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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安卷還在發懵,他怎麽就從要放河燈變成宿在宮中了。那邊七皇子已迅速轉頭沖後面遠遠跟随着的侍從下令,命人去一趟鎮遠将軍府。
速度之快讓安卷反應不及,似乎是生怕他反悔。
安卷還想說什麽,轉念思及自己尚未做完的事便又止住了話頭。
七皇子吩咐完侍從,回首慢慢看向安卷,嗓音平緩地開口:“可以嗎?”
你現在知道問了。
安卷學着他的樣子把臉別到了另一邊不看他,末了還哼哼兩聲。
七皇子神色一凝,面露糾結,想讓安卷理他又不想他回府。左右為難好一會,七皇子方才試探性問:“現在帶你去放河燈?”
安卷過了好幾秒才慢騰騰轉回頭,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七皇子頓松口氣,而後看向安卷繼續道:“今晚同我一起住?”
安卷沒說話,見七皇子一臉挫敗,心裏笑了聲,“放、河燈!”
七皇子怔了下。
安卷:“河燈!河燈!”
他雖然沒有明說留不留,但七皇子卻是懂了他的意思,倏爾便矮身将安卷一把撈住,“好卷卷。”
安卷猝不及防被他抱到了懷裏,偏七皇子還一個勁的蹭他,他力氣沒有對方大,根本掙不開。
小團子整個人香噴噴軟乎乎,七皇子一抱就不想放開了,索性一把将人抱起往前,再沿着湖水一側的抄手游廊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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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在搖曳的燈火映照下,安卷被七皇子抱着來到一處石階前,往前便可供他們将河燈放下。
“燈!”安卷指着湖面開始在七皇子懷裏拱。
他要下去放河燈啦!
七皇子拍拍他,好笑道:“好了,這就放你下去,不過你得拉着我。”
安卷敷衍地點頭,七皇子看出他的敷衍,捏捏他鼻頭,又讓身後的宮人送上河燈。
“卷卷準備許什麽願?”七皇子将一盞粉色河燈遞到安卷手上。
安卷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見狀,七皇子屏息去聽,繼而便聞見安卷說:“秘密!”
願望讓別人聽到就不靈了,別以為他不知道。安卷對着七皇子呲了呲牙,他才不會告訴對方。
七皇子被他的模樣逗笑,帶着人過去将河燈至于湖面之上。
待安卷許完願,七皇子便環着他的腰,方便他探出手去波動湖水把河燈送向遠處。
看着自己的小粉河燈晃晃蕩蕩遠去,安卷推推七皇子胳膊。
七皇子低頭,“卷卷怎麽了?”
安卷:“回去。”
剛才還興致勃勃地說要放河燈,現在卻又說要回去,七皇子警覺望着他,“回哪裏去?”
安卷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回視,去哪裏還要問他啊,當然是回關雎宮!他還要把那個不知道是誰陷害麗妃的巫蠱娃娃找出來。
書裏可是說了的,在寧嘉帝将鎮遠大将軍之子送入國子監不久後,七皇子的母妃便因厭勝之術被賜死,而後他也被寧嘉帝厭棄,成為所有皇子中最凄慘的一個。
甚至比宮女所出的九皇子還要不如。
麗妃死後,受到帝王厭棄的七皇子就是人人可欺的存在,縱然他有可以還手的能力,可到最後一旦鬧大,全部的罪名都會由他一人承擔。
安卷不想看到那樣的結局,那樣的七皇子也太慘了。他的前半生全是挫折與坎坷,後面幾乎是踩着所有兄弟的屍體踏上的皇位,還親手結果了自己的生父。
光是想想就讓安卷感到頭皮發麻。
但他現在認識到的七皇子不是這樣的,一切都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安卷想着事情,七皇子卻還在兀自緊張着,“卷卷想去哪?”他現在可不想送安卷回去。
七皇子最初原也是想把人留下一晚,他很喜歡與安卷相處,在經過關雎宮那一趟,他就更不會放人走了。
恨不得把人拴在身邊才好。
安卷說:“回去、玩!”
七皇子眸光微動,見他沒有提到回府的事,心裏便放下心來,“那走吧。”
安卷指了指他的那盞河燈,示意他放完再走。
侍從是拿了兩盞河燈過來的,他們一人一盞,安卷的放了,七皇子的還沒有。
七皇子說:“卷卷替我放了吧。”說着,他又伸手勾住了安卷的腰。
安卷拿過河燈如先前一般将河燈放掉,只是手還未從湖面抽離,他忽地掬了捧水就往七皇子臉上潑。
七皇子冷不防被澆了一臉水,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就要去抹臉,“調皮!卷卷變壞了。”
安卷哈哈大笑。
他本來就壞。
趁七皇子伸出一只手去擦臉,安卷一躬身,宛若一條泥鳅似的從他懷中溜了出去,噔噔噔跑上臺階,然後對着七皇子做了個鬼臉,“略——”
安卷‘略’完就跑。
七皇子擦完臉後追上他。
安卷知道自己跑不過七皇子,沒跑幾步便高舉雙手,“認、輸!”
七皇子上去攬過他的肩膀就開始撓他癢癢,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安卷被撓得大笑不止,“哈哈哈、你、認輸、不許、哈哈,撓。”
他要回家。
“還敢不敢再使壞了?”
“不、敢了,不、敢了。”
又是這熟悉的斷句,七皇子定定看了看安卷笑得都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都要開始懷疑這小家夥是不是故意這麽說話的了,這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沒讓人笑太久,七皇子漸漸收了手,指尖在他臉頰笑出來的小梨渦上點了點,這才抱着已經笑得癱軟下來的安卷往寝宮走去。
安卷笑累了,倚在他肩頭喘着氣,過了片刻瞧出回去的路線和來時不一樣,他問:“去、哪?”
