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四十

四十

傅心在悠然谷待了五日。

她帶着玉蕊去附近的縣城逛了逛,為悠然谷中添置了好些新東西,又幫忙收拾搭建那個尚未完工的新竹屋,之後,領教了一番雲乘風的劍法,再去陪的邬元。

邬元還是照常每日都要練劍,沒有因為傅心到來的而懈怠。

傅心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大石頭上坐着看他練劍,偶爾會跟他過幾招比劃比劃,順便了解解如今邬元的武功是怎樣的層次。

剛練功不到半年的邬元,自然不是傅心的對手。

只是傅心注意着分寸,讓兩人過招的次數多一些。若是随随便便就結束,那過招也就失去了最初的意義。

邬元也不在乎輸贏,只要是跟傅心在一起,就是樂呵呵的。

只可惜,溫馨而惬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五日後,傅心就要離開悠然谷回天川城去了。

邬元很是不舍,抓着傅心的手不想松開,打心底裏不想這麽快就和傅心分開。好不容易才見到她的,沒想到她那麽快就要走。仿佛傅心還是昨日才來的……

時間,過得可真快。

下次與她見面,還不知會是何時。

邬元唇角往下抿了抿,聲音悶悶的: “真的這就要走了嗎不能再在這裏多待幾日嗎”

傅心反握住他的手,帶着些安撫的意味輕輕拍了拍。

她柔聲道: “邬元,你在這裏好好練功,等我空閑下來,我會再來看你的。”

邬元擡頭看向他,閃爍着不舍情緒的眼睛裏又含着幾分委屈: “那你下次空閑,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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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心坦然: “還不知曉。”

邬元: “……”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

但,也确實。現在怎麽可能就會知道以後的事情呢與其給了回答卻沒有實現,這種實話聽着……到底還是舒服一些。

邬元內心糾結掙紮了好一番後,小心着松開傅心的手: “好吧。”

他又說: “那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要是空閑下來,記得來這兒看看我。”

傅心笑着點了下頭: “嗯,好。”

她眼神柔和注視着他,稍稍猶豫了下,還是擡起手撫上他臉頰。

他愣了下,下意識擡手覆蓋上她手背,溫暖的掌心帶着不舍而輕輕摩挲了幾下。

傅心道: “邬元,照顧好自己,練功雖重要,卻也不可急于求成,免得走火入魔,得不償失。”

邬元模樣乖巧的點頭: “知道了,我會靜心下來好好練的。”

傅心點了點頭,而後收回了手。

臨走的時候,傅心似是想到了什麽,腳步停頓了會兒,轉身回去看向依舊在自己身後站着的邬元。

她猶豫了下,還是開口: “上次我給你寫的那封信……你真的不去看看”

邬元眨了下眼,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他道: “若是這次回去了,想要和他們徹底斷開聯系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好不容易才從那裏離開的,我不想再回去。”

藕斷絲連什麽的,很影響到他以後想要開啓的新生活。

他已然被迎風劍派除名,也廢了自己這一身迎風劍派的武功,那就不要再回去了。有時候絕情一點,未必是壞事。

在當初決定離開迎風劍派的時候,邬元就已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絕不後悔。

絕不走回頭路。

傅心看着他認真的神情,而後輕輕的點了下頭: “你自己決定了就好。”

邬元笑了笑。

傅心道: “那我走了。”

邬元點點頭: “嗯,一路平安。”

傅心也笑了下,随後翻身上了馬。她握緊缰繩,回頭看了邬元一眼,而後策馬往前去。

邬元站在原地,望着傅心騎馬時潇灑的背影,嘴角不自覺上揚了些,眼中浮動着絲絲笑意。

直至傅心的身影從他視線中消失,他才慢慢斂回視線,轉身回谷內。

傅心回天川城了,他的武功還得繼續練。

回到山坡背陰處的那塊大石頭前時,雲乘風正躺在那石頭上曬太陽。轉頭瞥見他回來,笑着開口: “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沒和傅家丫頭多聊聊”

邬元道: “她已經走了。”

雲乘風有點意外: “你們分別的話說的不多啊,就這麽會兒你就讓她走了”

邬元拿起自己的劍,一邊回答道: “她回天川城還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

雖然……

邬元心中很希望傅心能夠多待一段時間。但他同時也很清楚,不能影響到她的事情,否則她一個不高興就不要自己了,那可怎麽是好

何況,自己也還有自己的事要完成,可不能懈怠不前。

邬元握緊手中劍,提劍起身,溫習劍招。

雲乘風望着他練劍時的模樣,不由笑了下,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繼續曬他的太陽。

幾日後,傅心回到天川城。

前腳剛進家裏的房間準備休息一會兒,後腳傅厲就找了過來,神情略有些嚴肅,還帶着點着急的意味。

傅心不解: “父親,怎麽了”

傅厲解釋道: “心兒,這段時間你不在家,家裏收到了好多門派的挑戰書。”

