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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一連幾日，顧行和葉兒膩在房間裏，一個索取無度，一個予取予求，如膠似漆，幾乎就沒有分開過。

每每情到深處，葉兒總是緊緊抱住顧行: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顧行渾身的力氣正使在一處，他仰着頭，咬着牙: “只要你願意。”

這句話，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可葉兒卻将它當成了答案。

五天後。

葉兒終于碾着顧行去上班。

“別動，領帶要歪掉了。”葉兒一邊嗔怪一邊為顧行系着領結。

顧行低頭淺笑，雙手抱住她: “正好，歪了我就不去了。”

葉兒臉微紅: “你不幹活，吃什麽。”

顧行貼近她的耳朵: “吃你啊。”

葉兒眼睛微閉，長長的睫毛不斷顫抖，片刻之後，她仿佛用全部的生命看了眼身前的男人，然後又笑着将他往門外退: “無賴鬼，快去掙錢吧。”

顧行這菜不情不願的下了樓。

而當他離開後不久，宗情便出現了。

“你想好了”她問道。

葉兒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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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

宗情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一粒藥丸:吃下去後，就不會感受到痛了。”

葉兒身體微微顫抖，看的出，她是害怕的，沒有哪一個人，在見過光明之後，還能毫不在意的，輕而易舉的舍棄光明。

“我以後，是不是再也沒可能見到這個世界了”她聲音幹澀的問道。

“是，再無可能。”宗情不想騙她。

“嗯，那也沒事，反正我已經把他記在這裏了。”她指了指心髒的位置，然後毅然決然的吞下了那粒藥丸。

許意尋看着緩緩倒在沙發上的葉兒，突然覺得臉上一片冰涼，伸手抹去，原來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流下了眼淚。

漸漸的，她的意識也模糊起來，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只是，這時候，天已經黑了，葉兒抱着雙腿坐在沙發上，她已經沒了那雙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而且臉頰消瘦，嘴唇也沒有血色，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振，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芳姐，你去看一下顧先生回來麽”她聲音小小的問道。

廚房裏傳來哐的一聲，像是有人在發洩怒氣，緊接着一個身型健壯的中年婦女不耐煩的走出來: “看看看，一天看十遍又有什麽用，顧先生想回來，自然會回來，讓我看又有什麽用”

葉兒被芳姐的大嗓門吓得往沙發角落躲了躲: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我說小姐，你眼睛看不見就去床上躺着吧，別給我添亂了。”芳姐說着粗魯的将葉兒拉起來。

葉兒被她拽的跌跌撞撞進了房間，腿上更是磕青了好幾處。

“小姐你就先呆在房間吧，飯做好了我會叫你的。”芳姐不由分說的将門反鎖，可見她這樣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葉兒扶着床沿，靜靜地面朝着門的方向，許久之後才緩緩的在床上坐下。

許意尋也挨着她坐下，窗外早已綠意盎然，看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樓梯處終于傳來腳步聲，葉兒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但卻沒有起身。

很快，門口響起敲門聲，芳姐去開門，然後門又被關上，芳姐的聲音在客廳響起: “小姐，顧先生差人送生活費來了。”

葉兒沒有回答。

許意尋猜測出，她早就聽出樓梯的腳步聲不是顧行，所以才未起身，不過，顧行既然能讓人送生活費過來，可見他并沒有忘了這裏，想到兩人最後結局時自己見到的，她估摸着顧行現在指不定混在哪個溫柔鄉裏。

第二天，芳姐出門後，葉兒摸索着穿好衣服，然後走出了公寓大門，一路摸索的向珠寶店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雖慢，但方向卻是對的，她一邊走一邊數着步數，到了一定步數後轉彎，漸漸的，珠寶店就在眼前，她能在眼盲的情況下找到這裏，可見她在沒有失去眼睛時已經做過訓練了。

“姜小姐，您怎麽來了”店裏的經理忙迎了上來。

葉兒問道: “顧先生在店裏嗎”

“顧先生今天沒有過來。”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老板的事情我們怎麽會過問。”經理吞吞吐吐的說道。

