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初戀

“收拾的不錯，不過，你桌子都不擦的嗎？”川明用食指揩了一下堆了很多書的桌子，站在卧室狹小的空地上

絲雨端着茶給了他一個白眼，“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川明接過杯子押了一口，“啥？”

“你這個樣子啊，特別像查宿舍的大媽”

“你見過我這麽帥的大媽？”

絲雨吹了吹劉海“不跟自戀的人說話，我查資料去了”

“別去”川明一伸胳膊絲雨就撞入了他的胸膛裏，“讓我抱抱”

“可是，你也說我要被加班了”

“他能理解的”

“理解什麽？”

“理解。。。小別勝新歡”川明深吸一口氣，低低說道。

“哎呀，沒想到你這麽油嘴滑舌”頓了一頓，“你跟顧威，顧總認識嗎？”

“嗯，大二我們舉辦活動，哈工大也來我們學校參加了”

“不是要加班嗎？”

“啊”這家夥不是說不要嘛，川明推着她走到門口，一伸手卻把燈關掉了！絲雨被抵在了牆上，黑暗中四目相對。

“想什麽呢？你不加班嗎？我要睡了。”川明指了指頭燈輕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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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啊這個壞蛋，絲雨只好尴尬地鑽出去。

熬夜熬到淩晨三點終于做出了初步的評估分析，明天上午一彙總就完事了，絲雨睜着發澀的雙眼，電腦屏幕的光漫射在她的臉上，卻毫無困意。記得上高中的時候，大家都在聊昨天熬到了幾點，有人得出結論說熬夜只要熬到淩晨12點就沒問題了，往後越熬越清醒。頭靠在沙發上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醒時是被一股香味誘惑醒的，絲雨有點不敢相信。往常，她都是六點半起床沖澡，7點準時乘地鐵去上班，早餐是在地鐵上解決的。絲雨睜開眼，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衛衣的身影在廚房裏忙來忙去。絲雨想說點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想擡頭長時間一個姿勢僵硬的脖子又一陣陣地發抽，絲雨上手交叉在脖子後走到廚房看着川明說，“什麽時候起來的你去跑步了嗎？在哪跑的？”

川明放好最後一截黃瓜，遞給絲雨一個盤子，上面是一塊披薩餅，三顆西紅柿，一截黃瓜，絲雨感嘆“好健康的早餐”

“5點起床，在樓下跑的”川明出了廚房，絲雨跟在他身後，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碗粥，

“川明，你好厲害啊”絲雨感嘆着就要開吃，川明卻用筷子敲了她的手，“據我說知，你還沒有洗臉刷牙，而且，早上起來沖澡的習慣？”

絲雨捂着臉迅速起身跑去衛生間，哎，好丢臉。

“嗯，我去上班，你幹嘛？”絲雨在門口蹦蹦跳跳地穿鞋，問在一旁的川明，他一只胳膊搭在門框上，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道“還沒計劃”

“我走了”

川明上前居高臨下地弄亂她的劉海“晚上見”

絲雨的矜持不知道去了哪裏，就是一瞬間的感覺讓她覺得必須如此，絲雨踮起腳尖輕觸他的唇，開心地跑了，“謝謝早餐”川明楞在原地半晌摸了摸嘴唇無奈地笑了 “這個傻子”

上午接到麗媛的電話，絲雨自知大事不妙，溫柔地說“喂，麗媛”

傳來她的咆哮“你個忘恩負義的，回北京都幾天了，也不來看我，也不來看你的幹兒子”

“哎喲，麗媛媽媽，用你的母愛體諒一下嘛，這不是工作有變化嘛，這周我就帶川明去看望你這個孕婦”

“陳川明也在北京他不是在澳門嗎？”

“嗯，本來是的，他到北京講培訓課，而且是給我們講”

“啧啧，某人好幸福啊”

“咳咳，不跟你說啦哈，工作呢”

“好，來的時候記得買東西，”挂掉了電話

絲雨隔空抛白眼，卻被剛進來的顧威碰了個正着。

絲雨畢恭畢敬“顧總”

顧威看了看她手裏冒着泡泡的可樂，道“女生還是少喝可樂，對身體不好”

絲雨點點頭，轉念一想趕緊問道“顧總喝什麽？”

