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頂峰
第27章 頂峰
青禾城隍廟周夢岑逛過千千萬萬遍, 但和秦墨,還是第一次。
或者說,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 會和他共同開發青禾文旅城這個項目,雖有遺憾, 但好像也圓滿了。
人生不就是如此嗎, 總在錯過中前行,也許能重逢, 已是上上簽。
或許今晚是燈會最後一日, 城隍廟雖然依舊繁花似錦,人聲鼎沸,但到底少了一半的游客, 不似前幾日網上說的那般擁擠,正好安安心心看風景。
秦墨說要進去求個簽,周夢岑沒有興趣, 便在外面等着。
華燈初上時, 頭頂魚群花燈神秘浪漫, 仿佛就在飛檐鬥拱間游動,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中寫的景象,驚豔浮現在眼前。
鳳簫聲動, 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1]
周夢岑提着一盞魚龍戲水燈,站在玲珑橋上俯望兩岸,仿佛回到年少時。
只是心境不複當初。
曾經貪念的美食小店和茶鋪, 現在也不過眼前浮雲, 更多的倒是欣賞今晚五光十色的布景,看那張牙舞爪, 仿佛從山海經裏出來的各路神獸,眼花缭亂,漸入仙境,她不自覺也擡頭欣賞了許久。
直到察覺秦墨去了許久還沒回,才回頭,四下張望。
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秦墨身影,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電話時,忽聽得橋頭河邊傳來他清潤的聲音。
“周夢岑!”
周夢岑驀然擡頭,倚着欄杆探身望去。
燈火闌珊,人影浮動,秦墨站在一盞藍色的巨龍燈柱旁,正舉着手機對着橋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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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身玉立于光景中,像是夢裏出現過的場景,不太真實,四周的熱鬧和喧嚣,也忽然憑空消失了一般,世間萬物,只剩下他對自己遙遙招手。
周夢岑下意識沒有動。
此刻,夜色朦胧,好在周身燈影明晃,照亮了一方天地,五光十色的燈彩折射出迷幻多彩的世界,他們隔着波光粼粼的江河一角。
雖然看不清眼神,但周夢岑知道他眼裏帶笑。
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周夢岑忽然發覺,重逢後,他似乎很喜歡給自己拍照。
下一秒,拿在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低頭打開微信。
是秦墨發來的一張照片:【也許笑一笑,會更好】
自下而上的角度,照片裏只有她的身影,一如往常的西裝外套,神色不喜不憂,目光卻滿含柔情,頭頂一群金色魚龍遨游天空,高臺樓閣射出橙色光影,将她白皙的臉頰照得通紅,清冷中透着幾分溫柔。
這般取景,忽然讓周夢岑想起陪書顏看過的一部電影——《大魚海棠》。
周夢岑低頭看得出神,感覺自己心口好像有一條金色鯉魚在跳動。
好像他拍出來的周夢岑,跟別人拍的周夢岑不太一樣。
愣怔時,身後有人靠近,她以為是秦墨過來了,轉身看去,發現是兩個小姑娘,二十來歲的年紀,一臉激動又不可置信望着她。
“岑姐姐!你好!”
周夢岑對這樣的場面很是熟悉,笑着點頭:“你們好。”
“岑姐姐,我們是外地來的,非常喜歡岑姐!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您!請問能跟您拍個合照嗎?”
周夢岑也不是第一次被小妹妹們求合照了,更何況此情此景,更是難得,便答應了。
恰好秦墨上了橋,知道小姑娘們的心思後,主動提出幫忙拍照。
小姑娘連忙遞上手機:“謝謝您了!”
秦墨持着手機後退了兩步,看起來竟頗有幾分專業。
鏡頭裏,周夢岑左右各站着一個姑娘,為了配合她們的身高,她還微微蹲下身,跟着她們一起,對着鏡頭比了個心,笑容優雅溫和。
“岑姐姐,他是您……男朋友嗎?”拍完照後,一個小姑娘忍不住問道。
周夢岑搖頭否認。
“啊……抱歉,我看這麽帥,還以為……”小姑娘吐了吐舌頭,趕忙拉着小姐妹下了橋,“岑姐姐,很開心今晚遇見您。”
“謝謝。”
待兩個小姑娘跑開後,橋上便只剩周夢岑和秦墨兩人。
周夢岑知道他剛才聽到了那些話,便出聲解釋:“抱歉。”
秦墨站在她身旁,微傾着身子靠在欄杆,與她一同看着河兩岸的風景,聲音悠悠:“抱歉什麽?”
