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工作

第19章 工作

杜芙像是提一只小雞仔一樣被他提起，衣領勒住脖子，她有些無法呼吸，卻也因此看清了科勒的表情。男人腋下夾着一本厚書，腦後的紅發一絲不茍束在發帶裏，單邊眼鏡架在鼻梁上，灰色眼睛盛放着即将滿溢的嫌棄。

這就有些尴尬了。

“你想逃跑？”科勒眉心聚攏，陡峭的眉毛讓他看起來有種生人勿近的威嚴氣質。

杜芙不怕他，可是眼下她不得不做出害怕的表情，以此來逃避接下來的诘問。

科勒是她來到第一星後遇到的最難纏的人，他總是對自己抱有原因不明的惡意，示好和友善在他眼裏都會被扭曲成別有居心。如果是單純好騙的希維，她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忽悠住他。

于是杜芙繃緊肩膀，臉龐皺成一團，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顯而易見害怕到了極點。

——演的還真像。

科勒譏诮地想到。他見識過這些拙劣的手段，絕不會被這個表裏不一的劣等Beta蒙混過去。手下的力道卻仍不受控制放輕了一些。

“怎麽？”他問，“三皇子終于治好了自己的眼瞎病，把你這個醜八怪扔出來了？”

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聽。可他自說自話的猜測已經為杜芙鋪好了一半臺階，她怯生生地擡眸：“不是的。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三皇子，所以想要離開。”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科勒不知為何愈發感到不快，冷哼：“你才意識到這點嗎？在你見到他的第一刻，你就應該夾着尾巴離得遠遠的，而不是死皮賴臉跟到這裏。”

“現在我知道了。那麽，我能離開了嗎？”杜芙提出請求。

她都查清楚了，距離軍校最近的站臺十分鐘後會有一班磁懸浮車，一旦錯過，就需要再等兩個多小時。她付不起這兩個小時了。

“你随時能夠離開，畢竟我之前就說過，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科勒說着，松了手讓杜芙能夠落地，掏出手帕優雅地擦了擦剛才碰到她的手掌，然後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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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毫無疑問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杜芙忍耐着。

頓了頓，他沒能忍住，追問，“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打算去哪裏？”

說完，他又皺緊了眉，煩躁地別過臉去，看來他也很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問出這麽有失水準的問題，“算了，當我沒問，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好吧，那再見，科勒院長。”

杜芙心口不一地道別，轉身朝大路走去。她對這個地方毫無留戀，因此直到走到路口拐彎處，她的頭也一次都沒回。

科勒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許久。

“哼，不會再見了，小讨厭鬼。”

*****

杜芙要前往的目的地是棚戶區。

說是棚戶區，其實只是名稱經過美化修飾的“貧民窟”，位于第一星外圍的郊外。第一星的居民有着出生便刻在骨子裏的高傲，盡管他們的生活水平和中央城那些真正的達官顯貴有着天壤之別，可他們認為即便如此自己也比垃圾星上的下等人高貴，便将居住地美名化為棚戶區。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相比較垃圾星的環境，棚戶區能算得上是天堂了，只是房屋簡陋了一些，人們衣着簡樸了一些，畢竟這裏可沒有随處可見蒼蠅飛舞的垃圾山，也沒有穿着低腰褲招攬客人的妓子。

治安也不錯，不僅見不到扒手和搶劫犯，杜芙甚至還看到有兩個身穿制服的男性Beta在街道上巡邏，每經過一家店鋪就有老板探出頭和他們熱情地打着招呼。

這簡直是完美的落腳點。

杜芙随身攜帶的錢不多，大部分是她在垃圾星自己攢的，還有一些是在羅塞恩随手扔在別墅的錢包裏偷的，因為怕被發現，只拿了很少的錢。

坐了一趟懸浮車便花掉了她大半的儲蓄，杜芙心疼極了，後悔為什麽當時不多拿點，反正羅塞恩有那麽多錢，而他永遠也不會記得自己花了多少。

不過這也讓她認識到第一星極高的物價不是垃圾星能夠比拟的，如果她想要在這生活下去，必須找到一份工作。

一份工作。

不需要簽署協議合同，不會過問她的身份，店員和善，工資日結，最好包吃包住的……工作。

還真有這樣的工作。

杜芙看着巷子裏的招募啓事。

“招臨時看門員2名，性別不限，年齡到達法律成年年齡及以上，有無相關工作經驗均可。試用期工資每日300-500星幣，輪班制，包吃住，員工福利良好。”

