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

三十八

得到老谷主允許後,傅心和莫一寒進入藥王谷。

藥王谷中,衆藥王谷弟子都在忙碌于采藥,擇藥,曬藥中。他們行色匆匆,都專注于自己手裏的事。

傅心和莫一寒跟着為他們領路的藥王谷弟子往前去,于後方一座清淨素雅的小院中見到了正在喝茶的老谷主。

老谷主看見傅心過來,臉上露出笑容,順勢擡手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

傅心走上前去,拱手行禮: “見過老谷主。”

莫一寒學着傅心的樣子跟老谷主見禮問候: “見過老谷主。”

老谷主笑了笑,手輕擺了下: “好好好,坐吧。”

傅心和莫一寒在老谷主身邊的空位入座。

老谷主視線從傅心身上掠過,落在了她身邊的莫一寒身上。他眨了下眼,視線打量觀察着莫一寒。

莫一寒注意到他的目光,莫名有些拘謹,腰背挺直着,有點不自在。

傅心在一旁安靜坐着,等老谷主觀察完莫一寒後再開口。

老谷主又摸了摸胡子,手放下來的時候他出聲道: “傅姑娘,你這位表哥的事情,我聽君和說過了。”

傅心略有些着急的開口: “那老谷主是否能治好我表哥”

莫一寒擡頭看着老谷主,眼神中也帶着緊張,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些。

老谷主道: “天生絕脈,想要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但我确實有別的辦法可以讓他延續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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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看向莫一寒: “往後,公子可能就要跟湯藥相依為伴了。”

莫一寒急忙開口: “老谷主,我不怕吃藥的,只要能多活些年歲,每天喝藥我都可以的!”

老谷主笑了下。

他擡起手放在桌上,手指點了點桌面,示意莫一寒将自己的手腕放上去。

莫一寒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連忙将自己的手放過去。

老谷主把住莫一寒的脈,認真把脈後,神情有些許嚴肅之意。他道: “你這已經有些嚴重了,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治。這段時日,你就留在藥王谷吧,我要為你施針,你還得浸泡藥浴,之後再看你身體的承受配合吃藥。”

莫一寒轉頭看向傅心。

傅心問: “敢問老谷主,您有幾分把握”

老谷主認真想了想: “大概,五六成的把握吧。”

“畢竟,他壽數将近,我可是跟閻王搶人啊。再者,不論是什麽病,都有一定程度的風險,治病救人一事,從來就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莫一寒: “……”

傅心站起身來,彎腰拱手向老谷主行禮: “既如此,就有勞老谷主費心了。”

見狀,莫一寒連忙跟着起身,也彎腰拱手對老谷主行禮。

老谷主道: “該說的話我方才都說了,治療也是有風險的,你們心裏還是要有個準備。”

傅心點頭: “我們明白的。老谷主願意出手相助,已然很好。多謝老谷主。”

莫一寒也道: “多謝老谷主。”

老谷主點了點頭: “那就好。今日,就讓這位公子住下吧,我讓人安排好住處。”

傅心道: “有勞。”

而後她又問: “對了,老谷主,請問鐘公子現在何處既來了,想去打個招呼。”

老谷主道: “他在後山幫人采藥。”

傅心拱手: “多謝。”

傅心要去找鐘君和,莫一寒下意識也要跟着過去,卻被老谷主叫住。

老谷主指着莫一寒: “你留在這裏,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問你。”

莫一寒看了傅心一眼。

傅心道: “表哥,你暫時留在此處吧,我去與鐘公子打個招呼,等會兒過來找你。”

莫一寒點點頭: “好。”

傅心朝莫一寒笑了下,然後轉身離去。

傅心對藥王谷裏的路不太熟,中途問了兩個藥王谷弟子才找到去往後山的路。

見到鐘君和之前,倒是先見到了幾個身穿迎風劍派弟子服的人。他們也在後山,面色有些焦急,像是在等着拿藥。

傅心腳步放慢了些,思緒運轉着。難道老谷主說的鐘君和在幫人采藥,是在給迎風劍派的人采藥

既然他們在忙,那就先不過去打擾。

她眨了下眼,在離他們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她轉身看了看身邊的樹,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停留在她面龐上。

