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5

新年斷頭案件 05

“你還真是不聽話呢。”廣場上，獨身一人的男子看見靖子後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我們好像也沒有熟悉到互相叮囑事情的地步吧。”靖子則是有些心虛地裝大頭蒜。

“啊，這位超模先生和靖子小姐的關系似乎不同尋常呢！”理香誇張地做出八卦的表情。

靖子捂住她的嘴，怏怏地表示：“千萬別聽她說什麽，這家夥的個性就是口無遮攔……再說人家才不是什麽超模啦！”

那天的高中生不知何時也提着包出現了，驚訝地張大嘴：“……你們。”怎麽會這麽多人？

時間倒回半小時前。

靖子帶着小跟班理香走近，卻見到門口的保安小哥正在與一個老年人糾纏什麽。

老人手裏掂着一個裝塑料瓶的蛇皮袋，身上的藍色棉衣洗得邊角都泛白。

“去別處撿你的垃圾！”

“非常不好意思，我的孫子可能進去裏邊玩了，可以讓我進去找找他嗎？”

“快走開，裏面沒有你能撿的東西！”

“不好意思你真的誤會了，我只是想找我的孫子……”

看得出來保安認準老人是貪圖園內游客留下的礦泉水瓶，壓根就沒有聽進去老人反複的請求，不耐煩地推了老人一把。

老人因為他的動作一個趔趄，連人帶蛇皮袋摔在地上，形形色色的飲料瓶散落一地。

而那位保安只是從鼻子裏嗤出一口氣，老人狼狽的一面讓他更加驗證了自己的猜想，而絲毫沒有令他産生扶人起來的意願。

Advertisement

理香已經看不過去，撸起袖子就要教保安小哥尊老愛幼這個成語的念法。

靖子蹲下來幫忙撿飲料瓶，相對冷靜地問：“為什麽确定孫子一定在裏面呢？”

老人面露難色。

理香也注意到靖子的動作，主動過來将老人扶起。

老人似乎有些感動，下定決心坦白：“召凡早上出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平時就想來這裏玩，昨晚跨年夜沒能買上票……”

“懷疑是今天趁亂溜進去的麽……”靖子安靜思索着。

“要不爺爺您還是回家去等吧，萬一不在這裏豈不是白找了？”理香幫忙出主意。

當然這話說完之後老人立刻露出了更憂慮的表情，他求助地轉向靖子：“這位年輕的小姐會幫忙的對嗎？”

“我知道了。”靖子淡淡地說道。

理香看着她，不知為何，聽到靖子說出這句話她會有一種奇妙的安心感。明明是剛帶她去那麽不靠譜的地方做白日夢的靖子小姐。

靖子又安排老人道：“您不用回家，可以去其他地方找找看。這種大人不讓進的地方一個小孩子未必能溜進去。”

她知道老人就算在家也一定憂心得坐不住。

老人恍然大悟，連聲道謝。

“現在還不着急謝我，孩子找到再說吧。一個小時後我們在這裏等您。”

老人走後靖子跟理香走到門口，當然是不讓進的。

除了那個沒有禮貌的小哥，還有一個保安小哥袖手旁觀着。

理香想想就來氣。這年頭，四大家族就是王道，仿佛在一個上島家看門都比普通人來得高貴。好吧，好像就是比較高貴。

“這裏禁止出入。”

“哦。我們是京都日報社來采訪的。”靖子眼睛也不眨地謊報家門。

保安小哥瞬間畢恭畢敬：“是我不識擡舉，這就放您進去。”

……真的嗎？是她知道的那個京都日報社嗎！？理香看着臉不紅心不跳的靖子，眼睛都瞪大了。如果是那個機構的成員，确實是可以在國內暢行無阻的，不過靖子小姐這麽自由妄為的人……真的是那個機構的所屬嗎？該不會是——為了混進游樂園而撒謊吧？！

她越想越有可能，心裏升起強烈的不安：這種嚴重的謊話如果被拆穿，她們會被送到警視廳拘留吧！

“冒昧請教一下，裏面都沒有人，請問您要采訪什麽？”保安小哥多少察覺到不對，控制着自己的語氣。

靖子眨眨眼睛極其無辜：“肇事雕塑啊。”

這無辜看在他人眼裏卻很嚣張。

理香已經怕極了……靖子小姐一定不要露餡！

保安小哥：“……”

靖子：“不放行嗎？”

保安小哥：“放，放。”他按下鐵栅欄的遙控器開關。

鐵栅欄開到一半卻停住了。另一位倚着牆壁、袖手旁觀、吊兒郎當的保安小哥按停了自己的遙控器，開口：“你有記者證嗎？”

理香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被人提出關鍵問題了。她試圖去扯靖子的衣擺，要是在這被人舉報謊報身份還不如打道回府。

“沒什麽好看的。”靖子不甚在意，“平平無奇的一張工作證而已。”