葉兒有些失望: “哦，那我在這裏等他吧。”

她剛說完，一個進店看珠寶的貴妃人突然大叫起來: “好可怕，這女人眼睛也太恐怖了，經理，你怎麽能放這樣的人進來。”

葉兒被人這樣說，難過的立刻低下頭，她的眼睛因為事被生挖去眼珠，所以并不像一般的盲人那樣閉着眼睛也看不出什麽，她的眼窩是塌陷的，像個幹癟的果皮一般，的确是有些吓人。

“不好意思張夫人，我的失誤。”經理連連道歉，然後對葉兒說道: “小姐，要不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不……不用。”葉兒用手擋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門。

“這就是顧先生之前的那個女人吧，怎麽眼睛沒了看起來好可怕啊，今天晚上回去我肯定要做噩夢了，經理，今天你得給我打折。”女人的聲音傳到葉兒的耳朵裏。

“讓夫人受驚真是對不起，我們一定給您最低折扣。”經理在陪笑，絲毫沒有對葉兒的半分同情，他如今對葉兒的态度判若兩人，可見他已經知道現在葉兒在顧行的心裏并不重要了。

葉兒低着頭捂着嘴，匆匆的向前行走，因為看不見，所以一路撞了許多人。

“走路不長眼睛啊。”有人罵道。

“挨，她還真沒眼睛。”有人嘲笑。

這些聲音，猶如一根根鋼針紮進她的心裏，疼的她幾乎不能呼吸。

許意尋也跟着跑起來，很快，葉兒就跑到大馬路上，雖然這個時代機動車數量遠遠不能與現代相比，但是她這樣做還是很危險，眼看着一輛轎車要撞上葉兒的時候，宗寂從一旁飛奔而出拉住了她。

“小心。”宗寂的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驚魂未定。

“謝謝。”葉兒說完繼續向前走。

“回去吧，不要再找他了。”宗寂落寞道。

葉兒愣了一下: “是你。”

“你知道我是誰”宗寂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你是小星，哦，不對，這名字還是我取的，你也姓顧對不對。”

宗寂局促的笑了笑，眼睛裏有着淚花: “我沒有在你面前說過一句話，你竟然也能認出我，原來被人記挂是這種感覺，我真的很開心。”

葉兒沒有理會，她現在只想找到顧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跟我走吧，讓我照顧你，他不值得。”宗寂拉住她的胳膊。

“你放開。”葉兒掙紮着。

宗寂卻緊握不放: “姜葉，別去找他，你會傷心的。”

“他值得，他值得，他值得……。”葉兒突然發了瘋了叫了起來，似乎，她也預感到了什麽。

宗寂畢竟年輕，他想喚醒自欺欺人的她，于是直接說道: “你還不明白嗎，你不覺得你和他的事太過巧合了嗎，這一切都是他早就預謀好的你知不知道，你們第一次見面，不是你碰巧遇見他，是他本就在那裏等你，我那晚給你看的靈環是母子一對，我是的子環，他身上一定有母環，母環靈力更強大，想要找到你輕而易舉，他失去眼睛，是我的過錯，但我一直想着要彌補，所以我來到這裏，為他找了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可是沒有一雙是合适的，後來我才知道不是眼睛不合适，而是那些眼睛不是被心甘情願奉獻出來的，所以對他沒用，他一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騙你愛上她，騙你心甘情願的給他眼睛。”

“你不要再說了。”葉兒神色痛苦的說道。

但宗寂卻繼續道: “不僅僅是你的眼睛，你的父親也被他取走了靈魂，永生永世不得解脫，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們這一族，缺失任何一個器官都可以再長出來，雖然眼睛恢複需要的時間較長，但三年足以，可他卻不願意等，他寧願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你，并且得到後還不珍惜，整日玩樂于百樂門那樣的風月場所，在他的心裏，你只不過是個容器，而且，最可憐是你的肚子……”

“你不要再說了。”宗寂的話完沒說還，葉兒突然捂住耳朵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她那早已幹涸的雙眼，竟然淌下了兩行血淚。