“咖啡”

絲雨放下可樂飛快的找到咖啡豆，放進咖啡機裏，一手抓過可樂，說“再等一下就出來了，我先去工作了”

顧威笑笑點頭。

絲雨飛快地坐回椅子上，輕出一口氣，他的手上沒戴戒指，他跟他女朋友還麽結婚嗎？算了算了，結沒結婚跟我有什麽關系，工作工作。發個信息問問他在幹嘛就工作，結果發過去的信息半天沒回應，絲雨只好先工作了。快下班的時候手機才滴的一聲“剛才在演示晚上講課，沒看見”

絲雨摸着屏幕的字，他也要演示啊，他也會緊張，怕出錯嗎？“嗯，期待你的表演”并發了一個花癡的表情。

晚上，絲雨看着川明在大幕前淡定自若地講課，依然是各種圖像，依然是談笑風生的笑容，和如墨的眉毛。絲雨卻無心聽課，她看着他的臉由于投影儀忽明忽暗，臺下這麽多人，只有她知道，為了今晚的講課，這個衆人欽慕的陳川明一個上午都在演示，她忽地想起在哥哥家裏，他說他家裏在他初中的時候發生了點變故，是什麽樣變故呢？倫敦大本鐘那晚第二天，絲雨見到了川明的姑姑，姑姑是個十分精致的女人，川明告訴她，姑姑小時候不顧家裏反對，跑到香港追求自己的音樂夢，後來在她駐唱的酒吧裏遇到了姑父，一個英國的音樂制作人，就嫁到了英國。誰能說，在做自己的路上，會遇到什麽事，和什麽樣的人相遇呢？人生，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對照的超級實驗啊。絲雨想到韓國李宗玄德那首詩“有人到來，其實是件很驚人的事。他會帶着他的過去，現在，還有他的未來，一同而來。是一個人一生的到來。很容易粉碎的，所以也可能曾經破碎的，他的心，走向了我。川明，你的過去是什麽樣子的呢？你的心，也曾經粉碎過嗎？

“好，今天就講到這裏”

有人沖過去找他要聯系方式，他笑笑說“如果你要問我金融方面的問題，現在就可以問，如果是為了別的，很抱歉。”

“為什麽今天不點名了？我還特意化了好看的妝，穿了這件衣服呢！”有女生一邊離席一邊抱怨。

“絲雨，發什麽呆呢別看啦，再看也不是你的，走了”小劉一反往日常态。

“你先走吧，我要跟我老公一起回”絲雨笑着看向川明，他已經整理好也笑着看着她。

小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我沒發燒，絲雨，你不是恨嫁恨病了吧，你跟誰結婚了？”說着就要伸手毀掉她的劉海，絲雨伸手擋住了她的爪子，“沒病”

“小王？李一承？不會是前幾天經常來找你的那個。。。。”小劉驚叫起來

“都不是”絲雨沒好氣地瞪着她，“我先走了”

“哎，你說清楚。。。。再。。。。走。。。啊”說道後面，小劉已經說不出話，絲雨挽上川明的胳膊，笑着出去了？!

“你不怕了？”川明問她

“不怕！”絲雨笑嘻嘻挂在川明的胳膊上，“你是我的，為什麽要怕？”

路過的同事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絲雨，絲雨坦然。

“你什麽時候回去啊？周六嗎？”

“周日”

“周六我們去麗媛家吧，她有小孩了”

“嗯，我知道”

“川明，絲雨”顧威在他們出了大門前追了上來，“一起吃個飯？坐我車？”

“好啊”

“吃什麽，女士決定？”顧威把平板遞到絲雨眼前，絲雨接了過來，對川明說，“那，作為資深北漂，我點喽？”

“嗯”

“沒想到，你都結婚了，更沒想到，弟妹居然是自己人”

川明摟着絲雨點點頭。

絲雨低頭吃着豆沙，她當然知道自己人是什麽意思，“川明，其實我跟顧總是老鄉”

川明顯然吃了一驚，不過卻是開心的表情。

顧威看着絲雨說“我以為你已經說了”

絲雨有點無措，“嗯，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而且，我不想因為這層關系有什麽特殊”絲雨其實是解釋給川明聽的。

