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頂峰
第3章 頂峰
一曲結束,背景音樂戛然而止,四周安靜。
燈光也跟着熄滅了片刻。
周夢岑眼眸半眯,指尖貼在男人面具邊緣,
而他自始至終只是鎮定自若看着她,一副任憑采撷的姿态。
周夢岑被他盯得不禁手指打顫,正要橫下心扯下面具時,忽然被Allen的聲音打斷。
“Cenia!”
千鈞一刻,燈光亮起。
Allen撥開人群,跑了過來。
周夢岑恍然回過神,猝不及防手收回,順勢推了推男人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男人輕笑一聲,将她扶穩站好,轉身離去。
周夢岑找回自己的呼吸後,才看向Allen。
“我在這裏。”
Allen目光卻盯着她身後的男人:“親愛的,那是誰?”
周夢岑回頭,只看到男人離開的背影,颀長筆挺,往樓梯口走了下去。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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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混亂,覺得自己剛剛一定是産生錯覺了。
可她又清晰意識到,時隔七年,就算秦墨真的遮着臉站在她面前,她估計也認不出來。
Allen眯了眯眼,喃喃自語:“背影看着像一個人……”
但那個人是不可能會主動邀請女人跳舞的。
周夢岑心不在焉:“不然呢?”
她剛剛難道是與狼共舞?
Allen還要說什麽,Ge正巧回來了。
他看向兩位美女,一臉的無奈攤開兩手:“Moore已經離開了!”
Allen詫異至極:“他就這樣怕我?”
Ge笑了笑:“不是針對你,寶貝,他不過聖誕節,你知道的……”
Allen自然不信:“我一定會讓他後悔的!”
後面再聊了什麽,周夢岑恍恍惚惚的沒聽進去,蘇琪過來說司機已經到樓下了。
這場迷奇的宴會就此結束。
像是愛麗絲誤入仙境,又像是不經意與那個時空交叉而過。
——
當晚,周夢岑輾轉反側,多夢失眠。
酒店房間暖氣開得很足,她卻始終覺得發冷。
斷斷續續的夢裏,黑暗空蕩的舞蹈房裏,一場沒有音樂的華爾茲,男人戴着面具,貼着她的腰,在耳邊低語,她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窗外呼嘯無邊的風雪……
夢裏的周夢岑想起,白日還沒來得及摘下他的面具,這次一定不要錯過。
待男人直起身要離開時,她眼疾手快拉下面具。
果然是那張熟悉的臉!
周夢岑剛滿心歡喜,輕啓唇想要喊他的名字。
男人卻神色一變,突然伸出手,滿臉恨意掐向她脖子,幾乎是歇斯底裏。
“秦墨!”
周夢岑從夢中驚醒,身子一顫,睜開眼,看着漆黑的夜,大口呼吸了幾個來回,才逐漸順暢起來,只是貼身的真絲睡衣早已被冷汗濕透。
她開了床頭燈,坐起身。
回想着那個夢。
她幾乎能百分之九十肯定,下午那個男人,就是秦墨!
可他到底有沒有認出自己……
失神中,敲門聲響起。
下一秒,符姨推門而入。
“怎麽了?”
符姨年過六十,睡眠不深,聽到她夢中喊了一聲,急忙過來看看。
周夢岑搖了搖頭:“沒事,做了個……夢。”
符姨打開床頭燈,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冰冰涼涼的。
再一看,身上衣服也濕透了。
“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別着涼了。”她又去衣帽間,給周夢岑找幹淨的睡衣。
周夢岑下床,問道:“幾點了?”
符姨:“剛過十二點。”
“十二點……那國內剛好是下午一點。”
原來,她只睡了一個小時,怪不得做了那麽多破碎的夢,卻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
符姨扶着她去浴室,聞聲問:“是想書顏了嗎?”
