我有點不舒服，但是畢竟是我先不小心撞到人家，道歉是必須的。

“哦，那你準備怎麽謝？”本來以為這就是個小插曲，這麽說過以後就會得到對方的“沒關系”，然後就走的。乍一聽見這種調侃的話，我訝然擡頭。

眼前的少年皮膚偏黑，身材高大，頭上綁着數條的小辮子，微揚着下巴，一雙上挑的丹鳳眼，臉上的神色看上去相當地桀骜不馴。此時他正挂着調侃的笑容，一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模樣，聲音聽上去也是懶洋洋的。

我估摸着他只是覺得無聊故此一說，我要是反問他要什麽反而中了他的計。畢竟人無聊起來真的會很難纏，如今就應該一次了斷才是最好。我腦袋裏很快分析出結果，迅速從錢包裏掏出三千日元遞了過去：“很抱歉，我還有事，不得不先走了！”

丢下這句話之後，趁着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我一把就把錢塞到那人手裏，轉身就跑。在這個時候我心裏是想着再也不會見他了的。

這次的繪畫比賽還算順利，雖然很艱難，畫畫整個過程很緊繃，但我也還是進了前三，只剩下最後一場比賽進行冠，亞，季軍的評比了。

雖然這次比賽沒有具體的排名，只公布了入圍人選，但是我心中清楚，北川君的畫依舊是第一。他果然是繪畫的寵兒，不然水平怎麽能如此之高。才只一年的經驗值就能做到這種地步，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相當了不得的大手。天分這玩意兒，有時候真不是勤奮就能超過的。

“繪原，一起走？”北川君将畫收起來後，依舊是第一時間這麽問我。其他落選的兩人露出一副潸然淚下的樣子，恨恨地打量着北川，明顯神色有些不忿。而北川君就和沒看到一般，轉身向我搭話。我之前因為表白事件還有些尴尬，不過北川君的态度就和最初別無二致。這讓我的尴尬緩和了許多。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北川：“抱歉，我要去趟籃球比賽會場那邊，黃濑今天有比賽。”對于北川君的頑固我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幹脆利落地拒絕他。

北川君果然脾氣很好，他壓根就沒有在意我的拒絕，只輕輕點了點頭：“恩，我陪你吧。”

“北川君。”我咬着下唇，這算是我第一次要這麽狠心地拒絕別人，但是除此之外我別無方法，就算會讓北川君難過，我低下頭錯開北川君看過來的疑惑目光：“你這樣，我會很困擾的……”是啊，不要再喜歡我了，不要再陪着我了，你應當有自己的人生，明明是天之驕子……

“繪原你看着我再說一遍。”北川君完全沒有因為我的話而罵我，反而只輕輕地說道。

我下定決心擡頭，在撞到北川靜靜的目光時，心中一凜，卻還是堅持道：“北川君，我……我覺得很困擾……”

“你在撒謊，繪原。”北川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拂過我肩膀上的一片落葉：“你不擅長說謊話，繪原。放心，我并沒有別的企圖，如果你不願意我陪，我就先走了。下次見。”

我徒然地張了張嘴，看着收拾好東西與我擦肩而過的北川，最終還是握緊了拳頭沒有說話。對不起，北川君，我們還是從現在開始就……斷了關系才是最好的吧。

我毅然地轉身離開，朝着黃濑比賽的場地走去。黃濑的比賽應該已經進行到一半了，不知道還趕不趕得上下半場。

匆匆離開的我，還并不知道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會讓我如此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