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後記(完)
後記(完)
任秋來北京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說請假三天。
按照小春給的地址她找了很久才走過來病號房間。
小春的父親是從外地過來檢查,今天是準備回去的,任秋見了他,塞進去三萬塊錢,說是喬總給的。
當初他被委婉辭退,“遣散費”給了八萬,這些錢足夠在家蓋了房子,在縣城可以做點買賣。
兩個月前父親在老家就被确診了肺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他偏不信邪,來到北京。
醫生依然給了同樣的結論,委婉的告訴他可以回家保守治療。
這是很艱難的決定,可是世事無常,沒有辦法。
任秋很強硬的把錢塞進小春,他就沒有推脫。
任秋問道:“今天是要回去嗎?”
“對,火車票已經買好了。”
“那就好。”
小春已然三十多歲結婚生子不再是最初的毛頭小子,有些局促的說:“這幾年生意還行,我是我們村最早蓋樓房有車的人,華哥對我挺不錯,這些錢我不該收的。”
這些話是客套還是真實沒人知道,也許是經歷過事情變得更加愛面子不想求他人。
任秋比之前更懂得人情世故,更會安撫人,“喬總這幾年經歷了太多的波折,頭發白了一片。他一直說很懷念一開始的日子,很想念你們。沒有辦法,被人推着向前走,時代的洪流。”
小春:“華哥一向對我很好,我初中畢業沒什麽文化,現在做點小買賣已經很知足,希望秋姐代我向他問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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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秋點點頭,笑道:“沒問題,放心吧。”
小春道:“我們已經辦理好出院,你先過去看阿珍吧,她一直一個人,因為我爸的病跑來跑去沒有去看她幾次。”
任秋:“行。”
他們兩個人告別。
任秋走到病房時,小珍閉着眼睛,她不知道她有沒有睡着,拉着椅子坐在一旁。
普通病房是三個人,可能因為人多,房間多擡了一張病床,圍着各自家屬,很吵鬧。
昨天小春打來電話時她挺驚訝,離開五六年了。
他們簡單寒暄幾句,小春說在北京醫院看到了小珍,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剛開始彼此都沒認出來,後來聽到她回答主治大夫聲音才認出,還是一頭短發,成熟很多。
他以為小珍一樣被喬伊華“趕出去”,所以并沒有打電話給華哥,想了想任秋最适合。
畢竟當時小春離開上海的時候,已經斷斷續續調到在深圳一兩年,只知道她上了大學,他們之間發生事略有耳聞,被趕走正常不過。
他知道小珍沒什麽親人,護士說她斷斷續續住院半年多,不知道孤身一人姑娘有沒有能力承擔這麽大城市的醫療費,難免會有恻隐之心,自作主張打電話告訴了任秋。
小珍睡的很淺,睜開眼睛看到任秋時叫了一聲“姐”沒有過多談話。
北京的天十分寒冷,喬小珍穿很厚的羽絨服戴着保暖的帽子,圍着圍巾。
兩個人坐在結冰的湖邊長椅上。
任秋問道:“怎麽都半年多了?什麽病呢?”
喬小珍看着湖上溜冰的人,“沒什麽。”
“我來的時候沒有告訴喬總。”
小珍“嗯”了一聲。
很多年不見,任秋覺得她比自己更沉靜和淡然,人都是會變的,從前那樣在乎那樣撕心裂肺的東西,現在眼睛裏都是漠然和平靜。
任秋說:“你是從深圳直接來到北京嗎?”
“嗯。”
她這樣問是因為喬伊華在病好之後,頻繁的去深圳,這半年多住在那裏有三個月有餘,後來小西被帶過去,很少再回到上海。
如果說深圳有什麽人,想必就是她吧。
任秋能感覺出來她并不想多說,輕笑了一聲:“上個月喬總把上海很多事都交給小飛,現在應該叫張總了,從研究生沒畢業就做秘書助理,這麽多年到老總挺厲害的。以後喬總應該會常住深圳,你知道他應該是為了你。”
喬小珍當然很明白,喬伊華身邊的人只會向着他恭維他甚至覺得他高高在上,自己是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淩冽的風吹的眼睛疼,喬小珍壓了下帽檐,“任秋姐,你還在喜歡他嗎?”
