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于心有愧

觀音和藹地說了一句調皮後，就拿出壓箱底的寶貝來鎮壓紅孩兒了。五個金箍一出，看的猴哥下意識地抱着腦袋，我順勢拍了拍猴哥的肩膀。

金箍打着飛旋兒，比那天罡刀還難以對付。紅孩兒噴火也燒不化，最終脖子被套上，他大驚失色，趕忙丢了武器用手扒拉着箍，沒想到手腕和腳踝也被趁機套上。觀音心滿意足，開始念咒。

紅孩兒當下就疼的滿地打滾，嚎叫不已，全身冒出冷汗來，片刻就血色全無。先前被天罡刀紮成刺猬，他都沒喊一聲疼，現在卻叫苦連連，像條離了水的魚兒發出垂死哀鳴。

猴哥也從先前的幸災樂禍變成了心有餘悸，嘀咕着：“俺一個箍都疼的死去活來，何況大侄兒戴了五個，這痛起來都翻幾倍啊。”

哪吒：“就算疼成這樣，他也還沒降，确實硬氣。”

我雙手緊握在一起，望着那邊的情況，心裏不是不在意的，希望那臭小子能趕緊投降。

哪吒：“你在擔心他？”

我故作輕松地笑笑：“……嗯，畢竟養過他嘛。”

可我等來等去，牛崽子始終撐着一口氣不松，寧願忍着萬般痛也要争這一回。終究是不忍心，我大步上前，跪在觀音面前：“菩薩，求求您莫念了。”

猴哥倒也沒說什麽，随着我一并拜了起來。觀音收手了，耷拉着死魚眼，說：“讓降的也是你們，可憐他的還是你們。”

猴哥乖巧笑：“只是到底是俺大侄兒，俺尚且受不了頭上這緊箍，莫說他戴了五個了。現在也定是翻不起什麽風浪，好菩薩，還請繞過他。”

觀音白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算了算了，三太子，你且把他抱過來。”

哪吒得令，降下雲頭将地上已經痛的無力反抗的紅孩兒抱起，這兩人一同框，還真是越看越像。紅孩兒恢複了點力氣，目露兇光，狠狠推開哪吒。他卻也站不穩，雙膝重重跪在地上，我上前想扶一把，可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左右為難。

觀音：“紅孩兒你可知錯？”

紅孩兒擡起頭，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視線相觸，我強作鎮定。他那濃烈的紅色眼睛依舊炙熱，只是覆滿汗水的臉上卻漸漸平靜，斂去神色，做低姿态，少年啞着嗓子回道：“我知錯了，但我不願歸順佛門。”

我心口一緊，還以為觀音又要念咒，沒想到他卻提出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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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用你歸順了，你就來靜靜心，把你內心的欲念好好壓一壓。免得我這一走，你又把這小石頭扣押了，這猴子來煩我。”

聽着這話，我莫名有些難為情，低着腦袋。不過也算是好結局了吧，也沒強迫他皈依佛門，只是實習而已。關于這點，我還是感激觀音的。

終于還是走上了這一步，紅孩兒暫時被觀音收下當做善財童子。我覺得，火焰山那一關，我可能要被鐵扇打的半死挂在家門口了。

哪吒幫了這個忙後就要走，告別了觀音和猴哥，腳步一轉，停在了我面前。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只遲緩地擡頭看他。突然，腦袋被他輕輕拍了拍，他說不是我的錯。我一時心頭忽然酸澀，又不敢過于放肆，終是忍着滿肚子複雜情緒，低聲說了句謝謝。

哪吒離開了，觀音也即将帶着紅孩兒回南海。那牛崽子也不知道和觀音說了啥，居然答應給他一炷香的時間。

我瞧着少年目不轉睛地走向我，猴哥倒是很懂，拍拍我的腦袋，閃身退開了。

我不知道和紅孩兒說什麽好，反正事情都這樣了，我心裏愧疚，但我絕對說不出道歉的話。更不想安慰他什麽，出來混遲早得還。

“新玉。”

