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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已勝卻人間無數。

往事襲來，柏煜本來已抱有再也見不到泠樞之心，可天道終究待他不薄。他想起泠樞在蒼嶺葳蕤的日子，想起她情急中第一次叫他名字的時候，想起有泠樞在的那個生辰……

琳琅只笑着點點頭，又趕緊道：“柏煜公子，今日時辰晚了，我必須要下山了，你如今傷勢恐怕不可随意移動，不如請暫且在小屋內休息一晚，明日我會給你帶吃的和藥來。”

她又指了指地上的樹枝一類：“這些是我剛才拾撿回來的，你夜裏若是冷了就自己生火。另外，聽樵夫大叔說山裏恐有野獸出沒，晚上你務必警醒一些。我剛才做了個簡易的門闩子，你把門插好，總能有些抵禦作用。”

柏煜看着眼前的女子，太像他日思夜想之人了，就連這缜密的考慮也是如出一轍。可這人比起泠樞來卻是如此柔善，甚至有些許腼腆，沒有半分泠樞的冷傲和疏離之感。真的是她嗎？

琳琅沒有再顧及到柏煜的游離，說完便趕緊告辭離開了。

“把一個傷者就這麽留在這裏，還說有野獸，真是不怕我出事啊。”柏煜想着，臉色不自覺笑笑。

一路小跑，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易夫人早已在門外焦急踱步，見琳琅回來總算放了心，但少不得也得數落兩句。

“什麽時辰了？幹什麽去了！”剛在門外聽完易夫人的唠叨，一進去又是易捕快的一番質問。

“父親……”琳琅小聲說道，“我今日救了一個人……情況緊急，沒有提前回家告知……”

“救人？救人是你的事情嗎？衙門有捕快，醫院有大夫，輪得到你一個閨中女子去？還這麽晚不回家？”易捕快向來是個性子急躁的人，還沒等琳琅說完，便打斷了她。

琳琅自覺人命關天，心中很是委屈，卻不敢頂撞。

“你現在是待嫁的姑娘，本就不應再離家，都是你母親心軟，說讓你散散心！女孩子家這麽晚歸，萬一傳出流言你以後可怎麽出嫁，怎麽在婆家立足！”

一番連珠炮似的說完，他又轉身指向易夫人：“你也是……哎！慈母多敗兒！”

琳琅等父親發洩完，心中早已憋屈到不行，只好向母親告退，自己先回了房間，也沒有用晚餐。

第二日，琳琅心中很是糾結一番，畢竟經過昨晚之事，她也是不敢再出去了。可又想想那個人，如果不及時服藥，又沒有其他人去救他的話，可能就真的死了。

越想越害怕，那人的影子總在腦海揮之不去。

“算了，好歹把藥送去。速去速回……”

琳琅咬咬牙，等父親出門公務，又瞅着母親在廚房忙活時，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柏煜經過一夜的調息，也逐漸開始恢複。

“柏煜公子……”琳琅小跑到臨時屋前，輕輕扣了下那扇簡易的小門。

沒過多久，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清晨的陽光剛好撒在柏煜的臉上，他站在門邊，顯得那麽明淨。

琳琅心中一瞬的漣漪，旋即又平靜下來。

“你今日似乎好多了。”琳琅道。

柏煜點點頭，“嗯……進來吧。”

“公子竟然這麽快就已經能行走了，我實在沒有想到。想必平日裏也是身體健碩之人。”琳琅覺得孤男寡女有些尴尬，甚至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趕緊找些話來說。

“尚可……”柏煜道，“對了，還要多謝姑娘搭救。”

“我也是碰巧遇到而已……說來還是那兩位樵夫大叔救的你……”

“對了，我看公子傷勢很重，不知是否遇到了什麽事情，是否需要報官？”琳琅問。

“嗯……”柏煜想了想，“此事說來話長，不必報官，自家事情罷了。”

琳琅聽他這麽說，又看此人儀表着裝不凡，再想起父親從小給他講過的那些殺人案子，暗自以為是哪個世家大戶幾兄弟之間争田産鋪子鬧到撕破臉，雇了歹人行兇罷了。

她反而放心了一些，總算不是惹到了什麽江湖混混被人追殺，否則自己可能也會陷入危險。

她又想想自己以後或許也會面臨這樣複雜的關系，不由在心裏感嘆一句：“這大戶人家行事作風果真決絕啊……”

柏煜見她沒說話，便問：“姑娘為何孤身一人來這山中？”

