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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播報聲音不算大，可在這個會議室中，尤其突出。

光腦連接智能，像是他們這樣的大家族，為了防止意外，都會将光腦同步。

人死亡的一瞬間，佩戴的光腦會發生預示。

如果光腦也被一起毀掉，那光腦損毀前的綜合信息會傳送到了主光腦中，由主光腦進行簡單的信息總和。

光腦的這項功能非常便捷。

可利智輝怎麽都沒想到，有遭一日竟然會從光腦口中聽到了自己弟弟、兒子死亡的消息。

消息播報的時候他正準備站起來，此刻聽完了光腦彙報的消息後，頓時感覺眼前一黑。

腦子出于劇烈的眩暈狀态下，導致他腳下不穩，險些直接栽倒在地。

“家主！”身後的人慌忙攙扶住了他，但也同樣處在了巨大的震驚中。

利智輝離開利家才沒幾天！

走的時候利家一切都好好的，怎麽突然一下子就……

利荃本身天賦比較低，他若是出事的話，倒也還能說得過去。

可于安跟利遲！

尤其是利遲。

不說利家人，在場人都知道，利智輝尤其寶貝他這一雙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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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遲天賦也極高，怎麽會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當下，整個會議室都陷入了混亂中。

不少人面上都閃過了驚疑之色。

利家從事醫藥事業，利智輝本人的身體一直都保養得極好，比起同齡人還要健朗，這會卻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擊得幾近昏厥。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利智輝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臉色蒼白難看，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雖說光腦從不出錯，但要讓他就這麽相信弟弟兒子死亡，他是怎麽都不願意的。

但很快，接連傳來的消息，讓他整個人都沉默了。

“……經求證，W-599星系中，确實發生了大爆炸。爆炸的地點在編號W-5993的偏遠星上。”

這是在聯盟重要會議上發生的事，還牽涉到了四小之一的利家。

被派遣過去調查情況的巡邏戰艦，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只在半個小時之內，就已經将所知的內容全部傳回。

可當那個調查結果出現在了每個人的光屏上時，這邊卻罕見地陷入了沉默。

利智輝看着那一行行字，還有實時傳回的圖片，想開口說什麽，卻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率先開口的人，是利家在聯盟中的一個骨幹。

他面色鐵青，指着面前的光屏道：“無人機甲兵失控、近乎扭曲空間般的劇烈爆炸、周熙然。”

尤其是最後的一個名字，這個人驟然擡頭，看向了上首的其中一人，沉聲道：“這件事情，周家不該給我們所有人一個解釋嗎？”

滿室安靜。

坐在上首的人沒有回話，反而是其他人皺眉道：“以目前的信息來看，對方應該是用了假的身份。”

開頭發問的人譏笑了聲。

這種明擺着的事情他們心裏也清楚，只是從利家進入聯盟以來，從沒發生過這麽大的事故。

光從目前穿過來的幾張圖片上，就能窺見損失慘重。

更別說死了兩個利家高層！

即便是知道這件事跟周家無關，可這又讓他們怎麽甘心！？

倒是有人看了眼那些照片，沉聲問道：“現場留下的影像呢？怎麽只有這麽一張模糊的照片？”

巡航戰艦的負責人，此刻正在W-599星系上，開着光腦遠程向這些高層彙報。

他聞言搖頭：“整個星系的網絡都遭受到了黑客攻擊，所有監控畫面均被覆蓋。”

“這張僅存的影像，都是從參加機械大會的人手中得來的。”

對方只攻擊利家，沒有對其他人下手。

無人機甲兵暴動開始後，這些人皆是找了地方躲避，或者是離開了該星系。

躲避的人被無人機甲兵找到，也沒對他們下手。

只是當時太過于混亂，很多人都沒顧得上回頭去看。

負責人只從其中一個人手裏找到這張模糊的影像。

“已經對今天所有參與大會的人進行盤查詢問。”負責人面色微沉：“但受當時的波動影響，留下的影像大多都非常模糊。”

從這些模糊的照片上，只能捕捉到對方是個女人，一頭紅色頭發，還穿着瀚海的校服。

其他的就難以分辨了。

“熙然确實就讀于瀚海學院。”短暫的沉默後，周家那邊直接給出了回答：“但她這幾日就沒有出過校門。”

“已經通知了瀚海那邊，随時可以配合調查。”

這件事情對于周家來說，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所以周家那位負責人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他們做出了讓步，甚至同意讓聯盟進校調查周熙然。