“嗯。”

“你是不是讨厭我。”

“一開始是有點，但現在不讨厭了，怎麽說呢，謝謝你的喜歡。也許現在該是你恨我了。”

“我喜歡你還來不及。為什麽要恨。你看看我呀，別一直低着頭。”

我面有難色，老實道：“心裏有愧。”

紅孩兒：“傻瓜，白長我那麽多歲。這有什麽好糾結的，我技不如人，吃了敗仗罷了。不過我和哪吒沒分出勝負，我只是輸給了觀音！”

不要特別強調這點，我沒想讓你倆打，看的我折壽。

紅孩兒又說：“我好不容易和觀音要了這點時間，別和我打啞謎。”

“那我能說什麽啊，你身上傷也治好了，我也沒什麽能操心的。那就，和新的小夥伴相處愉快？你爹娘那裏，我若是見着了，會解釋的。”

“呵！你能解釋什麽？當年我光是說句要娶你，你就被娘親扇的不見還斷交。你還是別趟這渾水，如果遇着他們，來南海找我就是。這次我會好好護着你的。”

唉，幹嘛還要幫我呢。

氣紅孩兒的時候是真的氣，想着觀音收拾他。可現在那股子氣散的無影無蹤，反而覺得于心有愧，做人難，當妖怪也不輕松啊。

“你再這樣，我可又要親你了。”

我被唬的一愣，趕忙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想拿金瓜錘。只是拿瓜錘的手被他握住，他笑容燦爛，仿佛想做點什麽壞事，但終究只捏捏我的掌心，松開了。

“不玩這招了，我就問一句。你還記着當年我出生，你和我爹娘說了什麽嗎？”

“……”我嘴角一抽，該來的還是會來。

“你說答應我一件事。”

“你要說什麽，太過分，我可不會答應。”我心裏忐忑，防備地看着他。

“我要你不準和哪吒在一起！”

我臉色巨變，你是趙敏嗎！

“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逗你的。”

“臭小子！你再這樣，我就喊猴哥和觀音了。”

“你就記着，你欠我一個承諾，我遲早要和你讨來的。”

熊孩子啊，被觀音牽走了也不讓我省心。

我呆呆地望着那朵遠去的祥雲，心頭很是惆悵。猴哥撞我胳膊一下，提醒我該去和唐僧他們彙合了。我這才收了心思，随他飛出這號山。

隊伍重聚，最大的喜訊是豬八戒的尾巴保住了，沙僧社會依舊，小白龍瘋病照常。唐僧看到我完好無缺地歸隊，開心地念了一段佛經。

哦，他的小毛驢更沒事，還長胖了。

我被關了這麽幾天，有些事倒也更看的通透全面了。忍不住，我在隊伍夜裏休息時跑去了寶象國。

又是大半夜地降落在人家地盤上，不過距離上一次已經過了半年之久。随着宮女找到了百花羞的寝宮，他還在挑燈夜讀。我現身的時候，他很驚訝，面上卻浮現出一絲懷念。

上次一別，都聽說國王要給他找皇妃，沒想到他沒娶，倒是一直勤勉學習，說是只想好好治理國家，皇妃之事以後再說。

這些我倒沒想太多，只對他老實道歉。于理來說，他是無辜的那一方，斷不該被我那樣指責，更沒有理由一定要回應對方的深情。

聽了我的話，百花羞反而一笑，絲毫不在意這件事了，只幽幽對我說，在某個瞬間竟會懷念洞裏的日子，想着那個掏心掏肺的妖怪，這輩子怕是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百花羞問：“人是不是有點賤骨頭。”

我：“這……”

百花羞：“如果又回到當時，現在的你會站在誰哪邊？”