任秋像是突然被看透,一時不知道怎麽回複。
随口這麽一說就猜中她的心思,喬小珍說:“我剛來的時候覺得你和我哥很配,你像我幻想中都市女性,幹練有能力落落大方,什麽都懂什麽都會,我哥尊敬你喜歡你,那時候我想長大後也要成為你這樣的女性。”
可能所有人都這麽認為吧,任秋處理公司全部內勤工作,喬伊華在外奔波。
時光荏苒,她哥和別的女人結婚離婚,現在還有了孩子,至今任秋仍未婚。而他這麽多年還在跟一個曾經的小姑娘糾纏不清。
別人這麽說可能是打趣,故意冷嘲熱諷,她不同。
任秋很坦然的說道:“沒有什麽喜歡不喜歡,我這個年齡看淡這些。有自己的房子沒有瑣事打擾,健健身,每年可以出國旅游,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喬小珍:“你的生活一直都是我向往的,但是好像我每一步都走錯,越來越遠。”
任秋說:“你太執拗了小珍,你從來不肯回頭看一看,人的路有很多,不一定是按照幻想走的。我以前想是逃離原生家庭,嫁個霸道總裁,要有錢有貌對我好,生好幾個孩子。慢慢發現這些很不切實際,想存錢在上海立足,有自己的房子,有存款,有體面的工作,現在是想退休後能有保障。所以小珍,人生的路都是摸着石頭過河,計劃趕不上變化,向前向後都要看。”
喬小珍:“也許吧,我不知道。”
任秋繼續說:“很多時候你對喬總很不公平,小西從出生後就斷斷續續生病,當時國內最好的醫療條件北京上海甚至香港去了一個遍,還是反複不能治療,于是出了國,她那麽小折騰來折騰去每治療好回國都發燒不止。非典時喬總媽媽在北京感染病逝對他打擊更大,如果當初知道你在廣東恐怕頭發要徹底全白了。”
小珍沒有觸動是假的,可是人生各自苦,誰能體會誰?
任秋感嘆一句:“那三年,什麽事都堆積在一起,太多太多了,好的壞的交織在一起。人生在這世上并不是一定糾結個誰對誰錯,也不能一直沉迷于感情之中,人曾經最需求的東西随着年齡增長都會消失,你在乎他對你做過的惡事,不在乎他經歷過什麽,所以為難自己為難別人,一年一年的消耗在時間的空洞裏找不到任何答案。”
喬小珍相信他會找自己,也相信他在自己離開後偶爾難過,不過白發還有悲情這種詞彙總覺得不太符合他。
任秋總是偏向喬伊華的。
任秋大概她看出來小珍心思,笑道:“我說你不肯回頭看一看沒錯吧,你總是不信。小西剛出生幾個月一直生病,喬總每天都在醫院,公司很多東西都需要他決策,亂作一團。他當時說,如果有一天做不下去了就帶着你和小西回老家當個老師,過平平淡淡的生活。”
喬小珍起身走到湖邊樹下,摸了下垂下的柳條樹葉,遠處滑冰的人慢慢變少,幽幽的說:“你沒有見過我們的不堪,所以喜歡美化他,許久不見他也會美化印象中的我,在一起時又産生隔閡。”
“我不是要美化他,喬總更不需要美化你呀。人是多面的動物,事同樣是很多面,你上過大學應該知道的,評價一件事一個人,用辯證客觀公平角度分析,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喬小珍望着遠方,輕輕的說:“秋姐,我哥很沒有眼光,你真的比他以前老婆妻子情人都配都适合,這個包是我哥送你的麽?”
