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團圓

家的溫暖感覺莫過于你晚歸而家中有人等你。寒窗時期，晚上十點多才下自習，與同學三兩結伴回家，互道拜拜後打開家門，家裏還為你溫着一碗粥。此時，又是這樣熟悉的情景。哥哥穿着寬松的家居服站在門廊，厚厚的金屬鏡框下依然是睿智的眼神，頭發淩亂而不失風度。他一向如此。哥哥對于絲雨，就像是第二個父親，她敬他，亦愛他。把行李箱交給哥哥，絲雨換了拖鞋探頭一看，嫂子正坐在沙發裏看着熟睡的小嬰兒。“來啦？”嫂子輕輕地問，這是當了母親才會有的溫柔。

“嗯”絲雨蹑手蹑腳的走近，看着沙發上呈大字結構熟睡的小孩，絲雨真想用自己的臉去蹭小孩的臉，他的小嘴紅潤潤濕濕的，兩邊小臉蛋胖乎乎的，眼睛緊緊閉着但看得出是個大眼睛的男孩，更可愛的是他的小鼻子，感覺軟軟的，讓人有伸手去捏一捏的沖動，已有幾處淡淡的眉毛，額頭寬大十分像哥哥。

“啊真可愛，眼睛像你，嫂子”絲雨充滿愛意的說。

嫂子幸福的笑了。絲雨驚訝的發現嫂子的改變，如果說從前，嫂子就是無所不能的女王，她理性客觀說話十分有邏輯，不看愛情劇很少聽音樂，唯一的愛好就是貓，只要一談起貓她的話瞬間多了十倍。而現在的嫂子，變得那麽柔軟，就像橘色的燈光。照顧三個月大的小孩讓她有幾分的憔悴，但根本擋不住她母性的美麗。絲雨一下子不知道有多麽感動。

“小名叫丁丁對吧？小丁丁”絲雨悄悄用手碰了碰小男孩的小爪爪。小孩的手指讓她驚訝，小指甲那麽整齊，周圍毫無起皮，她想起之前高中生物書上說，嬰兒的含水量是體重的百分之九十。啊好羨慕嬰兒，人越來越大，再怎麽保養都不能像嬰兒一樣擁有這麽誘人的皮膚。兩個母性情懷快要溢出來的女人頭對頭看着睡着的嬰兒，這該是多麽有愛的畫面。

“絲雨，來，把這碗粥喝了趕緊洗洗睡吧”嗯，老媽就是這麽不識趣過來砸場子。

絲雨接過粥對嫂子說“嫂子快去睡吧怪累的，我哥呢？”

“他每天都挺忙的，兩點之前沒睡過覺”

絲雨默默的點點頭。

“樂樂，趕緊去睡吧，明天家裏有客人”絲雨看着自己可愛的侄子一時間竟忘記了陳川明！

“客人？誰啊”嫂子顯然有點懵。絲雨默默喝粥。

“絲雨啊，她今天回來的時候相跟了一個男的！”老媽好像在描述什麽得意的事情，眉飛色舞的。絲雨繼續默默喝粥。

“嗯嗯，不是，就是他家不巧的也在這個小區，媽，你就是随口一說，人家也就随口一答應，你怎麽還認真了”絲雨喝着粥擺擺手站了起來，“我喝完了去洗碗。”留下老媽跟嫂子嘀咕，然後她倆高高興興去睡覺了。

泡着澡絲雨琢磨着明天陳川明會不會來，都怪自己應該早點要個電話，這樣就不用這麽焦急了，忐忑了半天水涼了，絲雨只好安慰自己“明天的事明天說！”

穿着睡衣出來路過哥哥的書房，裏面還亮着燈，哥哥正埋頭于電腦。

哎她好心疼哥哥。想着進去讓他早點睡，又作罷安安靜靜地回房休息，她知道哥哥的秉性，這麽多年，一個人闖下一片天下，付出的代價豈止是沒有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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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傾瀉在窗臺，媽媽說過，睡不着的話，閉上眼睛，靜靜的，慢慢的，就可以睡着了。

很多時候我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一回家就睡到不知道幾點，也許，這就是家的歸屬感，家給你的安全感。

這歸屬感和安全感直接讓絲雨睡到第二天九點還沒醒。。。稀稀疏疏聽見客廳有點熱鬧，絲雨頂着一頭亂發穿着粉紅睡衣拖着拖鞋打開卧室門正要張口問幾點了發現地板上散落着很多玩具，背對着她坐着一個穿黑色風衣的人，不可能是哥哥!他是。。。。！絲雨呆在原地。