“你也三十了，什麽時候跟小依定下來？”

小依？他女朋友原來叫小依。

“嘿，我出國後就斷了”顧威仰頭，一杯酒下肚，“不說我了，說說你是怎麽拐跑我林助理的？”

“呵呵，緣分加賭吧！”川明看了看低着頭只知道吃的絲雨，幫她往後弄了弄要粘住飯的頭發，今天這麽害羞。

“賭賭什麽？”

“賭她跟不跟我”

“呵呵，來，敬你，敬你們終于解決了終身大事”顧威舉杯，絲雨擡起頭也端起酒杯。

三個人的酒杯聚到一起發出清越的碰撞聲，杯中紅酒漾，誰能知道，我與你，是這樣認識的，是這樣開口說話的，又是這樣坐着的:我跟另一個男人，坐在你的對面。你對我們說，祝福你們。

“我送你們回去吧”

一出門，外面的冷空氣就撲面而來，川明幫絲雨圍好了圍巾，

“不用了，我們坐地鐵回去就可以了”絲雨搶着說，帽子與圍巾之間只露出一雙神采奕奕亮晶晶的黑眼睛。

“有車不坐，你傻嗎？不用跟他客氣”

“可是，顧總也不能開車了吧？你們，都喝酒了”

“哦對！”顧威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一起坐地鐵？”川明手邀。

“不了，我叫代駕吧，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顧威回到住處，把車開進車庫，打開門，打開燈，一只波斯貓已經在等他，喵喵叫着，閃着兩只亮晶晶的藍眼睛。

“花卷，等很久了嗎？對不起，回來晚了，今天跟朋友一起聚餐來着”他把貓咪抱在懷裏，撫摸着它，在沙發上坐下。從包裏掏出電腦，墓地發現電腦夾層還有一疊資料。這又是什麽？什麽時候放進來的顧威抽了出來，是個人資料。打開封面，一個女子的二寸照片在右上角吸引了他的目光，微微分開的齊劉海，一雙黑眼睛彎彎笑着，嘴角處笑出了兩個深深的酒窩。頭發不長不短地垂在兩肩。哦，林助理，顧威為自己一時失神內心不安，正要合上卻被一種奇怪的感覺阻止，為什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呢？往下看教育那一欄，香港中文大學德語碩士畢業，長安大學數學系，陝西扶風縣一中。一中！她在一中上學顧威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驀地站起，懷裏的貓咪喵地一聲跳了下來。他瘋狂地沖進書房，在書櫃的某個角落找到一本書，是桐華的小說《最美的時光》。當初，一個暗戀他的女生托另一個朋友送給他的。他們只是在網上交談的朋友，在學校見過幾面，皮膚有點黑。不過女生總是裝作沒看見他，因此他們并沒有真正說過話。那個時候他失戀，她安慰他。其實，她早已在他戀愛前認識了他。看着他戀愛，她傷心卻不敢主動告白，只是夢想着跟他上同一所大學。看着他失戀她卻像個傻子似的跑出去淋雨。她問他買什麽書學習問他看了什麽電影聽了誰的歌。後來在一個雨夜，她告訴他她一直都喜歡他，那個時候已經半夜2點多，他沒有回複。後來他解釋睡着了只是一直沒有回複她。她在信中告訴他，她決定告訴他，也決定不再喜歡他。這本書，就作為紀念吧。其實，他想留下她，只是那個時候，他好累，累到心灰意冷，累到想順其自然。如果第二天是世界末日，他也沒有逃跑的力氣了。顧威打開書皮，已經泛黃的信紙還有一行行小字。完全找不到現在林絲雨字跡的樣子。跟她的名字一樣，跟她的人一樣。顧威把信夾好，把書放回櫃子，把櫃子門關上，無力地坐在地上，花卷舔着他的手，喵喵叫着。

走進小區。

“川明，我是你的初戀嗎？”從上了地鐵絲雨就不怎麽說話，這一說話全是雷話，川明被問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到底是不是？哎喲，我又不是要質問你，我就是想知道你過去是怎樣的，想知道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當班長，想知道你回答問題的時候有沒有答不上來，想知道你有沒有在聯歡會上表演過節目，想知道。。。”絲雨喋喋不休。