說着,他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疊挑戰書遞放在傅心面前。

而後他又接着言語道: “之前你名聲大振,江湖裏好多門派想要過來瞧瞧你到底是否名如其人。這些挑戰書上皆寫了門派所屬,挑戰時間與地點,只是前段時間你都不在家,我和你祖父也并未确定是否要接下這些挑戰,想等你回來再商議着做決定。”

傅心翻看了看手邊的挑戰書,大部分都是各個劍派中與她差不多年紀的。雖是挑戰書,卻也選的是她的同輩。

大概,發出挑戰書之人,也并非是帶着惡意,只是想與她切磋切磋劍術,亦或者看看她是否真如傳言所說那般厲害。

相比較傅厲的緊張,傅心本人倒是更為淡定些。

這些事,在前世時她已經歷過,所以,并不覺得有什麽。

再者,她對自己的劍術還是有些信心的。雖不能保證十全十的能贏,但,也不可能很快就落敗。

于是傅心道: “既然已經發出了挑戰書,那就我去看看吧。”

“反正,這些事早晚都是要經歷的,不是嗎”

傅厲看着她認真的模樣,眉心蹙起些,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心兒,你确定你現在已經準備好了”

“嗯。”傅心點頭: “我準備好了。”

見傅厲仍然神情凝重,她笑了下,帶着些安撫之意又道: “父親,這可是振興我霄雲劍派的第一步,我不會懈怠的。”

“我會盡我所能打敗他們,讓他們知道,霄雲劍派如今有我,再也不是之前那被人诟病劍術不精,吃老本的劍派了!”

聽完傅心所言,傅厲愣了下,眼神随即驚奇,有那麽短暫一瞬間的訝異後,又露出笑容來。

他看向傅心的眼神欣慰着,滿意的點着頭: “你有這份心很好,我也知曉你為此做出的努力。只是,盡力而為就好,不要傷到自己。”

“你還年輕,往後還能更精進劍術,不必非要這次就拼命去贏。”

傅心點頭: “父親,我明白的。我心中有數,請您放心。”

傅心休整了兩日後,就收拾了東西去往挑戰書中約戰時間最近的地方。

臨走前,楚谙華和文媚兒來送她,各自手裏拎着個包袱。

文媚兒将包袱直接系在馬背上,笑道: “師妹,你可真是辛苦,剛回來這就要回去了,我準備了些補身體的藥材,你若是覺得累了,可以放在熱水中煮一會兒,泡水喝,多少能恢複恢複體力。”

她轉身将楚谙華手裏的包袱也拿過去,同樣系在馬背上。

楚谙華看着傅心,心中有許多話,但最後還是化為了一句: “注意安全,若是遇到實力強勁的對手,不要逞強。”

傅心向他點點頭: “我知道的,多謝師兄叮囑。”

文媚兒笑着湊過來,指了指自己: “那我呢”

傅心笑了下: “也謝謝師姐,和師姐準備的藥材。”

文媚兒伸出手拍了拍她肩膀: “師妹,路途遙遠,注意安全啊,等你回來。”

傅心點頭: “嗯。”

言罷,傅心上馬,很快遠去。

楚谙華望着她遠去後已然模糊的背影,眼神微微閃爍着,心中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文媚兒環抱起雙臂,笑道: “師妹已經走了,看不見了,回去吧。”

楚谙華“嗯”一聲,跟着進了大門。

此時花園中,傅舒寒正和傅厲在涼亭內坐着下棋。

他們面前的棋盤上已有多顆黑白棋子,棋局于安靜無聲中交鋒。棋盤旁,是丫鬟剛添上熱茶水的茶杯,熱氣往上升騰而起,萦繞在半空中,很快又消失不見。

傅厲拿起一顆白子,于棋盤中落下: “心兒這次出門應邀各劍派的挑戰,不知是否能順利。”

傅舒寒從棋盒中取出一顆黑子,看着棋局思考了會兒後才将手裏的黑子下定位置: “心兒她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該如何做。既然她有信心,那就讓她放手去試試吧,反正,我們霄雲劍派也不是那種會因為挑戰失利就消失匿跡的門派。”

“即使不順利,還有我們呢。我們屹立在天川城多年而不倒,可不僅僅是因為是百年前的老劍派。”

傅厲擡頭看了眼對面的傅舒寒: “父親的意思是”

傅舒寒笑了下: “我們有錢啊!”

