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壩

壩

早上五點左右，明瞳早起去了聲樂教室。

一方面是她想趁着集訓生們還沒睡醒，在教室自己練習一下。

另一方面，是張瑤實在太能折騰人，一直往她身上搭，她不習慣和別人那麽親近，于是醒過一次後就幹脆起床了。

聲樂教室一側的牆面上，挂着很多供學生練習使用的樂器。

這裏面明瞳會的也就只有吉他，所以她摘下一把吉他随意坐在身邊的位子上，試了試音色。

回憶着昨天鄧老師講過的各種技巧，她控制自己的嗓子，用自己不熟悉的技巧，緩緩清唱。

“親愛的我在，

風暴的尾聲追溯，

浪潮平息海怪擱淺，

理智被岸，分割一半

一半……”

明瞳手指按住品板處的琴弦，不時變動手勢，另一只手輕輕在音孔處撥挑。

似是牙牙學語一般，明瞳唱出來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被生疏的技巧分割，有一種粒粒分明的稚嫩幹淨。

她的嗓音還是冷清、暗啞，但此刻卻讓人感覺更似是暴雪後的空曠與安寧。

在這個簡單的早上，和往常沒什麽不同的晨光被這歌聲點妝，似是一夜風雪後的第一縷暖陽，讓人貪慕、享受。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晨光也恰好撒在了明瞳眉眼間，她相貌雖然普通，此刻卻有一種發乎于靈魂的驚豔。

起碼從紀允頤的視角看過去，是這樣的。

早起練聲是父親為他養成的習慣，幼時他便每天早上跟着父親早起，這個習慣到後來哪怕父子關系不合，他也沒有改變。

只是沒想到，随着他逐漸走近教室，卻遙遙傳來一陣歌聲，在這個寂靜無聲的早上完美和風聲鳥鳴相和，引人一探究竟。

他駐足在教室外，就看見這樣一副畫卷。

一直到明瞳一曲畢，紀允頤才回過神，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上前打擾，默默離開了這裏。

而明瞳并沒有留意到有人來過，播放了剛才錄制的清唱過程，從中挑出不滿意的地方反複回放，然後再重新調整。

反複熟悉一些技巧性的東西。

大概這樣過了兩個小時，明瞳才把吉他放回原位，打算去吃個早飯。

走出教室的時候，卻看見門口放着一個保溫杯，還有一張便簽。

‘不好意思，擅自聽了你一首歌

甘草茶可以潤嗓，算是賠罪’

明瞳有些差異的挑眉，還鮮少見如此知書達理的人，想來這麽早來到教室，大概也是為了練習吧？

看見她在裏面，他不僅不打擾，甚至還要送上一杯茶賠罪。

知禮守禮，細心端方。

這樣的人在明瞳所見的世界裏，實在是有些新鮮了。

明瞳也沒深究，笑了笑就大方享受了這杯茶。

……

“明瞳，你一大早起來，就是去買了保溫杯嗎？”

張瑤還有點沒睡醒，看明瞳回宿舍的時候手裏拿了個昨天還沒見的杯子，開玩笑的打趣。

明瞳搖頭：“別人給的。”

張瑤聞言來了興致，湊過來舉着杯子端詳。

“這杯子有點眼熟啊，好像是茶點先生那家的外賣保溫杯？他家一杯茶可不便宜，誰啊誰啊，大早上就心疼你，給你點茶喝？”

明瞳已經習慣了王瑤對八卦的熱切态度，她喝了口茶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是誰。”

張瑤“！”

“這集訓營有你之前認識的人嗎？還是你剛來集訓營不到兩天，就已經被人慧眼識珠給看上了？”

明瞳聞言只是簡單解釋了一句：“沒你想的那麽複雜。”

然後就坐在位子上開始做題。

明瞳此次來到北市，行李帶的不多，并且一半重量都給了課本卷子之類的。

她在學習上算是努力型選手，請了一周的假，她也不打算完全懈怠功課。

距離上課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明瞳準備先做張卷子。

張瑤震驚的長大了嘴巴，眯眼看了一下題目，懵了。

“我趣，你還是高中生啊？”

張瑤心想怪不得明瞳完全不打扮呢，那苦逼高中牲哪有什麽心思打扮？

張瑤決定拯救明瞳于水火。

她手按在明瞳卷子上，打斷明瞳做題，見明瞳視線看過來，她眼神堅毅的對明瞳點頭。

“姐姐幫你畫個妝。”