任秋喜好購物愛好很明顯,喬伊華同樣如此,這個牌子包她曾經有很多,不管隔了多久,她都敏感如此。
“去年,哦,應該是前年了,公司準備上市的事很繁瑣很忙碌,我照看過小西一段時間,他是感謝我就送了這個包。”
喬小珍笑了下:“你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哥他做什麽事都喜歡有目的要等量代換。我們确實在深圳見過,他總是做一些讓人很惱怒很傷心的事,他像檢查動物一樣是否合格自己的要求,無論任何時候我都不喜歡這種感覺,後來你應該知道了,我跟他在上海吵架吵的好兇。”
任秋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說道:“你被偏愛所以有恃無恐,能夠那樣砸碎他所有東西到全公司全樓層皆知,還是會被你氣的病倒。其實人到了年齡是需要衡量自我價值的,是否能等量代換。我也許很多女人都會在他備選中,愛情這東西過了三十歲就不重要,嫁給他依然是一樁不錯的買賣,假如以後再有個孩子基本一生無憂。”
眼前的任秋也許喬小珍永遠做不到,曾經做不到的是她八面玲珑,現在做不到她看透人生,将來恐怕做不到心如止水被挑選。
回醫院的路上,任秋說:“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可以不告訴喬總,醫院的費用你不需要擔心,少的話我會幫你拿出來一些。”
小珍:“不用,我不需要一直住院的,一般半個月檢查一次,一個月挂三天水就可以,我不缺錢,真的。以前會去超市做下收銀員零工,現在不需要了。”
任秋說到底和她感情沒有過深,更多話題并不想深入,無論任何病每個人都有權利不說不談。
回到醫院後喬小珍被護士小姐批評一頓,外面天氣冷,不應該私自外出,打點滴都找不到人。
小珍躺在床上打點滴,沒一會兒鼻血止不住流下來,把任秋吓一跳,以為得什麽絕症。
喬小珍很淡定說:“你別緊張,沒事,真的沒事,以前老毛病了,北京真的太幹了。”
用了四五包紙才擦拭幹淨。
任秋是真怕了,走出病房到醫院走廊想了又想還是給喬伊華打了電話說明情況,語氣跟絕症似的。
吓到的不是自己,是喬伊華。
他們從上次吵架之後失聯無影無蹤,可謂心力交瘁,當天晚上最近航班坐飛機來到北京,得虧京滬航班比較多。
來到醫院找到病房已然下半夜,就在這時間段病房依然非常吵鬧和病人疼痛聲家屬的交談聲小聲說話聲混雜一起。
他立刻讓助理辦理病房升級,很快值班護士推着熟睡的小珍轉到單獨病房。
主治醫生這時間在休息,迫切需要看到她具體情況只能自己看,翻開喬小珍帶來零零散散病歷,助理又把護士臺登記全部信息拿過來,六七個月的東西,厚厚的片子化驗單賬單還有檢查證明。
喬伊華除了剛來摸了下喬小珍額頭,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坐在旁邊椅子上看病歷。北京這幾天的氣溫格外冷,最低達到零下十度,他從上海匆匆趕來衣服都沒有換更厚的羽絨服,還是普通大衣。
任秋倒了一杯開水,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很緊張。
翻閱了很久,按照時間整理好放在病櫃上,回到床邊,看了下點滴,重新仔細的看着她的臉。
那頭濃密的長發變成齊耳短發,這麽多年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剪短發,猶如當年初見時,不過人卻變了很多,不再像前些月份見到時成熟女性,顯得有些稚嫩。
他倆糾纏不清吵架時任秋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卻是頭一次,上次吵鬧摔東西全公司都知道,沒想到再次見面還是只有關愛沒有其他。
任秋有時候忍不住想,當初如果小珍不纏着跟他在一起,就最初員工創業共患難的普通朋友相處,他還會心動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她癡迷于她嗎?或者自己更加主動更加貼近一些,會不會也能得到他的心?
