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還有一個

第69章 還有一個

呂子亮用烈酒泡過了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然後在火上灼燒着刀片和剪刀的刃。

易冬眸中閃爍着有些興奮的光,但努力保持着冷靜,先勸道:“在活人身上動刀子也太駭人聽聞了,若真出了什麽事,你媳婦怕是保不住的。”

“如果再不開刀,我媳婦就真的保不住了!”呂子亮低吼。

“我們一家三口是一心的,一家人必須齊齊整整……少了誰都不行!”

床上,賀勝男眸光漸漸渙散,可聽到他的聲音,又漸漸凝聚起了一絲力量。

沒錯……她不能在這裏死掉。

全家一起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家人必須齊齊整整。

沒了娘,三昧怎麽辦?

沒了她,以後……誰幫呂子亮畫圖賺錢?

賀勝男眼角劃過一滴淚,嘴唇動了動。

“怎麽了媳婦,你要說什麽?”呂子亮趕緊湊上去,耳朵幾乎貼到她的唇邊。

女人微弱的聲音響起:

“亮哥……對不起。”

同樣是為全家人付出,哪有什麽高低貴賤的工種之分。

以前是她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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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現在再不說,可能就……眼睛一閉腿一蹬,要離開他和三昧了。

呂子亮眼睛有些酸澀,“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麽。

賀勝男微笑着看他,笑容很虛弱,“文家人,想順走我們家的錢……沒偷到。”

呂子亮的眸中閃過驚怒。

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努力控制住情緒,再次睜開眼,只餘溫柔。

“我知道了,等忙完你的事,再找他們算賬。”

賀勝男想要點頭,但渾身無力,只能眨眨眼。

“好了,麻沸散準備好了。”旁邊易冬興奮地說。

呂子亮深吸一口氣,拿起了刀子。

·

呂三昧在外面,先拜托了杜氏的丈夫呂通去縣衙報官,然後開始準備孕婦生産後的東西。

其實賀勝男的預産期也就在這兩個星期內,家裏已經提前準備了不少東西,但是補身體的新鮮吃食還沒準備。

寧氏和杜氏幫她前後張羅着,本來想勸這小丫頭不要先花這麽多銀子,萬一……

但這個“萬一”,沒有人說得出口。

院子裏忙得熱火朝天,一盆盆血水也被穩婆從屋裏端出來,吓得圍觀群衆有些都不忍看了。

好在這個時候,呂子英等人把文氏給“請”回來了。

之所以用“請”這個字,是因為文家的族長,也即文氏的哥哥,帶着家裏的幾個男丁一起來了。

文剛和文有英當然也在其中。

族長文樟一來就大咧咧地沖呂悠去了,“呂裏正,你看這事鬧的,小孩子的無心之失倒驚動了你們,搞出了這麽大的陣仗,都是老弟我不好,回頭請你喝兩盅。”

呂三昧迅速擡眸冷冷地看他。

眼看就要一屍兩命,居然只是“小孩子的無心之失”?

這一段話就足以說明他的立場。

呂悠臉色陰沉地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咳嗽兩聲,才冷冷地道:“到底是小孩子胡鬧,還是蓄意殺人,等官府的人來了,自有分明。”

文樟的臉色變了,“這就是小打小鬧,怎麽還鬧到要告官呢?”

“不告官,還留着文有英準備過年嗎?”呂三昧冷冷地道。

文樟對這個小丫頭沒什麽好氣,“大人在這說話,小丫頭片子怎麽敢插嘴?大妹,這就是你教的好孫女?”

文氏在旁邊站着,有些神情恍惚,一點也沒有往日飛揚跋扈的樣子,看着有些怪怪的。

呂三昧毫不畏懼地攔在院門口,不讓文家人進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氏。

“奶,兒子就那麽好嗎?”

文氏沒想到,孫女第一句話問的是這個。

她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很多,設想了孫女可能會問的問題,還在肚子裏編了一些回答。

但她就是沒想過,孫女居然會問這麽直接的問題。

呂三昧盯着她,目光冷凝。

“我娘給鎮上的繡莊畫圖,賺了多少錢你心裏有數。

“我每天起早貪黑,在麻辣燙鋪子裏幹活,幹的活計不比張家父子少,每天都有銀子進賬。

“就因為外人的幾句話,你到現在還覺得我們是家裏的蛀蟲?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沒有虧心的感覺嗎?”

村民們紛紛側目。

他們早就聽說,文氏家裏三人都能賺不少錢了:

呂子亮當藥鋪學徒,救了許家的親戚,收了人家不知多少謝禮;

賀氏給繡莊畫圖,還惹得呂如雲嫉妒不已,故意誣陷她抄襲,結果差點把自己送進了衙門;

呂三昧這小丫頭好像身上帶點福氣,本來早該死了,結果不僅活了下來,還到處認識貴人,小小年紀已經特別能扛事。

不少人都想過,這種兒媳孫女要是落在自己家,那就是會下金蛋的母雞,肯定要好吃好喝供着,怎麽舍得打舍得罵呢?

文氏嘴唇哆嗦,緊緊攥着袖中的一個小包袱。

不,不能在這裏把那件事說出來……

她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老頭子一輩子的名聲也保不住了。

“小丫頭片子嘴巴這麽利,一點都不知道尊重長輩?”文樟上前,對着呂三昧的肩膀就是一推。

“你爹那個糊塗蟲,娶了個敗家媳婦兒,根本不知道孝敬老娘,早休了她娶個會生兒子的女人,不就沒這事了嗎?

“還有我們有英,以後是要去京城當大官、帶我們享福的,有你們這群親戚,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呂三昧瞥了一眼低着腦袋躲在人群裏的文有英,淡淡地吐出四個字:“慫X也配?”

“你個小娘皮,在這說什麽?”文樟氣紅了臉。

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孫子,以後要當大官的孫子!

院子裏瞬間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

“生了生了!天吶,還以為孕婦要沒氣了,呂子亮拿剪刀一剪,就掏了個孩子出來啊!”

“孩子還活着,活着呢!”

文家人瞬間緊張。

該不會生了個兒子吧?

要是生的是個兒子,剛剛他們在這說了這麽多話,不是啪啪打臉嗎?

“老天爺保佑,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我們呂家也少背些孽債……”呂悠差點癱了下來,幸虧旁邊兩個年輕後生攙扶住了。

旁邊的人不懂這話什麽意思,但文氏卻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瞪着裏正。

這個老東西難道也知道當年的事?

一個穩婆将襁褓抱出來,呂三昧也顧不得掐架了,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孩子沒事嗎?”

穩婆沖她笑,“三妹,你這妹妹雖然有點體弱,但哭得還是很有勁兒的。”

聽到“妹妹”兩個字,文樟馬上來了精神,哈哈大笑,“看吧,我就說那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賤人,居然還好意思讓我妹妹伺候她?”

衆人瞬間對他怒目而視。

一個外村的,在這嘚瑟什麽?

穩婆也怒瞪過去,“你急什麽?後面還有一個!”

文樟:……???

什麽玩意兒?

仿佛為了印證穩婆的話,又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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