利家哪怕再有不忿，也不能再說些什麽。

見身側的人還要說些什麽，利智輝直接按住了對方。

他眼球裏滿是紅血絲，神色憤恨地道：“這件事情确實跟周家無關。”

“只是各位不覺得，這種行事做派，還有最後的那場爆炸，非常像是某個人的手筆嗎！？”

他這句話喊出來，會議室內愈發沉默。

這也是在剛看到了現場調查後，許多人緘默不言的根本原因。

黑客、爆炸。

這兩個詞彙一出，很容易讓人想到了三年前的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利智輝渾身發抖，用力地道：“當初雲池的下一個目标，就是我們利家。”

“幾個月前，最高監爆炸，聯盟篤定雲池已經死了，現在看來，消息屬實嗎！？”

此言一出，滿座皆靜。

許多人的視線，皆有意無意地落在了方焰離身上。

那個3S級別的危險人物，沒有人比方焰離更清楚了。

方焰離沒開口，聯盟安全部的部長就已經開口道：“安在陽死亡前，已經再三确認，雲池已經喪生于最高監那場爆炸。”

他擡眸，看向了利智輝：“利家主，我知道今天這件事情，讓你情緒過分激動，所以說話難免失了分寸。”

“但請不要随意質疑最高監的防禦系統，雲池一個低等種，在沒有外力幫助的情況下，絕無可能從最高監越獄離開。”

旁邊的方焰離對此不置可否，這也是聯盟最近給到他的回答。

再多的內容，就涉及到了聯盟機密。

最高辦獨立于聯盟，也極少插手聯盟內部的事，這幾天，連聯盟總局的司令長，也在提醒他不要越界。

方焰離目光冷沉地看向了光屏上的內容。

利智輝找回了些理智，但他仍舊不死心。

他不管對方是誰，是不是雲池，膽敢做出這樣的事，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來。

讓她血債血償。

他還欲開口，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候，聽到所有人的光腦都響了起來。

這段時間，針對那個屠宰所引發的一系列事情，讓聯盟很多人，都對光腦的這個強制提示音多了些抵觸。

這會又響了起來，會議室內不少人皆是臉色難看。

而更加讓人不悅的，是這則消息，又是來自于屠宰所。

強制彈出的畫面裏，出現了一個黑紅色的界面，上面寫着四個大字，委托完成。

同時一起的，還有……

第一次出現在了屠宰所發布內容裏的機械音。

這是一道機械女音，對方一開口，便毫不避諱地道：

“熱烈慶祝屠宰所成立以來，第一次圓滿完成委托任務。”

“親愛的田瑞雇主，請問您對屠宰所本次的服務還滿意嗎？”

田瑞。

當聽到了這個名字時，利智輝的眼眸瑟縮了下。

這是去年冒頭的一個小世家，因為家裏對藥劑方面有些研究，就妄想把手伸到了醫藥業來。

在星際，醫藥業屬于利家。

有的人不懂這個道理，他就會讓對方懂。

負責去清理田家的人，正好就是今天死亡的于安。

可是，利智輝分明記得，于安說田家的人已經死絕了。

怎麽這個田家家主田瑞的名字，還會再次出現？

而接下來，對方所說的話，就讓利智輝再也無暇去想任何問題了。

因為，屠宰所用大字報形式，公布了利家的多宗罪！

這其中包括了利家多年來，利用世家身份和聯盟內骨幹身份，壓榨剝削的事，屠殺同行的事，田家也并非是個例。

利家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了普通人的血肉上建成。

而裏面最為令人發指的一條，是利家這個機械大會幕後涉及的真相。

利家每年都開出高額的獎金，向整個星際時代發起機械大會。

這個大會不限制世家，不限制身份，還有着非常豐厚的獎金，聽起來好像是一個非常公平的盛會。

“……可惜，每個在機械大會勝出的人，想要拿到那筆獎金，都必須簽署一份契約。”

“簽訂契約後，會被送到了利家的醫療加工廠中，在這裏，他們将沒日沒夜地為利家制造利家獨有的醫療倉，還有……”

“以透支性命為前提，給利家制藥。”

“這些人從進入利家開始，每一分每一秒，甚至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得要為利家消耗殆盡。”

“在有毒的環境下制造機械，人還清醒時，就是機械工人，等到人不清醒了，就發配去種有毒的材料。”

“盈海花，這種特殊的材料可能大家并不清楚，這是一種有着劇毒的A級材料，制成藥劑後，可以對人的身體有着極大的滋養。”

“所以一直以來，皆是有價無市。”

“利家的工人，最後的貢獻，就是将自己的血肉貢獻給盈海花。為什麽讓他們在有毒的環境工作？因為那是盈海花的養料，吸入了毒素後的人，再去種植的盈海花，品質均是A+！”