這些假設雖然并沒有意義,他們有了孩子,這輩子注定永遠都無法撇的幹幹淨淨。
喬伊華給小珍蓋了下被子,摸了下她的留針,和任秋出去房間關上門。
任秋見了他會自動轉換為下級報告模式:“小春和他爸過來檢查病,碰到了獨自一個人的小珍,怕出什麽事就打電話給我,我是着急就先過來了,晚上想着告訴您比較好。下午和小珍聊了一會兒,她狀态挺好,喬總不用擔心。”
喬伊華:“小春還在醫院嗎?”
“他們上午就走了,來了好幾天了,沒什麽事。”
喬伊華看了眼任秋,很溫和的說:“不應該你麻煩的,你如果有時明天就回去吧。”
任秋笑了下,“喬總,我也是看着小珍長大到現在呀,在醫院還是有個女人比較方便。”
喬伊華不再推脫,問道:“她說什麽?”
任秋說:“她說當時深圳檢查出來病要她去北京看一看,就辭職直接來了沒有再回去過。說自己并不缺錢,偶爾會打個零工做個超市收銀員。”
任秋清楚他想知道什麽,繼續說道:“還問我這個包是不是你送的?以前你經常送她這個品牌。問我喬總給小西選後媽有沒有選好。”
他輕評價一句:“真是操心多。”
“小珍沒事吧?”
“不大不小。”喬伊華沒有過多說下去,拿出一串鑰匙,“你去酒店還是我家都可以,晚上不用在這熬夜,我在就可以。”
任秋點了下頭:“喬總有事打電話給我。”
喬小珍點滴打完已經淩晨三點多,值班護士說八個多小時,本來六個小時可以打完的,她手腕紅腫所以滴的慢一些,白天做一次檢查就可以出院了。
封針的時候她醒來,寂靜的病房和裝飾,看到站在旁邊的皺着眉的喬伊華就知道怎麽回事,眼睛癡癡的盯着他,其實人遇到最親的人時經受過的委屈會加倍,想訴苦不知從何說起。
護士走後,喬伊華按着她手腕的封帶,避免針頭出血。
小珍就那麽看着,可憐兮兮,不知道是委屈的沉默,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才不言語。
兩個人上次那吵架摔東西的陣勢,按道理沒有什麽回旋的餘地,也沒什麽可說的。
按血管一會兒他松開手,“還困不困?”
她拱了下枕頭,點點頭。
早晨是被醫生帶着一群實習生查房吵醒,單間就是舒适安靜,以前五點就可以在病房洗刷上廁所各種雜聲吵醒。
醫生問了幾個問題,說,沒什麽事,今天可以辦理出院。
喬伊華随着查房醫生出門,大概是問下她具體病情。
出院是助理辦的,小珍拿的行李和病歷已經被取走送到喬伊華北京母親家中,也不需要問她同意不同意住了,直接過去就得了。
外面飄起了雪,純雪花沒有雨,路上并沒有人打傘,她短發簡單梳了幾下,穿很厚羽絨服加上帽子圍巾手套,裹得跟粽子似的。
因為奧運會,這幾年北京一直在改建,力度比上海大的多,喬伊華母親的房子周圍裝滿綠植,刷了統一的壁畫,大體宣傳就是“講文明樹新風新北京新奧運”這類,老式小區,不過水電環境還可以。
小珍第一次過來,喬伊華走在樓梯前頭,她在後面跟着。
就是不知道穿那麽薄冷不冷,不過他那麽愛裝的人,冷也不會說。
沒等敲門,任秋在門口迎接。
走進去,屋內很暖和。
母親過世後這兩年,喬伊華很少再來北京,因為小西怕冷和一直生病,那點親戚紐帶不足以撇下女兒春節再過來。所以去年沒有交暖氣費。今年她長大了一點身體好了很多,想着回來那怕春節只待兩天暖和一點也值得,最起碼不會感冒,就把暖氣費交了。
沒想到用途在這裏。
任秋上午找了家政公司打掃了下房間。
喬小珍脫掉圍巾帽子和羽絨服,坐在沙發上,四樓走過來都氣喘籲籲。
任秋和喬伊華走到陽臺說些什麽,他們真的很像大人,各種意義上的匹配。
兩人從陽臺回來後,喬伊華推開卧室門發現她已經躺下。
從淩晨夜裏到此刻喬小珍窩在床上休息,他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
“想吃點什麽?”