周夢岑不可否認,她現在很想抱抱女兒。
“睡前我給小蓁打了電話,書顏有點低燒,大概是着涼了。”
符姨原本想告訴周夢岑的,但下午給忙忘了,現在她半夜驚醒,怕是母女倆連心吧。
“嚴重嗎?”周夢岑果然有些擔憂。
符姨安撫她:“倒沒大礙,槐南去別墅照顧她了,要不等會兒洗完澡,打個電話過去?”
周夢岑默了兩秒,有周槐南在,她也能放下心。
“不用了。”
她怕聽了書顏的聲音,今晚會更加夢魇不斷。
囫囵洗漱了一番,躺到床上,睡意全無,腦海盡是舞會上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影,他身上的氣息似乎鑽入了每一個細胞,逐漸喚醒了沉睡的記憶。
和秦墨開始的那一天。
和秦墨結束的那一天。
好像都是她任性提出的。
難怪在她的夢裏,他也要這樣恨自己。
——
而同樣的夜晚,華爾街某棟高樓,漆黑一片,只有高層某辦公室裏,亮着一盞暖黃壁燈。
男人懶懶坐在總裁椅上,背後是繁華城市無盡的夜色與燈火霓虹,他微低着頭,意興闌珊地把玩着一枚金屬打火機。
來回摩擦的砂輪,發出低微的輕擦聲和一抹豔麗的焰火,火光搖曳中,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好像沾了一夜的風雪,冷漠孤傲的表情如同薩拉納克湖上的冰雕。
直到“嗡嗡”的手機振動聲傳來,打破這份寂靜。
秦墨淡然擡眸,冷白修長的手指随即按了擴音。
“Moore,你怎麽走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電話那頭,Ge跟女友瘋了一下午,剛把人哄睡着,趕忙披了件睡袍,站到陽臺給好兄弟打電話。
“說。”
“我不是約了聖地的周總明天去公司參觀嗎,明天的行程我都發你email了,你看下。”
“沒空。”
“你都同意當大中華區的負責人了,為何不趁這次機會跟人家認識一下?”
秦墨:“我什麽時候說同意了?”
“別掩藏了,你的秘書說,你在中國已經買了套房子,更何況你投資的那些公司也……”
秦墨嗤笑一聲:“養老。”
Ge驚呆了下巴:“開玩笑!就你現在在華爾街的身價,你還需要回國養老?”
秦墨慵懶靠在椅背,微擡下颚,目光冷淡看着手裏那簇肆無忌憚的火焰,幾乎要灼傷他的指腹。
手機那端,繼續傳來Ge的滔滔不絕。
“Moore,相信我,這是一個很好的合作機會,而且Allen給我介紹的這位周總不簡單,她不僅是最近連續兩年當選福布斯最具影響力的100名女性,而且當年也是她憑借一己之力穩住搖搖欲墜的周氏集團,你們中國的金融媒體都稱她為——‘沙漠玫瑰’,可見實力确實非同一般,我查了些關于她的資料,你要不要看看?”
許是秦墨那邊安靜了太久,Ge試探問了句:“Moore?”
随後,傳來打火機摩擦的聲音,秦墨的聲音也冷淡至極:“抱歉,不感興趣。”
Ge急了:“什麽意思?”
秦墨偏頭又點了一支煙,放下打火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聲線越發冷淡:“我并不看好這項合作。”
“Why?你有意見的話,明天見面正好跟周總……”
“明天有約。”
“哎你……”
電話驟然被挂斷。
Ge罵了聲Shit,便聽到房間內,Allen在嬌滴滴地喊親愛的。
“來了來了。”
Ge嘆了口氣,看來即便今晚溫香軟玉在懷又如何,明早還不得早八趕回公司去。
這邊,秦墨挂了電話後,直接将手機扔到身後的黑色真皮L型更多自願加摳摳君羊,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沙發上,倚在沙發邊緣,抱臂而立,身姿落拓,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半晌,他閉了閉眼,微微擡手,低眸深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
缭繞薄藍的輕煙袅袅升起的瞬間,秦墨憶起北市那個早晨,和今日一樣,下了一場厚厚的雪。
他在公寓等了她三天,最後來的是那個男人。
“我知道岑岑跟你只是玩玩,我沒介意,你也別太認真。”
“她爸的公司出了點問題,只有我家能幫助她家,要怎麽幫,我也不瞞你,畢竟,我跟她打小就定了親,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自小喜歡岑岑,她愛玩我也随着她,只是這段時間,希望你別打擾她,她壓力很大。”
“這套公寓,岑岑說送你了,就當是……補償。”
回憶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秦墨不禁自嘲一笑。
他有想過,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但沒想到,她會是這樣一個大集團的公主。
周氏集團?