這話落下的瞬間，整個星網上，罵聲連天。

旁邊的聯盟網絡中心的負責人，滿頭大汗，在這個直播的過程中，不斷嘗試各種方式掐斷直播，卻都沒有任何的作用。

對方的黑客技術遠在他們之上，而且彈出來的直播窗口并不是病毒，只是一種強制提示的手段。

甚至不想看的人可以随時關掉這個直播，并非強制。

他們只能夠順着網絡去查詢對方的IP地址，可追尋着繞了一大圈，竟然發現對方IP就在這棟大樓內。

查出地址後，他一雙手都在顫抖。

雙手發麻，心跳加快。

這種感覺……也不怪利智輝會那麽說，真的像極了三年前的雲池！

方焰離身後的程浩臉色難看，他擡頭，深深地看了眼利智輝，冷聲道：“這麽看來，對方針對他，是因為家族仇恨？”

前面那些黑客手段和爆炸，确實很像雲池。

但後面這個屠宰所的做法，就跟他們印象中的雲池有很大的背離了。

如果是雲池的話，炸的就不只是那麽一小塊區域。

而且她做事情，向來都是直接動手，很少會出來向別人解釋些什麽。

溫放微頓後道：“模仿作案？”

對方看起來，更像是雲池的某個崇拜者。

又有秦楚月出逃的事情在前，如果說是秦楚月為了報複雲池死亡，而弄出來的事，倒也合理。

“沒看到現場，還是不太好斷定。”程浩沒說的是，從對方爆出的這些事情來看，那利家上下也确實該死。

但這件事情還沒完。

屠宰所出現以來，開啓的首次直播，很明顯不是那麽簡單的。

方焰離冷眼看着面前的光屏，冷光在他面容上閃爍。

那邊，姬芙并沒有直接離開W-599星系。

她受傷太重，生命體征下降得很快，但人還有一絲清明。

在附近的聯盟巡邏戰艦趕到之前，她讓無人機甲兵将她送到了另外一顆偏遠星。

很少有人知道，利家在自己的地盤上，建了一個藥庫。

他們以醫藥業起家，對于這些東西，自然格外看重。

這個藥庫的位置非常隐蔽，如果不是她讓秦楚月将她的系統連接進入了利家控制室內，也察覺不到這顆平平無奇的小行星。

這邊開着高級別的防衛系統，還有星際戰艦巡邏。

只是在她入侵後，利家的整個系統都陷入了癱瘓，戰艦也都被調離。

眼下正是局面正混亂的時候，利家留守的人也顧不上這邊。

她帶着機甲兵和焰焰，一路破開防禦。

無人機甲兵擊殺了門口的兩個B級守衛。

她直接用接入系統破開了這邊的防火牆，系統用窮舉法，打開了藥庫大門。

進入藥庫後，冷氣撲面而來。

她整個人幾乎支撐不住，滑坐在了大門口。

【系統提示，您的生命體征急速下降】

這次行動，幾乎折損了她大半條命。

原本還能夠活至少六個月的身體，如今各項體征下降，不需要系統提醒，她也清楚狀态很差。

壽命減少了至少一半。

她靠在了大門邊上，冷氣不斷地往她的身上鑽。

姬芙用體力殘存的最後一絲天賦，放出了焰焰。

焰焰一落地，快速運轉系統，在藥庫裏快速尋找。

找到了強效急救藥後，擊碎藥櫃，把藥取了過來。

姬芙接過藥劑，一口灌下。

利智輝這人怕死，存放在了自己家中的藥，都是極品。

這藥劑幾乎剛入體，就起了效果。

她感覺涼掉的半邊身體逐漸恢複了溫度，身上也有了一點力氣，她擡頭看了下焰焰的搜尋結果。

這個藥庫裏藏着非常多的極品藥劑，但卻沒見到被抽取的天賦，烈羅素和藍羅素也不見蹤影。

和她所想的一樣，那麽重要的東西，利家不會直接擺放在了自家的藥庫當中。

這才繼續對那邊的秦楚月道：

“繼續。”

有關利家這些證據，是秦楚月在控制室裏面找到的。

至于抽取天賦的事，姬芙沒有選擇公開。

一是這件事情關系重大，利家只是這條線上的一個節點，所涉及的人，囊括在了聯盟的方方面面，這時候公布，對方大可以換掉利家。

只要他們願意，誰都能夠成為下一個利家。

二是沒有實質性證據。

利家的其他事，甚至多年來往的賬本，她們都在控制室內找到了。

但是抽取天賦的事，只字未提。

她手裏有的，只是她的體檢報告。

而用她個人的體檢報告，是無法控告所有的事的。

三是以利家和其幕後之人的手段來看，他們并不把人命放在眼裏。

她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和她一樣，被抽取過天賦，一旦公開，對方是會狗急跳牆殺了所有人毀滅證據。

