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57 陸家
第57章 57 陸家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池塘,連接着小鎮外面寬闊的河道,有三兩的游船在上面飄蕩,再遠些是古樸的尖頂教堂和英格蘭茶屋,天氣有些陰郁,路上的行人便冷清下來。
盛昔陶是第一次來到異國他鄉,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的事情,他理應會對這一切感到新奇,然而他站在窗邊,心裏全是陸曜山難過的樣子。
一分一秒過得煎熬,等門口有所動靜時,天色已經暗透了。
陸曜山是自己開車回來的,走進院子時才發現屋裏透着些光亮。
老舊的落地燈散發出昏暗的黃色,薄薄地籠罩在皮質沙發上,盛昔陶縮着身子閉眼躺在角落裏,頭發亂糟糟地炸着,像是趁屋主離家時,偷偷鑽進來借宿的野貓。
陸曜山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半了,說是馬上回來,結果讓他等了四五小時。
腳步聲驚動了敏感的“野貓”,盛昔陶一下睜開了眼睛,見陸曜山站在沙發邊,他頓時坐起來。
“你回來了。”他嗓子喑啞,“我坐了一會兒就睡着了。”
陸曜山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發,和走之前的情緒相比平穩了許多。
他問:“吃飯了嗎?”
“吃了,你不是給我訂了飯嗎?”
左等右等到了飯點都不見人,結果還是外賣員拎着飯盒上了門。
中式的炸醬面和餃子,外加一個葡萄罐頭,味道一般,但價格不菲。
陸曜山看了眼桌子上的餐盒:“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
盛昔陶點點頭,見陸曜山臉色疲憊的樣子,反問道:“你呢,在家裏吃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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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那樣吧。”
果然,陸曜山的臉色暗了下去,大概是和家裏發生了什麽。
他想故作無事,聲音卻漸漸低下去:“吃飯的時候吵了幾句,因為二姑媽的事。”
陸家向來不喜歡陸怡的行事風格,故而得知陸曜山和她私下親近,不免有些介懷,可對此又無計可施,長輩們多是嘴上念叨,見陸曜山表面應承着,沒有“出格”的跡象也就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豈料今天吃晚飯時卻出了事。
起因是大家離開醫院後都聚到了陸老爺子那兒,叔叔嬸嬸,阿姨舅舅,上輩小輩除了節假日,難得抽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
陸曜山作為晚輩裏年紀最大的,又是陸氏未來繼承人,免不了成為長輩們首要關注的對象。
二伯父家常年經營石油貿易,業務遍布中東與歐亞,算是家族裏數一數二說得上話的人,要不是他結婚晚,膝下只有一個剛滿十八的女兒,多少也得和大哥陸骢争一争未來家族的掌門之位。
所以人見人愛的大侄子陸曜山在他那裏就多少有些不順眼,這不剛坐下,二伯父便先發制人。
他見陸曜山給自己倒茶,故作姿态地問:“曜山,聽說你最近回國搞投資了?是做什麽的?我向你爸媽打聽,兩人都捂得嚴實,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跟二伯吱一聲,咱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陸曜山一聽知道他心思不善,想了想謙虛道:“謝謝二伯關心,都是小打小鬧,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他嚴防死守,率先瞅他的卻是白筱落。
事實上,陸曜山在國內置辦的業務的确從未與父母具體透露,二老只知道兒子在做風投,而且資金鏈沒有經過家裏,是陸曜山的個人資産,其餘一概不清楚。
做母親的也想了解兒子的心思,這便沒打斷陸騁的話,只是聽他又陰陽怪氣地說:“曜山這話可就謙虛了,你做事哪兒會不成,家裏這麽多人在,只要你吱一聲,還不是要什麽有什麽。不像我們家陸楠,自打出生起就跟我在中東那地方闖蕩,現在還是個半吊子,再說,就算你做錯事,還不是照樣繼承陸家。”
陸騁說完餘光裏看了看前方,只見陸老爺子正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金絲楠木椅上喝茶,這話分明是在指桑罵槐,點老爺子對待後輩不公。
然而陸老爺子似乎已經習慣了忽視家裏老二的抱怨,連半個眼神都沒擡起來。
陸骢和白筱落見狀,面上沒什麽表現,心底卻暗自高興,嘲笑二弟再一次自取其辱。
白筱落說:“二弟這話可就偏頗了,爸爸向來公平公正,而且我們曜山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性格穩重,做事盡善盡美,就是在楠楠這個年紀也能獨當一面了,古話不是說三歲看老嗎,這命吧,有時候也是天定的。”
白曉落幾句話一出,噎得陸騁頓時沒了氣焰,他臉色唰得陰沉下來,一拍筷子,吓得旁邊的陸楠抖了抖。
孩子還小掩飾不住情緒,陸楠差點碰翻了飲料,幸好被旁邊的人扶了一下才沒出洋相。
陸楠朝他低聲道:“謝謝晖雨哥。”
陸晖雨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順道給她夾了塊魚。
“利馬釣的,嘗嘗。”
陸楠一驚:“你親自釣的?”
