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舊事(十九)
第四十七章 舊事(十九)
說實話,看到齊王的時候,我很是意外,但倏而覺得天地都亮堂了。
我忙站起來,顧不得拍幹淨衣服上的冰屑,只望着他,露出笑意。
“殿下來教我冰技麽?”我說。
齊王看也不看我,只望了望遠處,道:“伯俊去了洛陽,是麽?”
昨日家人來報信時,齊王是在邊上的。
我說:“正是。”
“伯俊上次與孤說過,你須得在冰戲會之前練得像樣一些。”他說,“既然他不在,孤自當幫忙。”
原來如此,到底還是兄長的面子。
不過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意緣由。只要不在冰戲會上扮仙女然後摔成狗,就算他是為了迎娶兄長而教我我也樂意之至。
看着齊王,我的笑容愈加燦爛。
“如此,”我說,“有勞殿下。”
說罷,我就要往前滑,才邁步,卻被齊王叫住。
他從袖子裏掏了掏,将一樣東西遞給我。
“這個戴上。”他說。
我看去,不由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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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雙護手。厚厚的錦料制成,卻似乎有些年頭了,上面的經緯已經起了球。
“在冰上摔倒,最易受傷的就是手掌。”他說,“今日出門時,孤想起你不善冰技,必是不曾預備過。此物的尺寸,當是适合你。”
我謝了一聲,接過來,套在手上。
果然頗為合适。
“這是殿下的?”我好奇地問道。
他“嗯”一聲,卻緊接着催促:“孤今日無多少閑暇,你要學,便快練起來。”
我忙答應一聲,往冰上滑去。
昨日,我是使着小性子,玩玩鬧鬧過去的。
今日,大約是兄長離開了的關系,我知道除了齊王,沒有誰能幫我。于是我收斂了脾氣,認真學起來。
不得不說,齊王教習之時,頗為一絲不茍。
哪怕只是在冰上滑起來這樣簡單的事,他也總能搬出些道理,說我哪裏做得不對,讓我當場改正。
這着實無聊得緊。但他似乎完全不覺得枯燥,只在旁邊盯着我一遍一遍習練,直到過關為止。
我又想起了明玉她們。
她們曾肖想着,如果能讓齊王教她們打馬球就好了。她們會故意笨手笨腳的,讓他親自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手把手、身貼身地教導自己。且希望他務必嚴厲,最好連怎麽走路都指導一遍,切不可有漏網之魚。
說着這個的時候,她們一臉陶醉。說要是能被齊王惦記上,哪怕只有那麽一日也甘之如饴,這輩子活夠本了。
被他惦記,哪裏來的甘之如饴……
我在冰上,在齊王的指點下,雙腳蹬着冰鞋沒完沒了地畫着一個又一個的葫蘆之時,心裏這麽想。
太陽漸漸升上半空,天氣不那麽冷。
我也早已經熱出了汗,将皮裘披風脫了,放在一塊露出冰面的大池上。
大約是見我喘起了氣,齊王道:“累了麽?”
我點點頭。
他望向遠處,指了指池邊的點兵臺。
“你可滑過去麽?”他問。
那距離,少說也有兩三裏。
我張張口,正要拒絕,只聽他說:“罷了,你若途中摔倒,便連回來的氣力也沒了。”
嘴邊的話即刻咽了回去。
這不就是在說我練了這麽許久,仍毫無長進?
我昂着頭:“誰說我會摔倒?”
說罷,我邁開步子,就往點兵臺滑去。
說實話,我确實累,不過大約是因為先前練了一陣子,那些動作雖是枯燥,卻似乎果真有些用處。我滑着直線,只覺腳下穩當了許多,身體也變得輕盈。
當然,我不敢托大。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摔倒,那便真的要被齊王小看了。
故而我滑得并不快,只力求穩當。
後面有冰刀滑過冰面的聲音。我回頭,齊王不緊不慢跟着。
想看我會不會出醜麽?
我自不會讓他得逞,轉回頭去,專心致志。
待得安然到了點兵臺下,我随即停住,得意地轉過頭,對齊王道:“如何?”
齊王不置可否,朝點兵臺上喚了一聲:“呂均。”
我詫異不已,也跟着擡頭,卻見呂均在上方伸出頭來。
“殿下,上官娘子。”他笑道,“茶和點心都備好了,請二位上來吧。”
我睜大了眼睛,又看向齊王。
“殿下備了茶點?”我說。
“不可麽?”齊王在旁白的石頭上坐下,一邊脫下冰鞋,一邊說,“孤餓了。”
我看着他,怔忡片刻,連忙也找個地方坐下來,拉開冰鞋上的縧繩。
早晨出來時,我不過吃了一碗粳米粥。滑冰是十分耗費體力的事,又兼天冷,那點粥水早已經不知去向。故而方才聽到呂均說茶點二字的時候,我感覺到肚子适時地癟了一下。
待得我跟着齊王上了點兵臺,只見這裏已經擺好了案席。案上擺着食盒,旁邊則有一只紅泥小爐,一把茶壺正在上面冒着熱氣。
我沒想到,齊王竟有這等準備。
在我看來,兄長那樣做事總要顧全這個顧全那個的人,才會想到出來也要講一講風雅和舒适,帶上點心及茶具。
而齊王,就算一向不受寵,也到底是按親王的定例養大的。又從小不用受許多宮中規矩束縛,難免會有不羁的性情。
這樣的人,我想不出他會做什麽講究的事。
當然,我并不會狂妄到以為這是他特地為我準備的。
畢竟那日兄長也曾邀他到點兵臺飲茶吃點心,故而這一次,怎麽看也是他的回請。
不過既然是沾兄長的光,我自然不客氣。
除了呂均之外,還有兩名侍從。
待得我和齊王各自坐下,他們捧了水盆來,讓我們淨手。
我摘下護手,将手放到盆裏。
水是溫的,一切準備得可謂周全。
齊王帶來的茶點很是豐盛,我吃了一口,就知道出自哪裏。
“是新豐樓的?”我問道。
旁邊的呂均笑道:“娘子果然見多識廣。這新豐樓的點心,向來是殿下最愛,每次到京城去都要光顧。”
我不由訝然。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齊王只待在同春園裏,對京城不甚了解。
“新豐樓在西市,殿下常去麽?”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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