“是”

“啊？”

“我說你是我的初戀”

絲雨笑得嘴都要合不攏了，眼睛都要笑出淚來，用身子直撞川明“真的嗎？”

“你這麽開心？”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怎麽好像不信呢，感覺你不像是第一次啊”

“你有經驗？”

“我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太熟練了，一點都不像第一次,根本就是老油條。”

“談戀愛還需要學嗎”川明一本正經地靠過來，絲雨像一只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逃跑了，“好冷啊，快回家”

一到家，絲雨就翻箱倒櫃。

“你幹嘛？”

“找被子啊，你的”

川明皺眉。

“找到啦，你蓋這個”絲雨彎彎笑着，抱着一個粉色的被子， “哈喽凱缇”

川明無言地看着絲雨把被子鋪在沙發上，還給他配了一個同款凱啼貓。

“謝謝”

“不客氣”絲雨笑眯眯地說，“我去洗澡啦，你請便”說話間絲雨一溜煙跑進了衛生間。呼，絲雨對着鏡子拍了拍胸脯。

第二天絲雨一去辦公室，辦公室的人都用狼一樣的眼神盯着她。

“絲雨”小劉真應該去當容嬷嬷，語氣表情十分到位，“快給我們老實交待。

“嗯，如你們所見，你們的稱之為陳大神的陳川明先生，是我老公”絲雨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其認真負責。

一片哀號過後當然是交待事情經過。

日子過得很快，星期五回家，絲雨在家裏發現了一個投影儀。

“咦？川明，你買的嗎？”絲雨啃着蘋果指着茶幾上的投影儀。

“嗯，一起看電影怎麽樣明天不用上班”

“好啊”絲雨興奮地跳了起來，“我去買爆米花”

“我已經買好了”川明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包爆米花，“放微波爐裏”

“哦”絲雨乖乖接過爆米花。

絲雨回來川明在裝機器，絲雨蹲在地上抱着胳膊看着川明，真好看。“川明，你好厲害”

川明笑笑不說話。

“好了，看什麽電影？”川明跳起來拍拍手

“最近有什麽電影嗎？”絲雨蹲在地上仰起頭問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頭像是一個電影裏的劇照，看那個怎麽樣？”

“你确定這部電影很難懂的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都睡着了，我覺得你也能睡着”絲雨說着站了起來打開電腦搜索‘情書日語版’

“嗯，正好檢驗一下我是不是個合格的金融分析師”

“你在講冷笑話嗎？”

“不好笑我去拿爆米花”

120秒的廣告，絲雨和川明坐在地毯上，爆米花已經被絲雨瓜分了一半，絲雨看着牆上放大的畫面“效果不錯啊”

“你家牆的功勞，挺平”

電影開始了，誰都沒有再吃爆米花。也許，爆米花這個東西本來就不是為了看電影存在的，而是為了等待電影開場，那段也許長也許短的時間存在的。因為，電影一旦開始了，就沒人有心事吃爆米花了。

“這是我看的第13次了”音樂還在繼續，字幕向上推送。絲雨歪着頭說。黑暗中，川明眼鏡下的眼睛特別的亮。

“你居然沒有睡着啊”絲雨爬過去認真研究川明的臉。

“嗯”

“我第一次看就睡着了”絲雨抱着雙膝喃喃說道，過了一會又抱着川明的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川明，你說，暗戀算初戀嗎？”

絲雨可以聽到川明的喉結滾動的聲音，半晌，聽見他說， “你想它是，它就是，想它不是，它就不是”

絲雨愕然，是啊，原來還可以這樣解釋。

“但是，對于藤井而言，算吧”川明又說。

川明，你也是我的初戀

電影的氣氛被絲雨的哀嚎打破“川明，我要跟你一起收拾行李了”

“怎麽說？”

“去海南出差”

川明推了推眼鏡說“嗯，你看看海南天氣情況吧”

“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去機場，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川明捏住絲雨的臉低吼道“快睡覺明天還要要早起”

“哦對，”絲雨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又開心地反捏住川明的臉“川明，你真的太好了，不僅是我的好指南針，好廚師，還是我的日程提醒鬧鐘”

川明相當無語地扯下絲雨的手，低嘆一聲“這個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