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馮青巷
馮青巷
少年淺淺看了一眼室內,開口道:“趙四?”
尾音有些微的上挑,小刷子一樣,帶有莫名的勾人意味。意志不堅定的人一聽,就會被勾去魂魄。
不過也僅限于語氣了,少年的表情平靜無波,一見到少年的臉,剛剛加快速度跳動的心髒就平穩下來。倒不是少年不夠好看,而是表情實在太淡漠,讓人生不起欲望。
少年的情緒像是被鎖在一方院子裏的樹,即使扒上圍牆去看,還是什麽也見不着。
西裝男人又踹了偷摸行動的趙四一腳,道:“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在外面等着麽。”
“時間,有點久,”少年說着,瞥眼趙四,“不想等。”
很顯然,趙四就是少年口中所說,讓他長時間等待的罪魁禍首。
而趙四呢?
他正被少年手中的刀吓得說不出話。
那刀上還染着血,血珠滴答滴答落地上,濺起的微弱血花弄濕少年一絲絲褲腳,少年卻毫不在意,任由血液玷污自己。
所以說,這突然闖進他家的三個人到底要幹嘛啊?!
要打要罵要殺給個痛快行不?!
注意到趙四的視線,少年也随之看過去,然後就看見自己手上的刀。
一把普普通通沾了紅心火龍果汁水的刀而已。
少年茫然地舉起刀,道:“你,吓到?”
難道趙四曾經被惡毒的紅心火龍果大王攻擊,産生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嗎?
那紅色的血便順着少年的手臂,蜿蜒在少年上好的皮肉中,最終血珠彙聚在手肘,啪一聲滴落。
“啪——”趙四,暈。
少年眼中的不解更甚。
“他,暈,為什麽?”
西裝男人咳嗽一聲,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将少年手中的水果刀抽出來。水果刀上紅色的液體散發着甜膩的香味,是火龍果。
少年站的地方光線不太好,西裝男人之前也以為刀上是血。
方才趙四把火龍果的汁液誤認為是血液,驚吓過度,人體的保護強制趙四暈倒關機修養。
西裝男人剛想回答,少年卻将頭一低,埋進男人的圍巾裏。再擡起頭時,少年臉上已經幹淨,而污漬轉移到粉色貓咪上。
幹完弄髒別人的事情,少年後知後覺道:“髒了,我幫你洗。”說着就要去把西裝男人的圍巾扯下來。
男人趕緊阻止他的動作,安撫道:“沒事,紅色的貓好看。”
少年愣了下,哦一聲,又回歸安靜。
陸可鳴眼睛都要看直了。
她和隊長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吧,但也摸清楚了隊長那雞毛的性格,平日裏出差恨不得把酒店前臺都擦上個兩遍,潔癖到令人發指,怎麽這會兒就……底線靈活?
陸可鳴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幾眼。
她沒在異端管理局中見過這名少年。不過聽說前些日子隊長出去接了個活,帶回來一個天仙,想來就是這人了。能被隊長如此對待,少年想必是有過人之處。
想着想着,陸可鳴的眼睛就黏在少年身上了,那嘴巴那眉毛那身段,全部都是陸可鳴喜歡的模樣。
太好看了,少年實在是有一副太優越的長相,輕而易舉就能吸引每個人的視線。
“陸可鳴。”西裝男人出聲。
“啊、是!”陸可鳴回過神,“有什麽吩咐敬請指示!”
少年白嫩的手指尖向下點點,“他快要,勒死。”
陸可鳴忙往下看,就見趙四整個人被繩子捆綁着,鼻孔嘴巴都被堵住,露在外邊的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嗚哇哇哇哇哇——”陸可鳴手忙腳亂去給趙四松綁。
幸好發現得快,不然趙四就要成為異端管理局中第一個被勒死的穿越者了。
“新人,蠢。”少年頭也不擡,一邊用西裝男人的圍巾擦手,“評級?”
男人任由他糟蹋自己的圍巾,絮絮叨叨為自己的新隊員開脫:“陸可鳴第一次出任務難免不熟練,成長空間很大。一路的安排都是她做的,雖然有瑕疵但優點很多。評級是難得一見的3S,及不上你我,但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這次任務本該是陸可鳴一個人執行,可因為陸可鳴是沒有經驗的新人,且任務目标是向來狡猾的穿越者,作為陸可鳴的隊長,邵秋戲自然而然地跟來保駕護航。
而這段時間少年都不能離開他,便也一起跟過來。
少年一頭撞在邵秋戲胸膛。
“餓。”他說。
“不是剛吃完火龍果……啊。”邵秋戲看見了門口保安臉上的火龍果。
之前少年手上沒有合适的武器,就只好把紅心火龍果“賞”給拍門的保安,以自己餓肚子的代價換來一時的安靜。
“行,”邵秋戲把保溫杯給他,“先喝點奶茶,任務結束帶你吃大餐。”
保溫杯的作用是鎖住溫度,奶茶入口冰涼,番茄味,酸酸甜甜的。
異端管理局隊長自制奶茶,你值得擁有。
“好——”少年拖長了尾調,乖乖走到一邊去,拿出紙筆蹲下來寫寫畫畫,不時喝一口奶茶,也沒什麽聲音,安安靜靜不打擾他們倆工作。
邵秋戲秉承好奇湊上去看一眼,看見密密麻麻的五線譜和少年鬼畫符一樣的字跡。
啊,看不懂。邵秋戲果斷放棄,監督陸可鳴完成任務去了。
不忍心讓天使樣的少年挨餓,陸可鳴加快手裏的進度。
本次任務的目标就是趙四,只要能夠将趙四全須全尾帶到異端管理局,陸可鳴的任務就算是大功告成。