晚風吹來他的氣息,周夢岑沉默兩秒,沒有說話,目光投向對岸某處廣場,忽然就停住了。
“周夢岑……”秦墨嘆了口氣,偏頭去看她。
“火樹銀花!”周夢岑卻忽然擡頭,似在期待什麽,語氣也有一絲雀躍。
“什麽?”秦墨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
只聽那邊傳來衆人喝彩聲,下一秒,整個江面和夜空瞬間被漫天銀星灼亮,如煙花一般絢麗壯觀,卻又更加靈動,與幽深靜谧的夜空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2]
一條赤火騰龍從萬點星光中穿梭而過,猶如浴火重生,震撼狂野。
周夢岑恍然想起十七歲那年,母親确診漸凍症,父親為了給母親祈福,特意跟師傅學了整整一個月的打鐵花,在母親生日那天,親自表演了一場火樹銀花。
那夜漫天星光,浪漫至極,父親向神明昭告着對母親滿心熾熱的愛意。
父親不是信神明的人,卻在那一刻,唯願母親能夠得到上蒼的眷顧。
如同她年複一年,在那棵千年古樹下祈求它能夠顯靈哪怕一次。
星火熄滅的一刻,世界陡然陷入黑暗。
周夢岑低下頭,才忽覺眼眶濕潤,臉頰冰涼。
秦墨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麽傷心往事,只覺得她的肩頭顫抖了一下,伸手想安慰,周夢岑卻回頭看了過來,目光已然恢複平靜,只聲音有些沙啞。
“可以回去了嗎?”
她在情緒控制方面,簡直是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有時候連秦墨都自嘆不如。
許是剛才鐵花太過亮眼,此刻黑夜沉沉,他一時看不清她眼底的憂傷,是否還藏有淚水,只聽到她聲音染了一絲悲涼,雖然心疼,卻明白她的孤傲,只得收回手,低聲說了句好。
回去的路上,周夢岑再沒了心思欣賞美景,也無心問他求的什麽簽,沉默不語。
兩人從城隍廟出來時,看到梧桐樹下昏暗的燈光裏,秋阿奶正彎着腰身,蹒跚吃力地收攤。
周夢岑腳步微頓,看了兩秒,心情極度複雜,想要視而不見離開,卻又終是不忍,折了回來。
“收攤了?”周夢岑走到榕樹下問。
秋阿奶回頭,看到她有些抑制不住的驚喜:“我以為你們走了……”
秦墨主動伸手接過她的椅凳和大包小包:“順路送您一程。”
“不……不用了……”秋阿奶有些受寵若驚,又似乎很不想麻煩他們,作勢要将東西搶過來。
周夢岑卻看着那一桶空了的酒釀桂花圓子,忽然說道:“他想嘗嘗您釀的桂花酒。”
——
清風徐徐的夜晚,秦墨閑坐于老屋庭院。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說過想過要喝桂花酒。
想到周夢岑剛才面不改色地撒着謊,便覺得稀奇,只是更加好奇她和這位秋阿奶的關系。
屋內秋阿奶正在打酒,晚風吹來陣陣桂花酒香氣,也将兩人的悄悄話一并帶了過來。
“小秦這人看着不錯。”
“嗯。”周夢岑淡淡出聲。
“你跟他……”
“我們只是合作夥伴,您別多想,”周夢岑笑道,“而且他有未婚妻的。”
秋阿奶怔了半晌,喃喃自語:“可惜了……”
秦墨轉着手裏的茶杯,心口忽然有些灼痛感,大概是對她雲淡風輕的态度有些生氣。
她是一點都不在乎,他那個所謂的“未婚妻”嗎?
瞥了一眼桌上剛剛秋阿奶盛的一小杯桂花酒,他只覺口幹舌燥,憋着一口氣端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沒過一會兒,等周夢岑提着一罐玻璃裝的桂花酒,正要遞給他,忽然發現桌上空着的酒杯,挑了些眉。
“你把酒喝了?”
明明秋阿奶只是讓他抿一小口,看看味道如何。
秦墨看着周夢岑,面無表情:“還不錯。”
周夢岑:“……”
這桂花酒度數雖然不高,但那麽一大杯下去,他等會兒如何開車?
不由得想起白日裏,鄭斐貪杯的操作,這兩人還真是……
秋阿奶過來,得知這事,忍不住笑了兩聲,又道:“天黑路也不好走,就在家裏歇息吧。”
“好。”
兩人出了門,與秋阿奶道別,老人家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秦墨還以為周夢岑說的是客套話。
直到上了車,周夢岑才開口問:“你今晚着急趕回去嗎?”