喬小珍依然無法習慣他兩邊的白發,即便臉變化不大,還是說不出什麽感覺。
喬伊華随手關上門,再次問她:“餓不餓?”
她搖搖頭。上次他們吵架那麽兇,還能再次見面,他這樣心平氣和沒事的樣子是不計較了還是徹底放棄了?
“你們兩個要結婚了嗎?”他不言語,喬小珍繼續說:“你們結婚,我很支持的。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支持。”她停頓一刻問道:“你們結婚會要孩子嗎?”
“你總是很關心這個,到底出于什麽心理?”他想要問出自己的答案。
她什麽心理呢?不知道,總是想問,他和任何女人走的近一點就想問。
她自顧自話:“你結婚後還會對小西好嗎?我是希望你如果找到新老婆最好不要再生孩子,不然她就是一個被抛棄的孩子。”
像自己一樣随風飄蕩,無依無靠。男人對孩子的愛多深取決于對親生母親的感情,他應該恨死自己了吧,那麽他口口聲聲對孩子的愛會在有新孩子後蕩然無存,雖然此刻他并不會承認。
喬伊華:“你在自言自語什麽?”
在他疑惑不解之際,她腦補出一場苦情戲,雖然此刻與女兒毫無交集,如果他真的有新的孩子,就帶女兒偷跑,跟着親媽過苦日子總是比跟着有新孩子的親爹強得多。
這些想法喬伊華肯定不知。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熱水。
等熱水時,去拿她放在沙發上的包。這世上能讓他破防的東西不多,直到他拿出她的包看哪個在用的銀行卡號準備打錢,翻開紅色有點陳舊的錢包裏,一張身份證,兩張銀行卡,還有一張足以刺痛心髒的火車票,是明天北京西站到成都,三十多小時的硬座。
拿着玻璃杯熱水走過來,神情有些悲壯說:“你到底有多恨我?現在都可以回頭去那裏,都不願意跟我走。”
喬小珍睜開眼睛,看喬伊華手裏拿着火車票站在床邊。
“我想……”她想看看嗎?并不,她只是不知道去哪裏,這一年做了太多次夢,被水晶棺中鎖在裏面扔在逃離人販子的山間,那種呼吸不了的致命感覺讓她迷信街邊算卦的人,去給家裏人燒紙錢求夢魇散去。
“我想……我應該釋懷吧。”
說出這話她自己信嗎?喬伊華都不信,他坐下來問道:“那我呢?”
“什麽?”
他自嘲說:“原來你恨我比恨你爸你的家鄉噩夢都深。其實這些年我很清楚你不會原諒我。在怨恨我動手,還說出那麽惡毒的話。”
這個場景這輩子他好像都在回繞在耳邊眼前,說出那樣狠毒那樣決絕的話,對比自己,她摔東西崩潰一百次都不能相提并論。
喬小珍看着他鬓邊兩側的白發,眼皮垂下來有點傷感,避開這個問題說道:“我沒有恨你,我沒有資格恨你。這些天在北京看病的錢全是你的,如果不是無意間用錯銀行卡看到裏面的錢,可能早就死了。”
什麽時候,他們之間的話題從扯不完的感情變成生死。
她說的不真誠,也不願意說心裏話。
喬伊華看了下窗外,已經飄起了雪,風透過縫隙吹來一絲寒意,他走去把窗戶關的更緊。屋內的暖氣很暖和,他把大衣脫掉輕輕放在床邊,重新坐回來。
覺得有必要解釋上次的事情,“有時候我很自私不顧你的感受,我要你回到身邊絕對沒有任何別人的原因,一直都是我需要你,要的是你這個人。”
喬小珍躺着的身體坐了起來,眼眸注視着眼前這個人,她很難過,難過的時間過得那樣快,轉眼間變的那樣快。
上中學時幻想自己長大到他二十多歲的年齡,一定有所成就,會和他一樣成熟,懂得一切,乘風破浪,會像一個大人可以輕而易舉掌控所有。
現在到了他這個年齡,發現自己什麽都掌控不了,心理和以前變化很少很少,還是長不大需要依靠的孩子,每一步都不如意,都那麽狼狽。
“你不要這麽說,有時候我真的很這樣讨厭自己,覺得受的很多苦很多累都是罪有應得,如果能回到過去,每一步都不會選擇現在的路,恍恍惚惚我已經這麽大了。”她與他對視問道:“哥,你以後會想我嗎?”