“30的人了還能睡到9點！你看看你什麽樣子，不讓人笑話，沒有一點進步。。。。”叨叨叨叨老媽開始了她多年以來反反複複的叨叨叨叨。

“呵呵，阿姨，平時忙工作睡不好，到家多睡會兒，要不是今天有事情，我大概得睡到中午”不緊不慢，溫和的聲音，說着還轉過身對絲雨一笑“早”

“你怎麽真來了”絲雨是叫出來的。

他笑着點了點頭說“我不是告訴你明天見了嗎？”又轉了回去，絲雨這才看清楚他在幹嘛，幫着老媽剪菜！告訴我明天見了嗎？

絲雨叉着腰正要刷微博發現有一條新短信，點開看“明天見。這是我手機號碼”原來是這個告訴，奇怪，我們沒有交換手機號啊，他怎麽知道的？

“你還不快去洗臉，杵在這什麽都指望不上”絲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手機差點扔掉。

“絲雨”過來，嫂子拍了拍丁丁拉着絲雨進了衛生間“行啊，我還想着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你自己找了，這誰啊什麽時候認識的？”

絲雨有點難為情“不是，就剛認識兩天，這是第二天。”

“啊？”嫂子震驚的捂住了嘴巴。

“才兩天！”

“嗯”絲雨無奈的點點頭。

“這麽好的條件，現在還單身？”嫂子雙手環胸壓低聲音說。絲雨無言地擠出洗面奶開始洗臉。

“聽他說啊，他現在是中國銀行澳門分行的分析師，大學在清華念經管，在芝加哥大學讀研後就出來工作了。人長得帥，人品也好，單身太不可思議了”

絲雨擦了擦臉，看着鏡子半晌說道“這麽厲害啊”

“嗯！”嫂子點點頭，“不過，你也不差啊!總之，好好把握！”嫂子拍了拍絲雨的肩膀“打扮打扮出來”

絲雨洗臉刷牙綁了個馬尾換上白T恤和運動褲就出來了，嫂子抱着丁丁噢噢的哄着，陳川明拿了一個手辦逗小孩逗得不亦樂乎，丁丁笑得口水直往外噴。“要我幫忙嗎”

“你能做什麽？菜都洗好切好了，肉餡也調好了”老媽不忘補刀。

“媽，絲雨會包餃子”嫂子在一旁哄着丁丁說道。

“對了，我爸呢？我從回來就沒看見他。”

“你爸早上跑完步估計又去健身房了”

“奧~”絲雨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想不到，爸爸這麽能堅持，醫生說他三高後他就每天特別有規律，六點起床十點睡覺。一開始大家都以為他只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他是認真的，每天早起跑步，隔一天去一趟健身房，時不時還爬山，越活越年輕。

正在這時，爸爸開門進來了，洪亮的嗓門就嚷嚷，家裏霎時更熱鬧了“哎，小丁丁小丁丁看爺爺給你帶什麽來了”

陳川明很快站了起來，正要叫伯父好，兩人好像一見如故般對視了幾分之一秒，然後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絲雨老媽和嫂子都被他們弄得一臉懵逼。“你們？認識？”

“昂！今天早晨我們一起跑步。”兩個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異口同聲的說。“哈哈哈哈還不知道這小夥子叫什麽，秀美啊，這就是你說的客人”爸爸爽朗地笑了很滿意地看着陳川明。

“伯父，我叫陳川明，川是三豎川，明是日月明”

“哦！好！這個名字好！人也精神！”

“哎呀，這樣一來就太好了啊，川明啊，你跟我們家真是有緣，呵呵你看跑個步都能遇見你未來。。。”

“爸!你給丁丁帶什麽了？”絲雨見狀插話深怕老媽激動之下吐出“丈人”

“哦，呵呵，是個小帽子，我看見好看就買了”

嫂子看着絲雨羞紅的臉笑着說“爸，你給丁丁買帽子買了好幾個了，不用給他買”

“帽子和帽子能一樣嗎？咱丁丁說喜不喜歡？”

丁丁居然伸出手來搶帽子，大家都被逗笑了。絲雨笑着笑着看了看陳川明，沒想到他也看自己，絲雨飛快地別過了頭，一抹緋紅飛上耳際。

爸爸逗着小丁丁，媽媽和嫂子在廚房裏煮飯，絲雨慢騰騰地擺碗筷，其實她也不想慢騰騰地，只怪這個陳川明什麽事都不幹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害的絲雨也不敢擡頭看他在幹什麽。絲雨還在想，一會哥哥回來，看到陳川明會怎樣。從小到大，哥哥的話她都會聽，哥哥說一她從來不敢說二，就是這樣，她聽着哥哥的話學理科，因為哥哥說，造原子彈的人，未必寫不了好文章，寫文章的人卻造不出原子彈。在理這條路上，她走得并不開心，後來研究生，她毅然決定做自己，考到了外國語學院學習法語，由于比本科生少了四年的學習，研究生的日子一天當成兩天過，天天如此，沒有時間逛街沒有時間留意身邊的男男女女，是孤獨卻又充實的三年。現在，哥哥會怎麽看呢？