沙漠玫瑰?
所謂的神話,不就是靠一個男人嗎?
——
翌日,雪又厚了一層。
位于華爾街最繁華地段的PAIGED公司,早在八點前,員工們清掃了公司門前整條大道的積雪,擺上隆重漂亮的花籃和彩帶,準備迎接貴客。
八點半,兩輛黑色奔馳在門前停下。
總裁Ge親自上前,紳士地拉開後座車門。
“周總,歡迎來到PAIGED!”
周夢岑優雅下車,黑色高跟鞋甫一落地,與他握手。
“辛苦了。”
只匆匆一眼,在場所有人便呆住了。
這位女總裁氣質也太絕了!
女人一身剪裁精致的商務西裝外套,幹練優雅,身材修長勻稱,內搭是同色系黑色真絲襯衫,隐隐有些嚴肅感,蓬松如雲的垂肩卷發,自帶清冷華貴感,盡顯東方女性知性美。
All black的搭配,像是權力的象征,商務感十足,身上唯一中和嚴肅的點綴,便是胸前的方形鑽石胸針,如冰雪耀眼。
收回手後,她随後漫不經心将一側的發攏至耳後,露出同款鑽石耳釘,在寂靜的雪後,更加明亮清冷。
周夢岑的五官本就貴氣,美貌又冷豔,不笑的時候,眼神似有千百柔情,但舉手投足間,給人的感覺卻只有距離和冷淡,宛如遙不可及的冰山女王。
“我的榮幸,”Ge笑着說,“我們先去三樓用個早餐,然後再去AI體驗館參觀。”
在一片掌聲中,Ge領着她跟秘書一行人往公司走去,一邊介紹相關信息,一邊問她昨日休息得是否好。
周夢岑微一點頭。
大概是這次合作比較重要,少不了要上他們公司的新聞宣傳,所以現場還有攝影師拍照錄像,鎂光燈一閃一閃,周夢岑一一颔首打招呼,笑容溫和甜美,一瞬間在這些員工心中,又成了破冰美人。
早餐時間很愉快,Ge攜技術部負責人,全程為周夢岑一行人介紹他們公司AI醫療應用目前最先進的技術。
周夢岑放下刀叉,側耳傾聽,十分認真。
她曾在牛津大學留學兩年,全英文交流不在話下,一口流利正宗的英語,優雅又有腔調。
Ge對她愈發敬佩,Ge說起今日體驗安排:“周總今天有安排合适的人選,去體驗一次AI體檢嗎?”
周夢岑颔首。
今天她帶了秘書蘇琪和助理羅奕,符姨聽說有這個項目,覺得新鮮,也自告奮勇跟了來。
早餐時間結束,Ge領着一行人去電梯口。
電梯停在十樓,他詫異回頭問助理:“Moore今天來公司了?”
助理很确定這兩個小時沒有見到他人影,便搖了搖頭:“抱歉,沒有看到。”
Ge看向周夢岑,不由遺憾:“Moore今天要是在,你們一定能談得更愉快。”
“是嗎?”周夢岑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Allen跟我提過他……”
“Allen很喜歡他。”Ge苦笑坦言。
周夢岑早已猜到,笑道:“她的喜歡,保質期不會超過三個月,Ge先生跟Allen多久了?”