“我……呵，也是自家事情罷了……”琳琅尴尬笑笑。

轉念一想，他說得也沒錯，山中人少，自己和柏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有違禮數。

“這是我給公子帶來的藥，還請公子早日服下療養。只是這裏環境簡陋，又無人照顧，公子既然已經可以行走，若身體允許，還請盡快下山回家吧。”

琳琅将藥包交給柏煜，“我家中還有事，便不打擾公子了。”

“等等……”柏煜突然喊住她，“嗯……”他想留住琳琅，又不知道怎麽說，腦中一陣飛速思考。

“那個，我現下雖然勉強可以下地行走，但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再說我也不會煎這個藥……”

琳琅有點為難。本就是悄悄逃出來，若是今日再回去晚了，父親肯定又要暴怒了。更何況若是被人知道她是與另一男子在此，恐怕要為自己和家裏帶來很多麻煩。

柏煜看出琳琅的猶豫，趕緊道：“姑娘放心，我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也不是心懷叵測之人。再說，你看我現在的情況，我若有旁的心思恐怕也……”

“噗……”琳琅被這話逗笑，“恕我直言，公子與一個尚未嫁人的女子說這樣的話，實在不像什麽正人君子。”她玩笑道。

柏煜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很久以前他也與師傅一同在人界生活歷練過，但時移勢易，人界早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對于現在人族的用語和行為禮儀，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了。

琳琅看柏煜沒有反應，以為他聽進去了剛才的話，趕緊解釋：“我開玩笑的……”

柏煜搖搖頭，“總之可否勞煩姑娘幫我煎一下藥。天色還早，應該不耽誤姑娘回家的。”

琳琅不好意思再拒絕，便應了下來。

她進屋翻找一番，終于找到個罐子，雖然很舊但還算能用。

“我去打些水，你先休息吧。”琳琅道。

“我陪你……”

柏煜剛說完，覺得似乎自己又唐突了，遂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是說有野獸嗎，兩個人一起總能相互照應一下。”

“可是你的身體……”琳琅有點擔憂。

“無妨，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沒事的。”柏煜安慰她。

快到河邊時，柏煜在堤岸上等，琳琅走到河邊打水。柏煜看着琳琅的背影，很想确認她的身份，便借機施法想要一探真身。

“呃……”他剛要施力，體內卻傳來一陣劇痛。“果然還是不行……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養傷和恢複靈力。”

回去的路上，柏煜故意跟琳琅聊起來。

“姑娘心地善良，救人危難，想必家中教養是極好的。”

“公子過譽了。我并不是什麽大家小姐，我家只是山下鎮子上一戶普通人家罷了。”琳琅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倒是公子氣宇不凡，看衣着又不似本地打扮。如今跋涉到易鎮來，家中可是經商？”

“哦，對。有些小生意罷了。”

此時的柏煜竟然覺得有些欣慰。或許平凡才是對泠樞最好的保護方式，她可以盡情體會曾經向往的那種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方式。

琳琅一通忙活，幫柏煜煎好了藥。

“我今日煎好的這一副藥，公子分三日服完即可。如此三日內便都無需公子動手了。”琳琅道。

“那三日後你會來嗎？”柏煜問。

琳琅先是一愣，又馬上笑着掩飾內心的慌張：“公子貴體，只不過是以因為受傷不便才只得暫居這小屋中。山中條件簡陋，吃穿也無人照顧，公子稍作休息後還是盡快另尋佳地為宜。萍水相逢，又何須琳琅三日後再來呢？”

“萍水相逢……”柏煜心想，“泠樞，是天意讓你我重逢啊。”

“姑娘倒是提醒了我，這兩日總是勞煩姑娘來回奔襲，住在此處确實不妥。”柏煜道。

“只是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既然姑娘住在附近，可否勞煩帶個路，幫我在鎮子上找個住處，如此等我傷勢恢複，也可好好向姑娘道謝。且萬一有要緊之事，也好再向姑娘讨教。”柏煜道。

琳琅覺得此人好生奇怪，雖然看起來嚴肅正氣，但卻屢屢向個姑娘家求助，絲毫不顧及禮數。

兩人總歸了解不深，她聽到這話心中不免産生此人另有所圖的念頭，便想找個理由拒絕他，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嗯……”她幾乎是個完全不會撒謊的人，想來想去也沒找到個好理由，只好說：“公子，實不相瞞，我家中已給我定好了婚事……”

“易鎮是個說大不大的地方，我實在不方便帶公子前往鎮中尋覓住處……若是公子實在擔憂，我可告知路線及客棧名字，公子稍微打聽，定可順利找到。”

柏煜心中一緊。

“你……要嫁人了？”

琳琅點點頭。

“看來這招有效果。如此就可以趕緊擺脫這個怪人了！”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