七皇子:“回寝宮。”
不回關雎宮了!?安卷想問卻又憋住,這麽問太奇怪了。他想了想,明天應該還有時間再去,因而稍稍平靜下來。
安卷吃飽了喝足了也玩好了,又被七皇子抱着,沒一會便睡了過去。
等七皇子抱着他回到自己的寝殿時,安卷已經徹底睡熟。
七皇子給他擦了擦臉,把安卷放到自己的榻上,簡單收拾了一番,也跟着上榻把人圈進懷中。
懷裏的人香香軟軟,七皇子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日後還能抱着卷卷睡就好了。
明日也讓卷卷留宿吧……
翌日,陽光穿透窗棂灑入殿內,透過床幔略微敞開的一絲縫隙鑽入,安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有些沒回過神。
他昨晚好像是在七皇子懷裏睡着了。
安卷從床幔中探出頭,看清殿中的擺設,有些熟悉。
這好像是七皇子的房間。
“小公子醒了。”一道略顯尖細的嗓音響起,安卷望過去,只見一個穿着和昨日在禦書房見到的大太監打扮差不多的內侍進門。
“殿下去給娘娘請安了,命奴才在此待小公子醒了就伺候您。”
安卷驀地醒了神。
七皇子去給麗妃請安了!他也要去!
安卷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動作麻利地溜下榻,“要去!要去!”
那內侍‘哎喲’一身上前想來扶他,聞言問:“小公子要去哪?”
安卷:“七、”
內侍剛聽了個開頭就回過味來,忙笑道:“您是要去找七皇子是嗎?奴才這便待您過去。”
安卷在他的幫助下把衣服鞋子套好,埋頭就朝關雎宮跑去。
這個七皇子!居然不帶他一起!
安卷一邊憤憤想,一邊跑得更快。
他腿短,即便再快速度也只有那樣。
內侍落後他半步,“小公子你慢點。”
安卷抿着嘴巴繼續跑,唯恐慢了一步,劇情就已經發生了。
安卷正拔足狂奔,行過一處宮牆拐角猛地撞到了什麽東西。
“哎。”
安卷一頓,愣愣擡頭,他這是又撞到誰了。
那人也正低頭朝他掃過來,似乎頗有些意外在這裏會碰到安卷的樣子,“是你啊。”
“三弟,這小孩你認識?”
安卷聽到‘三弟’二字,心中就開始猜測對方的身份。
這時,身後跟着的內侍上前躬身行禮道:“見過二殿下、三殿下。”
原來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安卷之前曾在國子監的衣帶樓見過三皇子,二皇子确是第一次見。
安卷默默想,所有皇子除了早夭的五皇子,他就差一個四皇子沒見過了。不過就算見過,第二次見面安卷也還是抓瞎,根本認不出對方。
“這便是我這次來找的人了。”三皇子對身邊的二皇子道,語調頗為輕快,“安弟弟還記得我嗎?”
“三哥。”安卷乖乖喊了一聲。
二皇子挑了下眉。
他這個三皇弟慣來行事無忌,極少有這般好脾氣的時候。若是換個旁的什麽人這麽迎面不長眼地撞上來,踹一腳過去都是輕的,盡管對方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童。
均是十歲出頭的少年郎,心性都還未定,橫行霸道得緊。
聽到三皇子的解釋,二皇子念及來時他說的,又聽這一聲三哥,恍然看向安卷,“哦,原是安将軍家的小公子啊。”
安卷心說自己還挺出名的。
只聞二皇子下一句就是,“傳聞中打架時專門扯人褲腿的安卷?”
安卷:“……”
他瞪大眼望着二皇子。
哇,這個人嘴好毒!
他再也不說七皇子壞話了。
安卷默默想,又不好反駁二皇子,只能抿着唇不說話,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和委屈。
恰在這時,熟悉的聲線從前方傳來。
“卷卷不是故意的。”
安卷倏然仰頭。
只見七皇子正一臉冷然,他大步上前把安卷護在身後,跟頭護食的小狼崽子似的沖着對面的兩人無聲嘶吼。
片刻,七皇子說:“二皇兄。”
二皇子:“嗯?”
七皇子:“給卷卷道歉。”
二皇子臉頓時黑了,“不。”要他給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道歉,門都沒有。
七皇子‘哦’了一聲,“那我就将是二皇兄把父皇禦書房裏的觀瀾劍弄折的事說了。”
二皇子瞬間怪叫,“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三皇子:“咦——竟是二皇兄弄折的,可是讓父皇心疼了好久。”
二皇子瞥了瞥一唱一和的老三、老七,滿臉憋屈地朝安卷看去。
安卷此刻正躲在七皇子屁股後面,扒拉着對方的褲腿,探頭探腦地往對面看,恰好撞上了二皇子望過來的目光,立即又縮了回去。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這事跟他沒關系!
二皇子被一顆圓滾滾的糯米團子用濕淋淋的眸子偷看,忽然意識到為什麽向來嚣張跋扈的老三會對其特殊了。少頃他輕咳一聲,道:“要我道歉也可以。”
安卷再次探出頭。
二皇子截獲他的目光,再次和安卷對視一眼,繼而勾着嘴角笑起來,“讓我抱抱他,我就道歉。”
話落,三皇子滿眼‘無恥之徒’地暼向二皇子。
二皇子被他這麽看着,笑容愈發肆意。
等兩人再望過去時,七皇子已拉着安卷快步離開。
二皇子疑惑:“老七?去哪?”
七皇子:“我現在就去告訴父皇。”
安卷綴在七皇子身側,心下贊同。
好呀好呀,去告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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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