陸可鳴看看趙四青紫一圈的手臂,有點心虛。
……也沒有缺胳膊斷腿,算全須全尾吧……
待送陸可鳴安全回到異端管理局之後,邵秋戲便将那少年帶走了。
來到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廳,邵秋戲讓少年自己點單。
“我?”少年有些驚奇,邵秋戲竟然願意讓自己點菜,“那我,按愛好,點。”
少年的口味很具有個人風格,愛吃酸甜口的東西,吃土豆一定要一頭沾醋一頭沾白砂糖;喝粥一定要分成兩碗一碗加糖一碗添醋,兩碗輪着喝。之前邵秋戲有幸喝過一次酸粥,味道差點将他創去見老鬼。
從喝過那碗粥之後,邵秋戲就再不允許少年這樣吃東西了。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少年的心情不好,邵秋戲特地帶少年來了這家可以自己選酸甜苦辣鹹的餐廳。
菜紛紛上桌,少年點單顯然收斂了很多,糖醋排骨、糖醋魚、番茄土豆炖牛腩……都是些常見的酸甜口食物。
“一起,開心,吃。”少年道。
原來不止是邵秋戲記住了少年的奇特口味,少年也同樣記得邵秋戲與他口味大相徑庭的事。
少年也知道自己口味異于常人的事實。
據少年所說,他一開始口味還蠻正常,但家裏的父母兩個則是完全相反,一個是絕對的甜黨,另一個是完全的酸黨。為了争出一個勝負,父親母親都嘗試拉攏家裏第三人——可憐的兒子。
長年累月被爸爸媽媽左一口甜豆腐右一口酸豆角喂下來,少年形成了這樣的口味。
“原來如此。”邵秋戲點點頭,把手裏剔了骨頭的肉夾到少年碗裏,囑咐他多吃點。
看看他瘦的,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哪天被風吹跑都有可能。
少年之前沒有這麽瘦,但接連遭遇不好的事情,少年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不振,人自然而然消瘦下去。
邵秋戲來到少年身邊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盯好少年的吃食,絕對不準少年再吃諸如“蘋果蘸白醋”這類的食物。
飲料足飯飽,少年輕輕打了個嗝兒,“吃不,下了。”
而餐桌上還有小半食物沒吃完。
招來服務員打包,來的服務員看見這桌的客人時卻是頓住了。
“呃……你是……”服務員目光停留在少年的臉上。
少年轉頭回以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少年與邵秋戲原本坐在角落,燈光不甚清晰,服務員也不好确定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認識那人。然而少年這一下轉頭,直接将整張臉暴露在服務員的視線中。
美好的眉眼就這樣被服務員看清楚。
如此具有辨識度的五官,即使服務員是個高度近視,他也不可能認錯。
“是你,馮青巷!”服務員叫喊。
一時間,整個餐廳的人都看過來。
“誰誰誰?馮青巷?那個‘馮青巷’?”
“哪裏哪裏?”
“服務員那兒看見沒,诶別擋我。”
“好像是偷歌那個‘馮青巷’!”
“唉喲,這種人怎麽好意思出來吃飯的咧。”
“他身邊那人誰啊?同夥吧。”
“……”
無論在哪個時空,看熱鬧都是人類的天性。服務員的叫嚷猶如一顆丢入熱油中的石頭,激起餐廳的層層聲浪。
邵秋戲暗道不妙,側身擋在馮青巷身前,替他攔截那些不懷好意的打量。
“服務員上崗沒有接受培訓嗎?”邵秋戲臉色陰沉。
言外之意:你這樣沒有職業道德的人是怎麽進餐廳當上服務員的?
邵秋戲本就生得眉目俊朗,天生一副上位者模樣,再加上在異端管理局浸淫多年的氣質,他一出聲,方才還驚奇于自己撞見馮青巷的服務員立刻噤聲。
不少伸長了脖子來看熱鬧的食客也被邵秋戲駭住,縮回自己的座位上。
服務員表情讪讪,整理着塑料盒子道:“我來打包,我來打包。”
他一開始沒想引起騷動的,就是見着馮青巷實在太驚訝,一時沒忍住才……
“發生什麽事情了?馮青巷……他在這裏嗎?”悅耳動聽的聲音從服務員背後傳來。
服務員一秒鐘辨認出來——是他的偶像風不醒!
好巧不巧,服務員的站位剛剛好可以看見邵秋戲身後人一點點樣貌。
對哦,面前這人是馮青巷啊,是偷了他偶像歌的小偷啊!他幹嘛對小偷那麽客氣啊!
邵秋戲就見眼前的服務員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彎曲的背部突然挺直。
那服務員惡狠狠地盯着馮青巷,惡聲惡氣道:“好意思偷歌,不好意思承認,走在街上就活該被人罵!”
好像一只借勢欺人的狗。
被借勢的風不醒循聲來到此地,又問了一遍:“馮青巷在這裏嗎?”
很快啊,方才縮回去的那些人冒出來,繼續津津有味地吃瓜。
角落的餐桌邊此刻有四個人,傳聞中被偷歌的苦主風不醒、風不醒的小迷弟服務員、偷歌賊馮青巷,以及馮青巷的臨時保護者邵秋戲。
聽見風不醒的聲音,馮青巷從背後探出頭,直直與風不醒對上眼神。
“馮青巷……”風不醒眼中滿滿是對馮青巷的厭惡,完美符合一個創作者面對剽竊者的形象。
馮青巷收回目光,低垂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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