身後忽有腳步聲響起。

傅心很快回過神,心中帶着幾分警惕轉過身去。

有個迎風劍派弟子停在她身前三兩步的位置,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些打量,好像在思索着她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而後,他聲音夾雜着些試探之意出聲: “你是傅心嗎”

傅心反問: “你是”

他向她抱拳見禮: “在下秦涯,是迎風劍派掌門的徒弟。”

他往後看了眼,見另外的幾個弟子沒跟過來的時候,又往傅心所在靠近了一大步,卻是壓低着聲音開口詢問: “那個,傅姑娘,請問你知道現在邬師弟在何處嗎”

傅心一愣,心中警惕更甚。

她眯了下眼,故意問道: “邬師弟,誰啊”

“……就是邬元啊!”秦涯有些着急,卻也沒忘記要壓低聲音,不讓其他的迎風劍派弟子聽見。

他皺着眉: “我之前聽說過,他和你好像有些來往,他從長柏山離開後也去了天川城,難道他不是去見你的嗎”

傅心看着他,眼神中浮現出一抹幽暗。

一看見她這樣的眼神,秦涯立馬解釋道: “傅姑娘,你別緊張,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邬師弟他最近過得怎麽樣不是要把他帶回長柏山的……”

“他之前不是在長柏山上……受傷了嗎我想知道他現在情況如何傷勢是否好全了如今過得怎麽樣真的沒有別的意思的。”

秦涯笑了下,說完話後自覺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和傅心之間的距離。

傅心眨了下眼: “你和他關系很好”

“還行吧……”秦涯說: “他在長柏山上沒幾個朋友,關系還行的,好像也就是我了。”

說起這個,秦涯眼底閃過一抹無奈。

若不是師伯這些年對邬師弟太過嚴苛,這也不許那也不讓的,甚至讓他在生活了那麽多年的長柏山上都沒有一個朋友,也不至于讓邬師弟在下山後突發叛逆之行,還生出了要離開迎風劍派的想法。

如今……

邬師弟也确實離開了長柏山,脫離了迎風劍派。而不可避免的,自然也付出了對應的代價。

當時師伯正在氣頭上,邬師弟散功後正值身體虛弱的時候被那樣猛力一腳踹中,估計傷的不輕。

在那之後,秦涯也下山去找過邬元,可哪裏都找不到他。

再後來,聽說了些有關邬元和霄雲劍派的傅心認識的事,想着他離開長柏山後孤立無援,也許會找傅心幫忙。

所以,看見傅心出現在這裏時,秦涯才立刻過來詢問的。

見傅心沒說話,秦涯又問: “傅姑娘,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想知道邬師弟現在的情況。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告訴我”

傅心略有思索後,開口: “他很好。”

秦涯随即露出笑容: “真的那他的傷好了嗎”

傅心點頭: “嗯,好了。”

秦涯有些激動: “那他……”

“他什麽都好。”傅心打斷他的話,而後又道: “他已經不再是迎風劍派弟子,別的事情你也無需知道。他現在很好,傷勢早已痊愈,将來也會更好。”

秦涯愣了愣,然後笑了笑。

“也是。”他眨了下眼:”他已經不再是迎風劍派弟子了,我也不能過問太多他的事情。知道他沒事就行了。”

“秦師兄!”不遠處有迎風劍派弟子喊他。

秦涯回頭看了眼,笑着擡手揮了下示意,又轉回頭來看向傅心: “傅姑娘,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告辭。”