“怎麽?”秦墨偏頭看她。
夜色沉沉,封閉的車子将兩人疏離的氣息拉近,近到能聞到彼此身上清冷的氣息,又或許是放在中控臺的那瓶桂花酒,散發出的微醺,讓人不期然聯想起七年前那個醉意微醺的夜晚。
周夢岑拂去雜亂思緒,一臉認真看向秦墨,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眼裏的不快,與剛才同游城隍廟時,判若兩人。
“……你要不着急,就去鎮上找個酒店,将就住一晚吧。”
“你呢?”秦墨聽出她要各自安排的意思。
“我家就在附近。”周夢岑輕輕出聲。
秦墨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剛才跟秋阿奶說的在家休息,是說她自己的家。
可她這樣安排的意思,明顯是不打算邀請他一同過去住一晚。
兩人各懷心思,神情有些游離,車中即便開了暖氣,也覺凝固。
沉默了半晌,秦墨啓動車子,語氣有些冷淡:“我送你過去。”
周家老宅就在古鎮附近,開車十分鐘可以到達,道路也寬敞。
這棟別墅是父母還在世的時候,特意修建來給一家人寒暑度假的。
如今她跟周槐南雖然很少過來,但一直有遠房親戚幫忙看管打掃,也住在附近,接到周夢岑電話說臨時過來住一晚時,夫妻倆連忙趕過來,打開別墅所有燈迎接。
“小夢小姐,怎麽這個點過來?吃過飯沒有?”
“不用了,阿嬸。”周夢岑提着包和一盞魚龍燈從車上下來,說道:“我今天過來處理一些事情,耽擱了,臨時就住一晚,麻煩你和東叔了。”
“說什麽麻煩!我們就盼着您能抽空多回來住住,也熱鬧熱鬧……”東嬸将人迎了進去,又問:“小書顏沒有來?”
周夢岑笑着搖頭。
“哎喲,我可想她了!”
寒暄了幾句,東叔打量着停在別墅不遠處的黑色轎車,問道:“車裏那位不一起?”
他看出來今天開車的不是周夢岑的司機,不然早跟着下來,哪還需要周夢岑親自提東西,隐約瞧着又是個男人,只是夜色迷蒙看不清臉,只能從輪廓看着,是個清貴公子。
周夢岑擡眸看去,想起剛才下車時,跟他已然道了別,也說了明日不用等她,她自有安排人過來接,便搖頭。
“是一位朋友,不過他有急事,還要趕去鎮上。”
“……好。”東叔點頭。
“咱回屋,回屋,外面冷。”東嬸招呼着周夢岑進去。
這時,一只灰黃色德牧蹦了出來,汪了兩聲,歡快地圍着周夢岑打轉搖尾巴。
“大黃蜂,又長高了哦。”周夢岑俯身摸了摸它腦袋,語氣溫柔。
“咱們大黃蜂現在胃口可大了,不過它還是一眼能認出主人呢!”東嬸笑着說。
周夢岑淺笑,跟着大黃蜂進了屋。
東叔順便關上了院子鐵門,揮手與黑色轎車放心道別。
——
雖然已到晚上九點,東嬸還是手腳麻利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且都是周夢岑愛吃的口味。
“剛好昨天趕集,買了不少新鮮菜在家,”端菜上桌的時候,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魚龍燈,便順口問了句,“您去看過秋阿奶了嗎?”
周夢岑原本正看這種窗外夜色想什麽,聽到東嬸的話,收回目光,對她點頭:“嗯。”
提起秋阿奶,東嬸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哪來的謠言,秋阿奶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都不知道這次承辦的開發商是您,好在沒鬧出什麽事。”
周夢岑喝了口熱湯,擡眸:“她現在,還不願跟你們來往?”
東嬸搖頭:“她白天都不出門,就晚上去城隍廟賣點手工品,看到我們就走,我跟老東給她買了許多東西,放在門口發臭,她都不肯要,要麽就直接扔河裏,後來,我就聽你的,讓那些小孩兒時不時去買點東西,總算能讓她糊口,日子好過些……”
周夢岑問:“這些年,沒有人來探望她嗎?”