傅厲: “……”

傅舒寒重新拿起一顆黑子,言語中悄然用黑子換下了傅厲的一顆白子: “有錢,就有重新來過的資格。更何況,我們不需要重新來過。”

傅厲眨了下眼: “父親,你說的有些道理。但是……”

他無奈着: “你說話就說話,怎麽還換我的白子呢你這是作弊,快放回去。”

“……啧。”傅舒寒摸了摸胡子: “居然被你看到了。”

“我不放!”他理直氣壯着: “我是你父親,你讓我一顆子怎麽了”

傅厲: “……”

唉。

傅厲心裏嘆了口氣,但……還能怎麽辦呢老父親要耍賴,也沒辦法,只能由着他了。

不然他鬧起來,更不好勸。

傅厲拿出棋盒中一顆白子,将其落下。他看着眼前棋局,心中卻在擔憂着自家女兒的情況。

她劍術是霄雲劍派中的佼佼者,已無人能與她匹敵。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知道她會不會遇到同輩中的其他佼佼者

到時候真打起來,可不那麽容易取勝。

心兒啊,要萬事小心。

傅心如約來到挑戰書上所寫的地點。

那是一處湖旁,湖岸邊有一片空地,再遠些的位置,是茂密的樹木。

傅心過去時,不由自主回想起前世自己曾與邬元在秦州南的湖心亭比試切磋的那些年。

她和他無數次切磋比試,秦州南的湖心亭也去過很多次。那時候的她從未想過現在的自己會和邬元有情感聯系。

那時候她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是要打敗他。卻忽視了在自己與他平手後脾氣暴躁的剎那,站在自己身後的邬元是怎樣的表情。

傅心将馬兒的缰繩系在旁邊的樹上,随後往前去,停在湖岸邊。

湖水清澈,随着風微微泛起的水紋中隐約倒映着她的身形輪廓。她眨了下眼,水中畫面似與某個時刻她和邬元在湖岸邊并排而站時的畫面重疊。

她有一瞬間愣神。

那是……什麽時候

“咳咳!”身後忽然響起咳嗽聲。

傅心的思緒被打斷,轉過身去。

對面站着的,是個看起來和傅心差不多年歲,長得嬌俏可愛的姑娘,她的劍背在身後,雙手叉腰,一臉笑容望着傅心。

見傅心轉身站穩後,她叉着腰身的雙手放下,轉而抱拳往前: “在下董元香,是三元閣長希道人的弟子。”

傅心抱拳: “在下傅心,霄雲劍派弟子。”

董元香将手放下,笑吟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傅心,而後往前蹦跶了幾步,繞着傅心轉了兩圈,又笑問: “你是剛到的嗎”

傅心點頭: “剛到不久。”

董元香“哦”一聲,站回到傅心身前,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 “那我能否先去吃個飯呢我趕路來這兒,有點兒餓了。”

傅心一愣。

董元香眨巴眨巴眼睛,兩眼期待的目光注視着她: “可以嗎”

傅心望着她,莫名想到了邬元。

“可以。”傅心點了下頭。

董元香歡喜一聲,原地跳了下,然後果斷轉身: “吃飯去咯!”

回頭見傅心站着沒動,她又向傅心揮手喊道: “欸,傅心,你也一起去啊!不吃飽怎麽有力氣打架到時候可別說我欺負你!”

傅心邁步走向她。

董元香笑道: “我問問你啊,你厲害嗎有多厲害”

傅心轉眸瞥過去一眼: “你給我寫的挑戰書,不知道我是什麽實力”

“什麽呀……”董元香悶哼一聲,雙手叉起腰: “那才不是我寫的挑戰書呢,是我師傅寫的!前幾天他才告訴我有這件事,說你已經啓程了,然後把我從三元閣趕了出來,說我不跟你打一場,就不讓我回去!”

“我騎着我的馬,緊趕慢趕的,好不容易才趕到這兒,飯都沒來得及好好吃……”

“唉!我這幾天都餓瘦了……”

傅心: “……”

難怪方才她一副打量自己的目光,原來她根本不認識自己,是被她師傅上趕着來跟自己比試的。

沒聽傅心接話,董元香轉頭看向她: “你怎麽不說話啊”

“你不會特別的厲害吧”她露出個驚訝的表情,然後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臉: “先說好了,別的地方都能打,就是不能打我的臉!臉上受傷了,很難恢複的!”

她一臉認真,眼神無比的堅定: “記住了嗎”

傅心抿了下唇,心下輕而無奈的嘆了口氣,而後配合着點了下頭: “記住了。”

董元香笑了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傅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警惕感。

行走江湖守則第一條:萬事不可掉以輕心,警惕為上,多個心意,多條活路。

這個董元香看起來有些不太靠譜的樣子,但感覺,不會弱。

三元閣的長希道人……似乎是跟祖父一輩的。他的徒弟,肯定不是個小角色。

走出樹林的時候,董元香突然轉回來走在傅心身邊,沒來由的問了句: “你成親了嗎”

傅心一愣,顯然沒料到這突兀的話題轉變。

而後董元香擡起手往她肩上一拍,笑道: “你要是沒成親,我把我師兄介紹給你怎麽樣他長得可是很俊俏的!”

傅心: “……”

董元香笑吟吟望着她: “考慮一下嗎”

傅心: “……”

沒記錯的話,她們好像是來打架的。

怎麽變成介紹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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