說着,他向傅心抱了抱拳示意。

傅心也回以相同的抱拳禮節。

秦涯轉身離開,和不遠處的其他迎風劍派弟子會和。他們手裏拿着幾個盒子,裏面是剛采摘來的藥草。

鐘君和就在他們身前站着。

道謝後,他們匆匆離去,看起來很是着急。

等他們走遠後,傅心才走向鐘君和所在。

在此處看見傅心,鐘君和有些意外,卻也難掩歡喜之意。他笑着開口: “傅姑娘,你怎麽在這兒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我師傅的”

傅心道: “都是。”

她解釋: “聽說老谷主已經出關了,我帶表哥來找他看病。順便跟你道個謝,之前你給我表哥配制的藥對他身體不錯,他在我家的這段時間都沒有表現出過任何不适之處。”

鐘君和笑着擺了下手: “小事情而已,不用謝的。”

“再說了,我練出來的藥他吃了有用,我本身就挺開心的。既然我師傅現在願意接手,那就請他老人家多費些心吧,他來治,比我治的成功率高很多啊。”

傅心笑了下: “你倒是看得開。”

鐘君和聳了聳肩: “我說的是實話。我要是能比得過我師傅,我就是藥王谷谷主了。”

傅心挑了下眉。

“好了,不說這個了。”鐘君和走到傅心身邊,笑着又問: “對了,傅姑娘,你來藥王谷之前,是不是去過一趟百花谷淩歡歡最近怎麽樣她還好嗎”

傅心如實回答: “她還不錯。”

“你要是想她,可以回去看看她。”

“我現在很忙呢。”鐘君和忍不住嘆了口氣: “好的事情要做,師傅也交代了些事,不能耽擱啊。”

“不過等忙完這段時間了,也許會過去看看。”

兩人走出後山采藥區域,去到前邊種着桃花樹的小林子。已經過了桃花盛開的時節,桃花樹上只有花落後重新生長出來的綠葉。

傅心擡頭看了眼,又很快斂回視線。

鐘君和忽然問: “傅姑娘,你剛剛也見到迎風劍派的人了吧你猜他們是來做什麽的”

傅心聲音淡淡: “來藥王谷,不是來求藥,就是來求醫的。剛剛我看見他們從你手中接過了裝着藥材的盒子,所以,是前者。”

鐘君和挑了下眉,輕笑了一聲。

他緩了口氣,也不跟傅心兜圈子了,坦然直言道: “迎風劍派掌門的師姐被早些年中的毒反噬得厲害,正在到處求藥希望能壓制體內的毒性。除了我們藥王谷,他們還去別的地方求藥了。”

傅心神色依舊淡然,腦中卻又思緒在運轉。

迎風劍派掌門的師姐,那不就是邬元曾經的師傅嗎被早些年中的毒反噬!

鐘君和又道: “早些年她剛中毒的時候來找我師傅,我師傅想辦法幫她壓制住了毒性,只不過她所中的毒是域外的,下毒之人已經被她殺了,問不出到底是怎麽樣的毒,只能選擇壓制毒性,減緩發作的法子。”

“這些年,她定期服藥,也都平安無事的。不過聽說前段時間她徒弟自廢武功離開了迎風劍派,她被氣得不輕,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修煉迎風劍法,所以冒險自己去練。結果……”

“唉,壓制毒性的藥被她練劍時的內功震散了,毒性在她體內散開,身體逐漸被反噬,毒已深入五髒六腑。我師傅已束手無策,想必,那位前輩是時日無多了。”

說着,鐘君和還感慨着嘆了口氣,順帶着搖了搖頭。

傅心眨了下眼,話語平靜: “這些事,和我說做什麽”

“你不是……”鐘君和轉頭,而後對上傅心的眼睛。

他原本要說的話頓了下,又笑了笑: “你不是認識那位前輩的徒弟嗎”

“你和邬元的事,怎麽說呢,具體的定然無人知曉,但是吧,多多少少有關你倆的事情,還是有人知道的。然後一傳二,二傳三,越傳越多,其中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傅心有點詫異,她倒是不知道外面有人在傳她和邬元的事情。