“會。”他回答的很快,“我真的很想你,這幾年,沒有一刻不在想你。”
“我也是。”她低着頭,默默的說道:“為什麽我們總是不能在一起呢?”
喬伊華:“可以,任何時候都可以。”他聲音極其溫柔,用幾近深情的眼神說道:“我真的很愛你。”
愛她?這句話讓她心驟然跳動,在她心中,他是怎麽可能說出這種的話?他不會的。
這麽多年“愛”這個字很重很重,從來就不屬于他,更不屬于她。
喬小珍像被刺激到,似乎有點激動,哭着說:“不,哥,你不會想我也不會愛我。我從來沒有怨過你那天打我時罵我說的話,因為我知道你說的氣話,不是真心的!可是你知道我難過是什麽時候嗎?是我們第一次,我內心并沒有多怪你,一直幻想着你能取消婚禮不去結婚,我好想你能取消啊,可是你沒有,你什麽都沒做。為什麽你不做?之後像個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妓,女,覺得自己在你眼裏什麽都不是放蕩廉價的情婦,沒有一點尊嚴。我沒有辦法說服你還像小時候那樣對我,我知道有人哄騙我,我要結束要分開!後來回到你身邊,你都離婚了,如果你愛我為什麽不在那時候跟我結婚?在所有人讓你離開我解除關聯時我多害怕嗎?那些天我真的好愛你啊,好想好想你能給我承諾,你什麽都沒有,你想着怎麽和別人在一起,怎麽把我排除在外。可是為什麽我懷孕你才想起來跟我結婚?為什麽偏偏知道懷孕才要這樣做?你知道聽到你說結婚我什麽滋味嗎?比之前一切傷痛都難過!你現在還要一遍遍告訴我,孩子多麽需要我,你多麽需要我。我們離愛情差的好遠好遠啊。”
喬伊華邊聽她的話,邊顫抖着摸着她的短發她的臉,那種心如刀割鑽心令人絕望的疼痛是這樣。這些年,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做對過一件事,不了解她一點,感受不到她心裏的一切,一次次傷害,一次次刺痛。
使勁平複着心情,第一次在她面前掉了眼淚,言語卡在喉嚨,慢慢說出聲:“你怎麽這麽倒黴,遇到了我。”
喬小珍流着淚終于把所有的心裏話全部說給他聽,特別被病痛折磨到反複,壓制在心中所有無法釋懷萦繞的痛苦剝給他看。
可她想得到什麽呢?是放手還是更深的憐惜?除了流不盡的眼淚什麽都說不出來。
喬伊華把她摟到懷裏,很緊的抱着她。不是情人,像是重回到兄妹,用哥哥的身份安撫她。其實回不去的,在自欺欺人。
他說:“小珍,你一直是很堅強很堅韌的女孩,前十幾年跟着家人過得那樣辛苦都可以挺過來,這十多年跟着我過得更苦,對不對?你不應該遇到我,不應該。”
“不是的,不是的。”她摟住他依偎在懷裏說道,可是不是什麽呢,這麽多年,不得已過,痛苦過,卻也開心過,從前那點快樂的記憶可能随着這幾年的種種忘卻差不多,還是可以記起來,一點點,一點點。
喬伊華雙手撫摸她的臉頰,揉着她的短發,很多年前他們初遇時,她也是這樣的頭發,不過世事無常,所有都在變,包括他們自己,她還是那麽年輕,自己卻長出白發。
他說:“我老了,真的老了許多。絕不後悔的事其實早就後悔,我總是想要很多,想要以前惡事都不存在,想要把你和小西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總是不甘心,想擁有你的所有,想要你愛我。你不應該經歷這些,不應該。其實我早就後悔,我們的女兒再可愛再擁有你都抵不過你的不開心你對我的恨帶給我的折磨。”