我還真的被問住了，于情我會站黃袍，于理我會選百花羞。雖然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我知道，他倆并不會是我和哪吒或者紅孩兒，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嘛。當然，得了教訓，我以後還是別太出格了，免得惹哪吒厭煩。

“抱歉啊，大概還是站黃袍吧，但我也會尊重你的想法，不會再想不通了。”

我倆對視良久，啥也不說了，幹杯！

我知道我酒量差，可再差怎麽會喝不過一個凡人啊喂！斷片以後再醒過來，我發現自己被猴哥背着，他察覺我醒了，立即開嘲諷。

“出息，酒量真是一點沒見長！”

我還有點暈乎，大概是吐過了，現在胃裏空空的。我幹脆就癱在猴哥背上，抑揚頓挫地感嘆：“感情，真複雜。”

“閉嘴吧你。”

號山過去以後，我們面前又橫卧着一條河，這河與我們之間見過的都不一樣。濃黑如墨汁，卷起的浪花都是煤炭色，走到河邊連個影子都照不出來。

這當然不可能是污染嚴重，一看就有古怪。此時，有一船家撐着小船過來了，木船不大，晃晃悠悠地只能勉強容納下三人。我們商量了一番，由唐僧出馬鄭重拒絕。

船夫：“……你們不坐我的船，就沒辦法過去！”

猴哥：“你這妖怪，想騙你外公還早着呢！”

說完就是一棒子打過去，船夫一顯形，是個直立行走，灰色鱗甲布滿身軀的短腿胖鱷魚？這不就是小白龍的表親鼍龍嗎！雖然土肥圓，和小白龍的飒爽英姿比起來相形見绌，但還是龍一脈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什麽，變成大白狗的小白龍狂吠了幾聲，鼍龍被猴哥打的潛入水中時，小白龍也撒起蹄子下水了。我想抓還沒抓着，他尾巴從我指縫中滑開。猴哥也掐了避水訣下水了，可沒多久又冒泡了。

唐僧一急，喊着：“徒兒啊！”

猴哥落回岸邊，說道：“師父別擔心，這鼍龍和小師弟是表兄弟，不會傷到他的。”

豬八戒：“那之前的紅孩兒還是你大侄兒呢！我尾巴都差點沒了！”

事實證明，豬八戒的吐槽沒錯，小白龍破水而出，更像是從河裏被踹出來的。他變為了人形，赤裸着摔暈過去，一張俊臉都打的鼻青臉腫，可氣的是龍角都斷了一根啊！

“好啊，敢破壞我小白龍顏值！”

身為顏值控，我不能忍！

撸起袖子，抄起金瓜錘，我就下河了。河水表面看着渾濁如黑泥，入了河底又是另一番風光了。魚兒成群結隊，水草随波逐流，不過看到我一臉煞氣的樣子，都自動繞開我溜了。

我掄起金瓜錘就是一頓打砸，那鼍龍自然被動靜鬧出來了。我與他大戰幾十回合，一錘子砸暈他，然後拖上岸。依我看，他根本鬥不過小白龍，不過是對方瘋病發作，才占了上風。

豬八戒看我将鼍龍拖上來了，面部抽搐着：“女妖的怒火真可怕。”

我将鼍龍又晃醒，“看看你幹的好事！我家小白龍龍角都被你打斷了！有這麽當親戚的嗎！”

鼍龍的胖爪子扒拉着我，不服道：“我本見了敖烈也很是親切，可他一上來就壓着我又是撕衣服又是舔的！我又不好那一口！情急之下出手重了點啊！我能怎麽辦，也很絕望啊！”

我：“……”

這就有點尴尬了，但龍角斷了也是事實，小白龍昏迷不醒。恰在此時，一位錦繡華服，英氣逼人的明豔女子從天而降，她一把摟過小白龍，喊的熱烈而奔放。

“小烈烈啊！我是你大姐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所以，這位是西海龍王的大閨女，小白龍的大姐——摩昂大公主？說好的摩昂大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