理香抹淚：那是普普通通一張證嗎？！靖子小姐辯解的方式好無力啊怎麽辦……

兩名保安也露出關切的表情，他們顯然和理香想到了同一個問題，只不過沒有人敢相信會有人拿這種事開玩笑，畢竟過去謊報那個機構名頭的人依律被直接執行了死刑。

出乎意料的是，靖子沒有推三阻四，或是謊稱證件在家裏沒帶過來。她把手伸進包裏，果真摸出一張什麽證件來，但只露出一根挂繩：“确定要看嗎？”

理香盯着那根晃動的藍色挂繩大氣也不敢出。

吊兒郎當的保安小哥咽了咽口水，只見他的好奇轉化成了恐懼，最終變成了：“還是算了。”

他也不敢……

電動栅欄随着他的妥協而緩緩升高。

“順便一提，我不會這樣算了哦。”靖子回頭狡黠地笑：“剛才你們超、級、好的服務态度我一定會銘記于心，不如你們想想怎麽讓我回心轉意吧！”

保安小哥：“……”救命！！

進樂園的路上，理香興奮地追着靖子，滔滔不絕：“剛才我真的快要吓死了！還以為我們兩個要一起被抓起來槍斃了！沒想到靖子真的是那個機構的一員！！”

“沒這回事。”靖子把剛才的證件卡拿出來，對理香秀出正面：“這只是一張普通門禁卡而已。”

理香呆若木雞。

靖子渾然不覺有什麽不對：“讓倚仗權勢的人嘗嘗被權勢欺壓的滋味，不是很好嗎？”雖然她也不太喜歡需要用到這個身份的場合就是了。

理香依舊呆若木雞：結果剛才真的是命懸一線、死裏逃生嗎？

直到看見寺本加爾，她的精神狀态才好不容易恢複過來。

寺本加爾獨身一人站在廣場中央，仰頭看着虛空，十幾個小時之前，在那還能看見一對色彩絢爛的鋼制霸王龍。

看見靖子出現在這裏，他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發出那句意味不明的感慨。他之前有說不要繼續同上本家的人有所聯系吧，怎麽自己送上門的？

理香一看見寺本，便從他的俊美外形與矜貴氣質做出了判斷：“靖子小姐的超模貴公子朋友！”

靖子來不及吐槽的她那一長串的古怪定語，就跟寺本撞上了眼神。

直覺告訴她，寺本有什麽不一樣了。

寺本則蹙眉望着靖子。他那天見過她，回去之後好長時間，腦子裏不受控制地一幀幀播放畫面，那些畫面裏，都有這個女子。

他在沙發中坐了許久，直到等到五十嘉會的信息才去睡覺。只可惜，在夢裏，他又同她見面了。

夢裏有些什麽事他不太能記清，但能想起她很開朗地跟他聊些什麽的畫面，她總是聲音很親切地喊他：“寺本醫生。”

而夢境結束後，他沒有來由地感覺，有點難受。

眼前的靖子與夢中的那位明明沒有什麽兩樣，但望來的眼神裏不止有陌生，還有防備。

或許這是他胸腔裏那莫名空曠感覺的來源嗎？

五十嘉會的到來打破了這邊的氣氛：“加，寺本先生，我們走吧。”

寺本邁動腳步，接着，他做出了一個自己都沒有想過的舉動——回過頭。

“山下、靖子，”他強忍住自己的別扭感，“這段時間如果遇到什麽危險的話，及時告訴我。”

靖子微微一愣：“哈？”

理香更楞：“這是，告白嗎？”

五十嘉會沒忍住驚訝，往外走的過程中他去看寺本加爾的表情，卻還是見到對方一本正經。什麽嘛，剛才主動對那位小姐姐說的話，是他想多了嗎？

兩人沉默着往外走，不知多久，寺本開口打破沉默：“你這次行動的失敗，我不認為是壞事。”

五十嘉會撰緊自己書包帶：“或許吧。”

書包裏，是他為同班同學上島裕二準備的繩子，以及各種組裝拆卸的工具。這些東西藏在了鬼屋，即使一會出去過安檢，也可以謊稱是鬼屋的道具不被發現。

其實“不被發現”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上島衆目睽睽之下發生意外，極大程度上免除了他的嫌疑，也堵死了他出手的可能。

“……我不想就這樣算了。”

寺本瞥他一眼。這是他住家阿姨的兒子，兩人也有四五年的淵源，并非是對警方聲稱的那般從不相識。

他得知五十嘉會的計劃，還是因為住家阿姨打掃衛生時，在翻轉衣櫃後發現的那一整面牆的照片、證據、報紙碎片筆記。阿姨應該是被照片上血紅的叉吓到了，當時淚流滿面，過來請求他一定要阻止嘉會的計劃。

他趕到游樂園時悲劇已經發生。

現在想來，上島裕二只要一見到嘉會就發火，必然有嘉會故意挑撥的成分在。

寺本微微嘆氣。

“你是想要一步步走到少年犯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