每一條都精準踩在杜芙的需求上，要求寬松的驚人，待遇也好的驚人，很難讓人懷疑是不是在釣魚。

可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把招募啓事撕下來，揣在懷裏。

在杜芙的想象中，那是一家地段偏僻的小作坊，做着見不得人的勾當，風險大利潤高。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招募啓事标注的地址居然位于一條大路，店面很大，是這條街上占地面積最大也最有氣派的建築，店裏生意異常火爆，客人絡繹不絕，杜芙甚至看到了不少衣冠整齊的貴族。地上鋪着金紅兩色的地毯，大門兩側各有兩個迎賓員，櫃臺後起碼有十幾個櫃員，根本看不出任何缺少員工的跡象。

人太多了，杜芙花了很大功夫才好不容易擠到櫃臺邊，她也終于看清了櫃臺裏售賣的東西——彩票。

五顏六色的彩票整整齊齊壘在幹淨明亮的玻璃櫃裏，從左到右一字排開，價值金額也從小到大。手頭不寬裕僅僅想要碰碰運氣的人買左邊的小面額彩票，而杜芙看到的貴族幾乎都聚集在最右側，他們一擲千金買下大把大把大額彩票，只為了體驗一把豪賭的樂趣。

漂亮的Beta女櫃員微笑着接待她，眼裏閃過驚豔：“您好，請問您想要購買什麽類型的彩票呢？”

杜芙回答了她。得知她是來應聘看門員時，櫃員的神情一下子變了，收斂起了笑容，隐隐有些敬畏：“原來是這樣——請跟我來。”

杜芙跟着櫃員，被領到了最頂層。這裏封鎖嚴密，每扇門前都站着一到兩個強壯且西裝革履的警衛。和第一層熱鬧的景觀完全不同，這裏連空氣也透出沉重壓抑。

經過無數警示路标、拐彎和房間，他們在一扇裝修奢華的門前停下。

這是唯一一扇沒有警衛把守的門。

“你得自己進去，我只能送你到這。”櫃員說道，臉上流露出深深的忌憚，“提醒你一點，千萬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說錯話，不然……會很可怕。”

她又看了看杜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愛憐地說，“不過我想你會成功的。”

杜芙沒聽懂她在說什麽，她覺得這裏處處透出古怪，絕不僅僅是彩票商店這麽簡單。櫃員離開後，她安靜地站了會兒，推門而入。

看櫃員表現，她以為這扇門後面有十分恐怖的東西，比如血腥場景、人體切片。可是這些通通沒有，裏面只有一個男青年。

他很高大也很強壯，接近兩米的身高比很多Alpha都要高，五官英俊深邃，膚色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黑色無袖背心使他頸部、手臂和腰腹的肌肉線條都一覽無餘，給人以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他坐在辦公室對面的沙發上，兩條長腿很不雅觀地伸長岔開，一手搭在腹部，一手百無聊賴地把玩着和杜芙手裏一樣的招聘啓事，

看樣子，他有幾率會成為她未來的同事。

但吸引杜芙注意最多的是他的眼睛。那居然是罕見的異色瞳，一紅一黑，如同惡魔被種下罪惡的眼眸，有奇異的光芒在裏面流轉，攝人心魄。

青年盯着她歪了歪頭，明明是兇悍粗犷的長相，做起這個動作時的神态卻活像一頭無害的狼狗。他忽然抽動了下鼻子，在杜芙的注目下起身靠近，長臂一伸便攔腰抱起她，架在結實的胳膊上，高挺鼻梁貼近她的脖頸，像小狗那樣嗅來嗅去。

他眯起了眼睛，愉悅地說：“你聞起來很甜，我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