叮鈴，門開了，嫂子從廚房出來，絲雨看着嫂子為哥哥挂好西裝，“來來來，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絲雨的朋友，陳川明，學金融的，銀行分析師，你們肯定聊得來”

陳川明聽到開門聲就早早站了起來準備好了笑容伸出了手“大哥你好”

“呵呵呵你好你好，坐坐坐”嗯很多時候哥哥也是不那麽嚴肅的。絲雨暗暗吐了一口氣。

“你是學金融的？”

“對，我本科碩士都是學金融”

“奧~挺好”

正如嫂子所言，哥哥和陳川明真的聊得來！兩人從房價聊到石油，從南非聊到伊拉克，從秦始皇聊到張作霖，聊巴黎的賓館，聊法國的酒，聊茶，聊圍棋。。。絲雨在一旁只是默默倒茶，倒茶，再倒茶。令人驚奇的是，他們居然有很多共同愛好，都喜歡喝茶，都喜歡下圍棋，都喜歡看點歷史當消遣，都炒股。。。

果然，平庸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平庸，優秀的人卻一拍即合！哥哥壓根沒問他們的認識過程，只是激動處互拍大腿狂笑不止仿佛認識很久的故友。

“林洋，開飯了”嫂子端着一個白瓷盆出來，“七星魚丸湯。絲雨，嘗嘗這個，這個是川明做的”

此時，陳川明已經很有眼色地給哥哥和絲雨盛湯。

“你做的？你什麽時候做的”絲雨驚訝的看着陳川明。沒見他進廚房啊

只見他右邊的眉毛一挑肯定的說“你睡着的時候”

呃，不要說這麽令人誤會的話好嗎!絲雨低頭喝了一口湯，味道的确很鮮。

“嗯，很不錯!”

嫂子的胳膊搭在哥哥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說“是吧？不錯吧？”然後又對着絲雨和陳川明說“你大哥做不了這麽好，在家都是我做飯”

呃。。。這好像又是一句讓人誤會的話，絲雨默默低頭喝湯。

飯桌上，南北菜系特色分明，雅士高談闊論，婦孺嬉喜，真的很像團圓了。

“川明啊，聽你說你每年都回倫敦，上次你說你姑姑家在這？”老媽開始打聽家事，飯桌是最好拉家常的地方了。

“嗯，對。”

那你爸爸媽媽呢，下個問題一定是這個。絲雨默默吃魚。

“那你爸爸媽媽呢？”果然。絲雨默默挑魚刺。

“我家裏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出了點事情。”很平常的語調，跟他說任何話的時候是一樣的。絲雨卻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咳咳咳，咳。”

“多大的人了，吃個魚都被卡”

“都是你，吃飯就好好吃飯，問這些做什麽”爸爸洪亮的嗓門蓋住了媽媽。

“呵呵呵，沒什麽，絲雨喝點醋”說話間已經把醋碗遞給了絲雨。平靜的臉看着讓人有點心疼。醋滑過喉嚨，是酸的。只聽他說“後來，我在姑姑家住了幾年就自己住了。”

“昂，呵呵呵，這樣啊，好孩子”媽媽在陳川明碗裏夾了土豆絲，“多吃點，嗯，那個，你既然每年都回倫敦，肯定對倫敦很熟悉了，我們照看丁丁也沒工夫，你有時間帶絲雨出去轉轉，她第一次來。”

絲雨喝光了醋，酸出了眼淚。看着對面眉目明朗的人，這麽明朗的人卻從小經歷了這些，一定很難熬吧，也是因為這樣，才一直一個人嗎？所以現在

“呵呵，阿姨，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

“來，幹一杯”哥哥舉起了杯子。

“幹？白的，确定？”陳川明笑了，露出白牙。

“呵呵呵，你幹了，我随意”哥哥也笑了。

“阿姨，這個是我做的景點計劃”

“下午三點到五點:大英博物館，五點到七點:海德公園，七點。。。。你看看川明，真有心”

絲雨也驚呆了“你是什麽時候做的這些？”

“昨天晚上。”

原來他不是客氣，而是真的，要帶她去。

“哈哈，那就趕緊吃飯，下午讓川明帶你好好逛逛”嫂子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