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翌日,琰堤、泠樞、柏煜和鐘霄齊聚了機殿。

泠樞打開存放鳴蛇靈識的匣子,啓動靈力連接自己的意識和鳴蛇靈識,以此進入鳴蛇的記憶。

琰堤也施加靈力,讓泠樞讀取到的記憶能直接顯示到半空中。如此,衆人便能同步知曉事情原委了。

随着泠樞與鳴蛇意識連接的建立,過去的一幕幕開始呈現:

穆陽帶人四處抓捕神獸,由紀則将神獸的靈識與□□分離,并使用魇鐵對神獸□□進行改造……而這一切中最紮眼的,是抓捕神獸所用的神器以及那些人腕間偶爾不經意露出的刺青。

一陣料峭的靜默。

柏煜拿出從不周山帶回的殘卷奉予琰堤,道:“他們收集原料,真實目的應該是要鑄造項神鼎。”

琰堤迅速翻查了一遍殘卷上的內容。

“依照這份殘卷的記載,項神鼎是一種人為鑄造的神器。他可搜集元古族靈識,并将靈識永遠儲存在鼎內封印。而項神鼎的主要材料構成就是魇鐵。”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四處抓捕神獸?用如此殘暴的手段将神獸的靈識和靈體強行分離,令他們痛苦不堪,生不如死。這到底意欲何為?泠樞道。

“或許……是項神鼎的鑄造出了問題……”柏煜沉思一陣,嘗試着給出一些猜想來解釋現在的局面。

“那日我與少尊在不周山,親眼所見一處山谷中的崖壁上布滿了魇鐵。但奇怪的是無論在山谷中還是在鑄鐵坊內,我們并未見到類似于項神鼎的神器存在。”

“他們将大量魇鐵儲存在岩壁上,卻連一個基本的模具或者失敗的殘次品都沒有,這不符合正常鑄造流程。況且殘卷中關于項神鼎的幾處記載似乎已經缺失了,如果是他們銷毀的,大可以将與項神鼎有關的內容全部毀掉,不至于故意留下證據讓我們有跡可查。”

“你的意思是,他們其實也并不确切知道如何鑄造項神鼎,或許仍然在探索和嘗試的階段……”泠樞道,“那麽這些神獸……”

“這些神獸是為強化兵力煉制的。或者說……是他們的一個替代方案。”鐘霄目光篤定。

“造不出項神鼎,把具有特殊能力的神獸加以改造,讓這些能力成百倍放大,等于是擁有了移動的巨大魇鐵。利用他們與元古族抗衡,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神獸有自己的靈識,他們不甘被強力控制而失去自由,改造的過程必然困難重重。所以他們想出了剝離靈識、只留軀殼的極端手法,鑄造沒有意識的強大機器。”

即便是泠樞,也被這樣無差別對待的殘忍手段所震驚,她感到強烈的憤怒、失望和悲哀。

“強行剝離靈識的痛苦程度不亞于鑽心剜骨,我們見到的只不過是部分,因承受不住而死亡神獸的應該更不在少數。萬物有靈,為了一己私欲他們竟傷害無辜者至此……”

鐘霄抓住泠樞的手臂安慰她:“這些人都會付出代價的。待事情解決,他們總歸都是你來執刑處置,先莫要動氣了。”

柏煜看着這兩人,心裏翻騰起來。

他定一定神,轉眼對琰堤道:“除此之外……抓捕神獸的那些人雖然穿着便裝,但手腕上的刺青似乎是兵營中的圖樣。”

“不只是兵營。予的私衛、天君、冥君、王侯重臣的親衛都是類似形狀的刺青,只有微小差異罷了。可惜這些都是鳴蛇的記憶,它的靈識尚未完全恢複,讀取時也有些模糊,無法清晰辨別到底是何方勢力。”琰堤道。

“目前能确定的是由紀、穆陽兩位仙君深涉其中。”

“不過依我看,單憑這二人,借他們膽子他們也不敢造反。此事天君怕是也脫不了幹系……鳥兒養大了,翅膀果然也硬了。”鐘霄厲聲道。

“事關重大,天君身份特殊,若無确切證據我們不可妄動之,否則必會激起上古全族群情之憤,也可能被其他勢力趁機渾水摸魚。”琰堤道。

“不過,上古族既有心将我族取而代之,如今父尊歸元,正是他們動手的好時機,他們怕也快要按捺不住了吧……不若趁此機會摸清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野心者們,徹徹底底清洗一番。”

“柏煜,迅速摸清兵營、親衛隊中的人員真實情況,妥善調度,做好迎戰準備。如若開戰,予将親赴戰場指揮,朝中日常事務交由鐘霄處理。”琰堤眼神堅毅。

“兄長,泠樞願同往戰場。”泠樞主動請戰。

琰堤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突然頓了頓,只道一句“好”。而後幾人商議完畢一些細節後便散去了。