不過,在霄雲劍派內時,她也沒有刻意避免和他的來往,知道他們兩個關系好的人也不少。有些人在外閑談時将話說漏嘴了出去,也不是什麽特別值得意外的事。

鐘君和問: “你準備将我告訴你的,轉告給他嗎”

傅心看着他: “所以,你是故意和我說這些話的”

鐘君和笑着: “是我師傅的意思。他好歹和迎風劍派掌門關系還不錯,掌門他師姐的事,到底還是得告訴一下她曾經的徒弟的。我們這兒根本沒人知道邬元在哪裏,就只有你知道。”

“不然,他怎麽會答應給你表哥治病呢”

鐘君和壓低些聲音: “我師傅以前可是很讨厭從國都來的人的。”

傅心: “……”

難怪老谷主如此輕易就答應了會給表哥治療,沒想到需要自己做的事在這兒等着自己。

不過,若是只有那幾句話,轉告一下也不是很費力。

畢竟,那到底是邬元曾經的師傅,時日無多這種事理應告知。至于邬元要不要回去見他曾經的師傅最後一面,看他自己的選擇。

傅心寫了封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悠然谷。

邬元收到信時,是三日後。

他看着傅心寫來的信,看着信紙上所寫內容,臉上神色沒有變動,淡定的就好像他看見的只是一張白紙。

雲乘風走來時,邬元将那張信紙收回信封中,連帶信封一起放入懷中,随後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朝身後來者露出笑容,拱手行禮: “師傅。”

雲乘風摸了摸胡子,點頭示意: “嗯。”

他道: “傅家丫頭給你寫信了是在催你回去嗎”

邬元笑着搖了下頭: “沒有。”

“習武這種事,她可不會催我。”提到傅心時,他聲音下意識放柔和了些: “再者,她也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是練得太着急,可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雲乘風笑出聲來: “也是。”

“她自己如今也很厲害了,要是催你,反而有些奇怪。不催你,才是正常的。”

是啊,這種事,傅心很清楚的。邬元笑了笑。

過了會兒,邬元看向遠處山林,忽問: “師傅,您說,按我現在的速度,我還需要多久才能離開悠然谷”

雲乘風想了想: “以你現在的速度,要完全學會我的內功和劍法,可能還需要兩三年吧。”

“兩三年啊……”邬元眨了下眼,低聲感慨了下。

雲乘風看向他: “覺得久”

邬元搖了搖頭: “沒有,已經很快了。”

對于重新學一門新的內功與劍法,兩三年的時間,已經很快了。

要不是他有以前的習武根基與經驗,或許還需要更久。

雲乘風看着他有些複雜的神色,不解: “你這是想見傅家丫頭了”

邬元笑了下: “是挺想她的。”

雲乘風道: “那你寫信讓她來看你呗。”

邬元一愣。

雲乘風又道: “傻徒弟,你和傅兄的約定,只是你不能離開悠然谷,不代表傅家丫頭不能來這兒看你啊。”

邬元眨了下眼,轉頭看向雲乘風時露出個倏忽恍然的表情。

是啊,這個他怎麽沒有想到呢他雖然在約定兌現前不能離開這裏,可是,傅心可以來這裏看他的啊!

他們也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面了。所以,讓她來這兒一趟,應該是可以的,對吧

可是,傅心之前說了,她也有她要做的事情,寫信讓她來這裏,會不會耽擱她的時間

從藥王谷來悠然谷,并不順路。

邬元猶豫着。

雲乘風看着他糾結不定的表情,默默拿起別在腰間的酒壺,仰頭喝下一口。

幾日後,剛回到天川城的傅心收到了從悠然谷那邊送來的信。

只不過不是邬元寫的,而是雲乘風寫的。

信上只有一句話:

傅家丫頭,臭小子說他想你了,來見他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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