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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孟呈安夜路跑了不少,是人是鬼都見識過,再怎麽荒唐的場面,于他而言,都很稀松平常。
“你好,我急着捉奸。”
這句話也沒給他帶來多大的波動。
他只是側眸,看了對方一眼。
咋說呢。
孟呈安對陳多的第一印象,就是覺得這人跟泥猴似的。
忒埋汰。
小臉上全是灰痕,估計是揉眼睛的時候被自己的指頭抹到了,膚色倒是白的,巴掌臉,尖下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個野貓。
剛在下面的時候,孟呈安就遞過去個紙巾,意思很明确,給臉擦擦。
但是對方吭哧吭哧地爬上來後,一仰臉,還是沒弄幹淨。
孟呈安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忍住了,沒多管閑事。
反正也就是順了一段路。
只是這個捉奸……
他收回了目光,沉默片刻,才“嗯”了一聲。
那是對方的家事,孟呈安沒什麽好置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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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等了好一會兒的陳多,略帶訝異地眨了眨眼睛。
就這?
居然沒啥反應?
這人不是鐵塔,是塊木頭吧!
一股子沒來由的火氣蹿了上來,陳多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打住,對方只是話少,沒怎麽搭理自己而已,還好心好意地讓他搭車趕路,不可以這樣子地想人家壞話。
陳多在心裏說了句對不起。
把衣領往上扯了下,擋住那小巧的尖下巴。
還是煩躁。
尤其是當駛入夜幕中的盤山公路,婆娑的樹影紛紛後退,不安感壓根按捺不住。
哪怕他認真地濾清自己的思緒,理好紛亂的雜念,忐忑就像小小的針尖,随時都會戳破故作平靜的布料表面,刺傷陳多的指尖。
夜風料峭。
陳多把腿上的背包打開,摸索了好一會兒,在最底下掏出來個本子。
他的毛病,緊張或者難受,手裏就想抓着個東西。
這是他的記賬本。
開銷,什麽時候該交水電費,老家親戚的紅白喜事……事無巨細,被他一筆一劃地記錄清楚。
他咬着筆蓋,在“豆角一塊三毛”下面,寫上了日期。
昨天的賓館住宿費,飯錢,被淡藍色的水筆寫下,劃上句號時,筆尖頓了頓。
另起一行。
工工整整地寫了“陳多”這兩個字。
太過專注,甚至沒注意緩緩停下的車輛。
記賬本被陳多用得挺愛惜,用了小半年,邊角連個卷的痕跡都沒,随意翻開一頁,就能看到陳多的生活。
淨是雞零狗碎的收支。
而今天,則出現了一句不太一樣的話。
“陳多……”
筆尖繼續。
“陳多決定分手了。”
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蓋上筆帽。
“水。”
一個粗瓷杯子遞了過來。
陳多唰地給記賬本阖上了,有些不耐煩地擡頭。
“潤下嗓子,”對方沉聲道,“路途遠,不要太着急。”
水還冒着煙,那點袅袅的霧氣在車廂裏飄起。
陳多怔住,沒接,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
雜亂的巨石散在中央,占據了全部的道路,恍若怪獸,于深黑的夜幕中靜立,似乎随時都會伺機而動。
“山體落石,”
孟呈安看出了他的想法,多解釋了一句:“沒法兒走,堵死了。”
前幾天下過暴雨,跑山路的确有些不安全,還真怕啥來啥,遇見了這樣危險的滑坡。
陳多喃喃道:“那怎麽辦?”
“喝點水。”
瓷杯輕輕碰了下他的胳膊肘。
陳多低頭看去,裏面居然還泡了茶葉,估計是剛停車的時候,對方把角落的熱水壺拿出,倒了點水出來。
果然,剎車旁邊那兒用鐵絲網做了個固定架,擱着個大紅色的熱水壺。
……但現在的情況,是喝熱水的事嗎?
陳多沒接:“拐回去嗎?”
“嗯,”孟呈安點頭,“等明天清理了,才能走。”
一般來說,跑長途的司機都是備個塑料茶壺,只要耐高溫就行,不怕摔,但孟呈安跟別人不一樣,他不喜歡那股塑料味,在外面吃飯,永遠要給杯子燙一遍,不用那種一次性水杯。
所以在車上,也用的瓷杯。
他不嫌麻煩,洗刷也及時,泡點便宜的茶葉,喝了很提神。
這會兒水溫正好,熱乎乎的喝下去特舒服。
只是對方一直不接。
瞪着倆大眼睛,不知道在想啥。
孟呈安收回胳膊,沒再勸,自己喝了。
喝完還得趕回去,今天這批貨是送不了了,只能等明天,看情況再說。
“那我、我怎麽辦啊?”
陳多咬着下唇開口:“哥,我急着出去捉奸!”
“正偷着呢,”
孟呈安平靜地開口:“還是早就搞上了?”
陳多下意識地回答:“應該早就——”
“那就不着急。”
孟呈安搖下車窗,給剩下半杯水全潑了,又用熱水簡單涮了下杯子:“明天我還捎你。”
“我……”
陳多張着嘴,半晌沒接上後半句話。
而方向盤轉動,孟呈安已經開始掉頭,上車的時候陳多沒怎麽看清,只感覺後面拉的東西也不少,上面用繩索固定着塑料膜,蓋住了滿滿當當的貨物,道路狹窄,而男人的動作游刃有餘,仿佛這龐然大物不過是他手裏的小玩具。
“我回家後打電話報備,路政清理很快,中午應該能出發。”
陳多猛地轉身,看向對方。
感受到視線,孟呈安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好想給他洗臉。
這小臉蛋花的,灰黑的指頭印太清晰了。
“哥,”
陳多突然開口:“你說,我明天趕過去的話,來得及嗎?”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笑了下。
但定睛看去,嘴角還是緊緊抿着。
“嗯。”
孟呈安點頭:“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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