還是索性動用手段全部遮掩。

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在聯盟中位置必然不低，能用到的手段，自然也是難以想象的。

目前她勢單力薄，甚至連蔚藍都沒救出，并不适合跟對方硬碰硬。

但讓利家徹底廢掉，還是可以的。

她按住了耳朵上的骨釘，淡聲道：“發布一條懸賞通緝令。”

秦楚月微頓，随後笑了，只聽說過聯盟發選上通緝令，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們這些所謂的罪犯，還能夠發這種東西呢。

她快速地在光腦上操作，聽那邊的姬芙緩聲道：

“即日起，在全星際範圍內，對利家所有人懸賞通緝。”

“懸賞價格為，一星際幣。”

秦楚月樂了：“多少？”

一塊錢！

這麽一想她平衡了，聯盟至少還懸賞300萬來抓她呢，利家上下居然才一塊錢。

聯盟會議室的人，也同時看到了這條消息。

利智輝身後的利家負責人，一張臉上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當看到這條消息後，再也坐不住，蹭地一下站起了身來。

“一塊錢？”他怒聲道：“他們當我們利家是什麽！？”

在大量的信息沖擊下，利智輝整個人都冷靜了。

他目光掃過了在座所有的人，冷聲道：“跳梁小醜有意激怒你的狂悖言論而已。”

他不相信真的會有人，願意為了一塊錢來動他。

這個名叫屠宰所的組織，所做的事情皆荒唐可笑，以為公開了這些事情，他就會如何嗎？

呵！

世上的法則，從不是正義，而是利益。

即便他弟弟、兒子被對方逮到機會中傷，可他整個利家對于聯盟，價值遠高于他們所引導的那些輿論。

他們不會這麽天真地以為，那些盈海花，真的是他利智輝一個人用的吧？

這裏的許多人，都是他的利益共同體。

盈海花，是他們所有世家貴族享受到的便利。

輿論？

普通人的氣憤？

那又算得上是什麽東西？

利智輝冷靜下來後，對待屠宰所的這場直播，只餘下了譏諷。

可他怎麽都沒想到，對方還補充了一句。

利家冷凍藥庫裏，姬芙扶着骨釘耳環，一字一句地道：

“第一個擊殺利智輝的人，屠宰所将奉上一份特別的禮物。”

她神色冷淡，目光在這些珍稀藥劑裏面快速地搜尋，一邊淡聲道：

“那就是一直以來，被利家所壟斷的所有醫藥技術。”

整個會議室中，一片死寂。

利家的那個負責人倏地一下回頭，滿臉驚慌失措地看向了家主。

利家所有的一切，不論是家族還是其他，都是建立在了這個東西之上。

他清楚，利智輝就更加清楚了。

利智輝頓住，當他再次擡起頭，他所看到的，是他剛才還口口聲聲念叨着的所有同盟人，掃向他的狠辣目光。

他像是誤入了狼群的羊，被無數貪婪的目光盯上。

這種平生從未有過的感覺籠罩在了身上，讓他整個人如芒在背，近乎絕望。

直播那頭的人，無比平靜地道：“那麽，就期待各位的好消息了。”

姬芙說罷，直接掐斷了通話。

她們從利家控制室裏面得到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利家的核心醫藥技術。

這個東西，所需要的就是醫療倉、控制室同時認證，才可以打開。

而她也根本沒有打算将這一份曾經被壟斷的技術，發給另外的人讓他們來壟斷。

這僅僅只是一個誘餌罷了。

姬芙穿梭在了這冰凍的藥庫當中。

利智輝信奉叢林的法則，那就看重利之下，究竟會有多少人還庇護着他。

等到饑渴的狼群，将利家所有的人分食殆盡後，她會将這一份醫藥技術公之于衆。

想要霸占壟斷的人，一個都吃不到這份巨大的蛋糕。別人也未必不清楚這一點，但重利之下……別忘了，利家除了壟斷的醫藥技術外，并沒有多強大的實力。

而靠着這個東西，如日中天，建立了龐大的家族體系，不斷層層剝削着底層公民的人，終将會被這個誘人的蛋糕反噬。

這，不就是利智輝最為信奉的叢林法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