任秋在客廳聽到他們所有的談話,十多年了,不知道這次會不會結局。
想必他們早已精疲力盡,從相識時那麽純粹,到現在有孩子有感情依然沒辦法在一起。
喬小珍還在發燒,哭着就喘不過氣。出院時醫生囑托過,如果發燒需要喝一片退燒藥不能拖。
任秋端來開水,遞給喬伊華,在懷裏喂已經哭累的小珍吃藥。
慢慢伏在肩膀上沉睡過去。
早上小珍起來時,任秋買好了早餐,傳統北方小吃,豆漿油條包子,這些月她吃習慣了。
任秋說,外面開始下雪了,天氣預報說有大雪。
喬小珍說:“我坐地鐵回去去火車站吧,就一個行李箱很方便。”
任秋看了眼喬伊華,他并沒有出口攔着,于是說道:“喬總,我送她去火車站吧。”
事實上喬伊華不僅沒讓她過去送,助理也沒有,他早就不像以前會撕了火車票冷嘲熱諷鎖住她在家,才可以留在身邊不能去任何地方。
這次離別又需要多久幾年才可以再相見。
外面雪越下越大,等出租車很久才坐上,幸虧出門的早。
坐在車上,誰也沒有開口。
到火車站廣場時人山人海,大雪滞留乘客很多,加上最近返鄉高峰,人更多,需要憑票進站。候車廳門口排長長的隊伍。
喬伊華推着行李送到隊伍前,開口:“有任何事情給我打電話。”
喬小珍接過行禮走到隊伍裏,“哥,能不能去看一看頭發,我有點害怕。”
喬伊華安慰道:“沒什麽,可能缺點元素補一下,不過我會去醫院問一下的。”
喬小珍“嗯”了一聲。順着雪中長長的隊伍排隊進候車廳。
他不會告訴她,當初在醫院意識到她真正徹底消失不見後的感受,十年融入身體血液甚至有了孩子覺得要擁有一個人時,忽然之間什麽都化為烏有毫無準備的空虛,那種無力感足以讓一個人一夜之間長出白發。
就像她這輩子都沒有打算告訴他,當初懷孕在輪番刺激打擊下,鎖在那間屋子見紅褲子全是血的驚恐中流産,一個人無依無靠如何去度過那段日子。
不過他們也不會知道,彼此都知道對方這件事。
快到候車廳門口時,喬小珍回過頭,那個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雪中,肩頭落滿了雪花,大雪和頭發融在一起已經全白。
她抑制不住的哭出聲,因為停駐被後面的人推了一下,喬伊華迅速走了過來,隔着欄杆拉着小珍的胳膊,對後面人說道:“你們別推她,她現在還在生病。”
示意後面的人先走。
喬伊華撫着她的臉,溫柔的說道:“記得來上海或者去深圳找我,好不好?”
她哭的很傷心,不知道是搖頭還是點頭,很快整理好情緒進入車站,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喬伊華并不放心,他讓助理打電話給西南辦事處工作人員去接機,還發了一張照片在郵箱。
工作人員按照火車到站時間等了五六個小時都沒見到人。
喬小珍依然無法真正用迷信來徹底釋懷那個地方,中途下了車,至于什麽時候下車又去哪裏誰也不知道。
或許天南海北旅游放松。
或許真的找一個溫暖小鎮安家做裁縫小店。
或許繼續在大城市打拼,找一份新的工作。
或者還想着夢想,出國留學。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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