“嗯,前兩天去那邊視察順便上船玩了會兒。”
陸晖雨說着朝她展示了一下手掌上被魚線勒出的傷痕。
陸楠肅然起敬,說真的從小到大要不是陸晖雨這個充滿親切的堂哥在,她會以為大伯父一家都是刻薄寡情的性子。
可惜陸晖雨的信息素等級稍低,沒有繼承權,不讓她一定竭力支持陸晖雨。
那廂,因為陸騁拍了筷子,席上的氛圍不由僵硬起來。
幸好陸老爺子開口前,三姑媽陸惋出來打了圓場。
陸惋比陸怡小半個月,兩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她平日裏養尊處優,和總是漂泊無定營養不良的陸怡比起來,顯得更加年輕水嫩,四十八的年紀看起來還跟三十出頭似的。
作為這個家裏除了白曉落唯二能在男性alpha間有話語權的女性omega,三姑媽很會看眼色。
她邊給老爺子盛湯邊說:“爸,您嘗嘗這個龍井竹荪,有助于降血壓,我聽說是曜山專門托人從雲南寄來。”
老爺子一聽這話,剛要刀向陸騁的眼神,瞬間平和下來轉向陸骢一家。
白筱落眼疾手快地應和:“是呀爸,曜山知道您愛吃竹荪,前兩日剛新鮮寄來的,下飛機的時候還挂着露水呢。”
她邊說邊推了推陸曜山,陸曜山的心思不在飯桌上,下意識地應付道:“爺爺,您多吃些,對身體好。”
邊上的陸楠見爺爺對大哥滿臉欣慰,不由撇了撇嘴對陸晖雨輕聲抱怨:“陸曜山陸曜山,就喜歡陸曜山……”
誰知陸晖雨聽了,反問她道:“你不喜歡我哥?”
陸楠不置可否,臉上的表情卻已經說明了厭惡。
“難道你喜歡?你專門給爺爺釣的鳀魚,他可連看都沒看。”
陸晖雨聽罷一愣,确實,他千辛萬苦冒着風浪在船上釣了兩天的魚,卻根本比不上陸曜山快遞的兩根蘑菇。
這樣一對比,還真挺不公平的。
不過這麽多年陸晖雨繞是習慣了,白筱落說得對,有些人的命都是天生的。
兩根蘑菇驅散了壓抑的氣氛,大家又其樂融融地吃起了飯。
中途陸曜山出去了一趟,他實在沒什麽心情繼續坐在這金光燦燦的餐廳裏,想着打過招呼提前告辭。
不過在他開口前,陸老爺子突然發話了,大概是心有顧慮,他重提了二伯父剛的問話。
“曜山啊,你在國內搞風投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爺爺還是想問問具體是做哪方面的項目?聽你爸媽說,你是自己拉的客戶?”
衆人一聽不由停下來看向陸曜山,這一動作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只要老頭子關切起大孫子來,全家老小都會把目光投向二人,仿佛接下來有場重要談話。
陸曜山其實很抵觸這種作為全場焦點的感覺,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食品進出口貿易這部分,只是才開始,沒什麽簽幾個單子,後續有進展了我會和爺爺報告的。”
陸老爺子聽出來他有所保留,以為是礙于人太多不好細說,他“噢”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而這時,三姑媽興沖沖地接起了話。
“爸,我最近也在做生意。”
“你又瞎搗騰什麽?”
緊接着開口的是二伯父,他提醒道:“忘了上兩次被人騙了的事了?”
陸惋沒忘之前創業失敗,但也不服氣,她不喜歡二哥總打壓自己,提高聲音說:“我這次可機靈着呢,我聯系了緬甸那邊的人,進了一批寶石,打算加工以後……”
誰知話未說完,又被陸騁打斷,他說:“你可注意了,最近政/策收緊,和緬甸那邊的合作風險不小。”
陸惋一聽頓時哽住,兩次三番被打斷話也就罷了,二哥還大庭廣衆之下貶低她,這讓她不肯罷休。
于是急了随口道:“風險再大還能被槍打了?況且我又不是親自去驗貨。”
“……”
此話一出,桌上立刻一片寂靜,幾個小輩都怔住了,連從頭到尾低頭不語的陸骢都擡眼看向了她。
然而這種眼神,并不是責怪她對還躺在icu裏的親生姐妹的不尊重,而是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氛圍裏突然提了一個不相幹的人,着實敗了興致。
這是如此的諷刺,似乎不是陸惋的這句話,大家都忘了今天聚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陸老爺子當即不悅地從鼻子裏噴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龍進竹荪。
陸惋自知失言,不敢再說話。
白筱落看了丈夫的眼色,這時上來打圓場,她起身給陸惋夾了塊肉說:“可不是,你多聰明啊,你哪兒能幹那蠢事。”
随後又殷勤地轉向陸老爺子,說:“爸,湯涼了,我讓曜山給您換一碗。”
大嫂可謂是八面玲珑,操持有度,這時還不忘将兒子推出去。
陸曜山見狀,在心裏深吸了口氣,他起身替母親接過碗,将湯畢恭畢敬地放在陸老面前後委了委身。
“爺爺,爸媽,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剛一轉身,不等邁出一步,陸骢“當”地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曜山,你坐下。”
“爸,我還有……”
“你二姑媽現在這樣你沒有責任嗎?”
陸骢突然提高了聲音,以一種诘問地姿态望向自己的兒子,仿佛剛才忍受了半天覺得此刻情況十分荒唐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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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