“這個月,剛好第三個月。”
Ge沒有說,Allen對秦墨的觊觎,已經遠遠超過三個月了。
“有點危險,Ge先生,加油。”周夢岑只能送上祝福。
“謝謝,”Ge聳了聳肩,然後說他正在努力,“或許我們達成合作,她會看在您的份上,再給我三個月的機會。”
聊起兩人共同的親密好友,周夢岑的笑容也不再疏離,“Maybe。”
“Moore是個投資天才,很厲害,周總如果認識他,也一定會跟我一樣欣賞他。”
Ge繼續向她推薦,他私心希望秦墨能夠回中國發展,一來他們可以打開中國市場,二來,他的女朋友也能收收心。
周夢岑似乎明白了其中緣由,她莞爾:“當然。”
Ge又說:“昨晚我問了Allen,意外發現,周總跟Moore以前竟是同一所大學畢業,說不定你們認識。”
“是嗎?”
“他本科也是清大的,中文名字叫秦墨……”
Ge的中文發音不太流利,不過“秦墨”兩個字還是清晰地鑽入周夢岑耳中。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名字,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甚至都來不及思考。
一旁的符姨有些迷惑,與蘇琪耳語:“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叮”的一聲,電梯門被打開。
有淡淡的香煙味道飄入鼻尖,隐約還有昨晚似曾相識的冰雪梅花氣息。
周夢岑下意識掀眸看去。
男人只手插兜站在電梯裏,漫不經心擡眸與她目光相對了一秒。
熟悉的琥珀深眸、高挺鼻梁和淡漠薄唇,再往下,是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純白的襯衫,沒有領帶,像是剛被扯下,領口有些許歪,紐扣開着,露出白皙鎖骨,看起來有幾分放蕩不羁。
誠如Allen所言,多年不見,他的五官比之從前的少年感更加硬朗成熟,即便是面無表情,也很迷人,令人心跳加速。
周夢岑像是被人抽掉靈魂,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停在那張冷傲的臉上,像在打量他,又像是透過那張臉,探究更深處的久遠。
Ge卻是滿臉驚喜:“Moore! 原來你在公司!”
“嗯。”秦墨語氣散漫。
Ge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你是不是想通了,要答應我的建議了?”
秦墨挪開他的手:“不是。”
“那你……”
“加班。”
他果斷回絕,聲音有些喑啞,聽起來像是整夜沒有睡覺一樣。
“那可真是太巧了!”
Ge才不管他昨晚在這裏是通宵加班,還是欣賞夜景,他現在只想抓住機會,給他介紹,“周總,這位就是我剛跟您提過的Moore,也是我們PAIGED的副總,您可以叫他秦先生。”
四目再相對時,男人的眼神冰冷睥睨,像是對她的出現興致缺缺,臉上沒有什麽情緒。
周夢岑唇瓣動了動,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想說一句“秦先生,幸會。”
這樣的開場白最合适了。
他大概對過去很不齒,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然而出乎意料,秦墨淡淡扯了扯唇,朝她伸出了手:“周總,好久不見。”
比周夢岑還要震驚的,是 Ge。
“你們認識?”
秦墨盯着周夢岑:“見過,不過周總貴人多忘事,想必也不記得了。”
他語氣波瀾不驚,又雲淡風輕,仿佛兩人的關系真的微不足道。
周夢岑也斂了心神,伸出手。
“秦先生,別來無恙。”
十指相握,觸感與昨晚別無二致。
因為這短暫的一握,男人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在她身上投下一抹淺淡的陰影,而她也終于可以正大光明打量。
烏黑濃密的短發有些淩亂,身上的西裝也略起了些褶皺,給原本英俊斯文的臉,增添了幾分頹廢的陰郁,讓人不禁猜測前一晚他的精彩夜生活。
周夢岑故作淡定松開手。
只是不期然想起,上一次見他如此慵懶倦怠的模樣,還是分別前那個火熱的冬夜,她打破矜持,将他冰冷的風衣,蹭得淩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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