離開後,泠樞趁機又去了從極之淵,柏煜見泠樞不是回混沅殿的方向,便也一路也跟了去。

“你想把靈識還給鳴蛇嗎?”柏煜遠遠走來。

“去了機殿前本有此打算,現在怕是不行了。”看到他來,泠樞有些意外。

柏煜看看困在歸墟中的鳴蛇,“它在這裏或許才是最安全的。”

“在體內強行植入魇鐵進行改造是個異常痛苦的過程,你現在把靈識還給它,恐怕它真的會因為承受不住爆體而亡……不若先找到辦法稍微修複好它的肉身再歸還靈識吧。”

泠樞輕嘆一口氣:“若不是它暴走,又剛好咬了我,這些陰謀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被發現。可我現在卻并不能為它做什麽,甚至不能幫它解脫。”

柏煜想伸手去安慰泠樞,遲疑一下又默默收回來。

“那日我回去,想起我們白日裏的對話。”柏煜忽然轉移話題。

“怎麽,戰神還有什麽指教嗎?”泠樞有些不悅。

“非要這樣嗎?”柏煜打斷她,“我說過叫我名字就好。”

他頓一頓:“我是想說,上次不該妄議你,我向你道歉。”

泠樞着實沒想到,從這位冷峻強悍的戰神口中還能說出道歉的話來。看着他真誠直率的樣子,她甚至連一句化解尴尬的玩笑話都說不出。

“越是強大的神你越是嚴苛,越是弱小的神獸你越是疼愛。你的意思,我或許明白了。”柏煜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少有如此柔和的時候。

真正強大的神是懂得憐憫的,他們應當知道力量的雙面性,如若不妥善運用必會帶來嚴重後果。泠樞對于強神的處罰向來更重,她是要讓所有的神都時刻提心吊膽,不敢用自己的力量胡作非為。

“本尊……并不需要你的理解。”

泠樞逃開柏煜的眼神,莫名擠出一句話,面色卻微微發紅。

“賞罰分明是刑罰之神應有的基本堅守,錯了就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對規則和秩序沒有敬畏之心之人,終将受到反噬。這一點,在他們選擇違背規則的時候就應該明白,而不是在受到懲罰的時候抱怨天道不公。”

泠樞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她不敢再看看向柏煜的眼睛,仿佛人族面對誘惑的惡魔時一般,生怕魂魄被攝了去。

柏煜看着她的背影,易地而處,他其實能懂她的感受,雖然對于部分處理方式他并不贊同,但此刻的他更多的是對這位“嘴硬”女子的心疼罷了。

另一邊,鐘霄離開了機殿,轉身卻又來到了儲尊住所躍明宮。

琰堤見他來,露出欣慰又遲疑的複雜表情。他表面說請鐘霄到一心亭賞景,卻又告知左右不必侍奉在側。

“儲尊今日的話沒有說完吧?”一心亭內,兩人相鄰而坐。

“哦?翊王覺得予還想說什麽?”琰堤故意問。

“儲尊一向愛護少尊。今日如此輕易就應了她上戰場的請求,這可不是你的一貫作風。”鐘霄淡定地回答。

“有予同戰神親臨,她自然是沒有什麽危險的。”琰堤道。

“能讓儲尊親臨的戰事,怎會沒有危險?”鐘霄站起,語氣急切起來。

“臣是世尊欽點的儲尊輔臣,你亦說過視我為兄弟。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瞞我?”

琰堤看看鐘霄,臉色是藏不住的憂慮。

他嘆一口氣:“哎,要不怎麽說你是予的兄弟一般呢,果真什麽都瞞不住你……”

“此戰,上古族定然已準備了許久,我們發現得太晚了。現在策反者連軍中都有滲入,其他各處想必更加盤根錯節。事涉全族,即使是平日裏忠誠可嘉的身邊人,凡為上古族者,都有投敵的可能,真真是敵友難辨。”

“推翻元古族,上古族便可成為世界的主宰,天地唯一的神。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經受這樣的誘惑?”琰堤道。

“不過至少我們能确定,他們并沒有造出項神鼎,否則也不至于時至今日都只敢龜縮躲避。”鐘霄道,“若戰,我們有勝算。儲尊無需過于悲觀。”

“如今敵在暗、我在明,他們知道不周山一事敗露,必然會加快準備。我們不夠了解他們的底細,既不能主動出擊以免他們狗急跳牆,又不能坐以待斃……”

“那敢問儲尊……是否考慮過……滅族?”鐘霄試探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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