東嬸哼了一聲:“您是說國外那兩位?哪裏還會管她哦,聽說她那個孫子要娶媳婦了,娶的外國妞,但沒有給秋阿奶信,估計是不會認她了,倒是局子裏那位想看看秋阿奶,秋阿奶從來不去。”
周夢岑垂眸聽着,看着滿桌子菜,卻忽然也沒了胃口,心裏堵得很。
當年,秋阿奶的兒子,也就是她父親的堂弟周雲清,得知父親要把所有資金投入醫療方向,專心研究漸凍症,便勾結外人,套空周氏集團,卷了一大筆錢準備攜家帶口逃離國外,秋阿奶不願跟着去,還給周夢岑提供了線索,才讓周夢岑在周雲清出國前被警察扣下,最終只有他的妻兒逃到國外,周雲清入獄,刑期二十年。
但老人家沒有怪過周夢岑,反而自覺無顏面對周氏列祖列宗,搬出了周家老宅,一人住在破舊的偏僻小屋,說要為自己兒子造的孽贖罪,前幾年,周夢岑給她修了一座小別墅,還安排了阿姨去照顧她,但她始終不願搬進去,也不願見周夢岑,這些年來一直一個人生活着。
其實,周夢岑也從沒有想過要她贖什麽罪。
父親曾不止一次說過,要感恩秋阿奶一家,因為他幼時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而母親又精神失常,他打小是靠秋阿奶的救濟扶持才活下來,對父親來說,秋阿奶也是恩如父母的長輩,所以他才會如此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給周雲清管理,只是不想最終還是識人不清。
當時父親投資的漸凍症實驗研究頗有成效,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中,根本沒想到會後院着火,親人竟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刺。
但哪怕發生這麽多事情,父母因此相繼離世,周夢岑再痛恨那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堂叔,也沒敢忘秋阿奶這份恩情,想着無論如何,也要讓她能夠安享晚年。
只是秋阿奶是個善良又執拗的人,始終不願接受她的幫助,也不願與她多言。
這些年來,也就今天,或許是因為秦墨在場,她才多說了一些話,臉上仿佛也看到了笑容。
雖然這笑容,早已千瘡百孔。
東嬸看着她難過的神情,嘆了口氣:“您也別自責,您對秋阿奶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只是她心裏過不了那關,覺得有罪于周家,這罪過是她那個兒子坐二十年牢都贖不了的,她這樣折磨自己,也是想讓自己心靈好過些。”
周夢岑輕扯唇角,低頭又囫囵吃了幾口,終是沒什麽胃口,便讓東嬸和東叔回去休息。
東嬸有些遲疑:“您一個人……”
她想着,總歸是個姑娘家,哪怕有大黃蜂陪着,自己也不放心。
但周夢岑卻說,自己想一個人坐坐。
“你們不用擔心,我等會讓助理趕過來了,再說了,這是我自家,怕什麽?”
“好吧,那您有什麽事情,打我電話,我讓老頭子開三輪過來。”
“對對對,有事就打我們電話!”
東嬸兩人離開後,周夢岑睡意全無,在客廳看了會兒文件,書顏便打來電話,與她講這幾日的所見所聞,興奮得很,還跟她飙起了一口流利的英語,看得出小家夥對這次出國旅行很滿意。
“媽咪,老師說我們訂的後天機票回國,我有禮物送你哦!”
“什麽禮物?”
“先不告訴你,是個小驚喜。”
周夢岑淺笑着點了點頭。
“媽咪,你在哪裏呀?我好像看到了大黃蜂!”
小姑娘跟着她舅,從小就喜歡看變形金剛,對裏面的主角大黃蜂很癡迷,大黃蜂的名字就是她給取的。
像是聽到了小主人的聲音,大黃蜂把腦袋湊到鏡頭前,溫柔地“汪”了兩聲,跟小主人打招呼。
“大黃蜂!”書顏很是激動,哇哇兩聲後,又聊了好一會兒,才挂斷電話。
偌大的別墅瞬間陷入沉靜,周夢岑擡頭看向窗外,心底像是挂念着什麽,總有個鈎子伸出來,讓她心緒不寧。
“大黃蜂,睡覺了。”
終是靜不下來工作,她起身,想讓大黃蜂回自己的窩,大黃蜂走到庭院,卻忽然發覺了什麽,“嗖”的一下,跑到庭院門口,對着緊閉的鐵門汪汪大叫。
“大黃蜂?”
周夢岑疑惑地跟了出去。
“怎麽了?”
大黃蜂不停大叫,像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氣味。
周夢岑靈光一閃,意識到什麽,幾乎沒有猶豫,直接上前打開了鐵門,探身往外看去。
漆黑的夜,像是濃稠得化不開的墨汁,籠罩着天地,而不遠處那兩束明亮耀眼的車燈,則是撕開黑暗的光,強行照亮這世界。
男人不顧夜風寒冷,垂着腦袋,抱臂慵懶倚在車門,指間一點猩紅閃爍着微弱的光,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又到底在想什麽,只覺得那側影孤單又執着。
下一秒,又像是有了心靈感應,他倏然側首望過來。
夜空中,兩人四目相對。
明明相隔甚遠,甚至看不清彼此,耳中夜風呼嘯而過,一片淩亂,卻能清晰聽到一陣陣鼓聲。
咚——咚——咚——
像是誰不受控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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