明瞳短暫思索了一下，考慮到集訓之後就要準備上鏡錄制了，或許化妝能幫她提高外形、增加人氣漲幅，也說不準。

所以明瞳沒有抗拒，任由張瑤擺布了。

張瑤确實對化妝十分有經驗，要知道，對一張自己并不熟悉的臉，畫的太繁瑣反而容易翻車。

一些在自己臉上完美融合的妝，在別人臉上卻不一定是同一個效果。

所以張瑤的化妝重點主要放在了對明瞳皮膚狀态的調整上。

先是用遮瑕，遮掉了一些痘印毛孔，再用輕薄的粉底液，調整了明瞳膚色暗沉的問題。

然後簡單用貼合膚色的彩妝，強調了一下五官的存在，最後用自然色的口紅，提升氣色。

這樣一番操作下來，反而是負責化妝的張瑤最先看呆了。

她原本還沒意識到明瞳皮膚狀态對明瞳顏值的影響，但這樣一番操作下來，五官底子逐漸展現出來，張瑤才發現明瞳的皮膚真的是誤了大事！

明瞳很好看啊！她的五官其實是很精致的。

嘴唇是較為飽滿的唇形，鼻梁挺翹，眼睛是很魅惑的狐貍眼！

張瑤稍微上了一點彩妝，就化出了又純又欲的效果，其實都是因為明瞳本身就是很魅惑的長相！

而且明瞳的氣質神态，總是冷淡的沉穩的，眼神中有一種，對一切事都很篤定的掌控感，就顯得非常禁欲系。

張瑤還是第一次用這麽簡單的手法，畫出這麽完美的妝容！

她捏着明瞳的下巴左右轉動，上下打量，嘴裏啧啧稱奇：

“這臉型，這三庭五眼……”

最讓張瑤羨慕的是，明瞳的頭發又濃又黑，連最普通的馬尾，都因為明瞳發際線的位置恰到好處，而顯得非常合适。

這樣的腦袋幾乎可以駕馭任何發型。

張瑤開始折騰了，她從行李箱裏翻出卷發棒，把明瞳的頭發拆下來卷成大波浪，還臨時給她修剪出一個法式劉海。

“完美！”

張瑤感覺被她這麽一收拾，明瞳身上的衣服都顯貴了！

明瞳拿鏡子照了照，也有些震驚于張瑤的化妝技術。

張瑤根本沒時間跟明瞳解釋她的五官底子到底有多好，因為她還要忙着給自己化妝。

等會兒可就要上課了！那麽多英年才俊！她可不想素顏過去！

……

路支齊最後還是喝醉了。

早上起來看見地上都是歪七扭八的酒瓶子，路支齊穿好校服繞過去，沒有管。

倒不是等傭人來收拾，實際上路支齊是不允許任何人未經允許進入他的房間的。

他的房間全部都是他自己來清理。

只不過宿醉之後他起晚了，所以現在他要趕回學校先去上課。

一路上，負責送路支齊上下學的司機，也就是上次涉及馮黛若奶奶車禍事件的肇事司機王梁，異常的興奮、活躍。

“少爺，我這幾天去看望了馮小姐的奶奶，馮小姐在旁邊照顧奶奶的時候，老是會提起您，說您不給她講題，還總是嘲笑她笨，搞的大家啼笑皆非，哈哈。”

“馮小姐身世特別凄慘，還沒記事兒的年紀，就被人販子給拐了，結果半路人販子被警察抓了，警察找不到馮小姐的親人，馮小姐就流落到了孤兒院。”

“本來馮家人找不到馮小姐，就打算到孤兒院收養個和馮小姐差不多大的孩子，剛好去的就是馮小姐所在的孤兒院，差點就可以一家人團聚了。”

“結果馮小姐那天被孤兒院裏的另一個小女孩潑了一身冷水，夜裏突發高燒，第二天就錯過了馮家人來領養的時間，反倒是那個潑了她的女孩成了後來的馮家千金，馮小姐陰差陽錯就在外面流落了這麽多年，後來被奶奶收養，才得以過上安穩日子。”

“馮小姐被馮家人找回來之後，始終不忘初心，對馮奶奶特別孝順，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啊……”

路支齊宿醉後的頭還微微有些脹痛，他一直捏着眉心按揉，等到司機說完才擡起眼。

司機從後視鏡裏能看見路支齊眼神裏的冷漠和不耐。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王梁心肝一顫，緊張的回道。

“我，我以為您和馮小姐是同學……”

“同學？那班裏其他同學的事兒你也給我講講？”

王梁講不出，王梁也不敢講。

他聽見馮小姐天天提起少爺，還以為兩人很熟，他以為說這些可以借着馮小姐，拉進他和少爺的關系……

結果看少爺的反應……他真的是自讨苦吃！

王梁閉嘴了，路支齊清靜了。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學校門口也已經清靜了。

畢竟這個點才來學校的學生，也就只有路支齊一個了。

只不過除了學生，倒是還有另外一夥人，一身黑衣服，在和保安周旋，嘴裏嚷嚷着要找人。

路支齊本來沒想理會。

這夥人也知道這是貴族學校，不是什麽人他們都惹得起，所以選擇性無視了路經此地的路支齊。

但走進校門的路支齊卻突然腳步頓住，回頭看向那些人，眉頭微蹙。

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們要找明瞳，她爸媽欠了我們錢，現在人跑了！父債子償，讓她出來見我們！”

找明瞳的？

路支齊眯了眯眼，眼神中暗藏着鋒利的兇意。

他收回視線，踱步走遠的同時打了一通電話。

“學校門口有人鬧事，查查怎麽回事，然後把人都打發走，別讓他們再來學校。”

想到那些人一臉的兇橫樣，看着不像什麽好東西，他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有違法亂紀的，就直接送進去吧。”

這夥人一看就是來找麻煩的，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幫他們一把，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