宗寂顯然被吓到了，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他看着幾近崩潰的葉兒才知道自己不該說那些話，可是，已經晚了，就算他想用攝魂讓她遺忘，可她并沒有眼睛，最後，他不得不打暈她。

因為葉兒的暈倒，許意尋也看什麽也看不見，葉兒再次醒來後，已經快要到傍晚，宗寂将她安置在一間民房，按理說，她消失這麽長時間，顧行應該只知道了，可是，沒有任何人來找她。

許意尋看了看房間裏的環境，雖然樸素，但是還算幹淨，但下一秒她卻吓了一跳，因為她看見宗寂臉色蒼白的暈倒在地上，他的嘴角還帶血絲，地上也有血跡，像是吐過血一樣，但是房子裏沒有打鬥的痕跡，看來，他是自己暈倒的，她想起之前顧行說，未成年的宗家人沒有秘甲是不能離開本家太久的，她看了看他身上的穿着，僅僅是一件普通的線衣，根本就沒有什麽秘甲。

他應該是真的後悔弄沒了顧行的眼睛，所以寧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出來為顧行找眼睛。

葉兒從床上下來，平靜的穿上鞋子，摸索的向門口走去，期間她被地上的宗寂絆了一下，可她并沒有為他停留。

現在的她，就仿佛一具行屍走肉，早已沒了靈魂。

走出門後，她聽到有黃包車經過的聲音，于是伸手攔下，然後取下手上的一個玉镯遞過去: “師傅，麻煩送我去百樂門。”

到了百樂門，她想要進去找顧行，可她這副模樣，別人自然不會允許她進去，她哀求着看門人，卻被粗暴的推倒在地。

“姐姐，這裏不适合你，你快回家吧。 “一個相貌平平的少女将她從地上扶起。

“我已經沒有家了。”葉兒低低的說道。

相貌平平的少女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便将葉兒帶到牆角: “那你在這裏等着吧，這裏他們不會管的。”

“謝謝。”葉兒靠着牆角蹲下，天空下起了小雨，她很冷。

“沒事。”相貌平平的少女這時候轉過身，許意尋發現她竟然就是宗敘安排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契約者小紅。

“怎麽會。”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紅，不由想起第一次和小紅見面時，小紅說:夫人，我怎麽覺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難道，小紅說的就是這次

她的頭又開始痛了，這個夢，她不要做了，她想快點醒過來。

可是，無論她怎樣想沖破夢境都沒用，她依舊被困在這裏。

約莫兩個小時後，顧行終于在美人的環擁下出現，事情便如第一個夢裏那樣再次上演。

被嘲笑被無視的葉兒，微笑着說出了自己的兩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放她父親自由。

可許意尋聽說，顧行被剜眼後的第一個契約者已經魂飛魄散，她猜測，魂飛魄散的原因就是這個願望吧，因為，契約者的自由，就是消亡。

所以，葉兒在無意間讓自己的父親永遠的消失了。

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會是怎樣的悲傷與絕望。

但許意尋希望，葉兒永遠不要有知道真相的這一天。

第二個願望:她與顧行，生生世世，再也不要記起。

願望在說出的那一刻便已生效，許意尋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醒過來，她繼續看着後續發生。

她看見顧行想要拉住葉兒的手停在半空中，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漠然的看了眼身邊的莺莺燕燕，又茫然的看了眼葉兒離去的背影，最後孤獨的消失在漫天的細雨裏。

而葉兒，則朝着顧行相反的方向前行，她一路走一路打聽一個叫小石林的山村，可是，沒有人知道那個地方，但許意尋知道，那是幾百公裏之外，葉兒的故鄉。

後來，她被歹人騙進了暗娼館，雖然她的眼睛很恐怖，但那些人發現只要用白紗縛住她的眼窩，她依舊美麗，而且更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摧殘的美。

可是，在第一個客人想要侵犯她的時候，她卻用頭上的發簪毫不猶豫的刺進了自己的心髒。

她就那樣死了，死在了暗娼館潮濕的木床上，屍體被人裹了草席丢進了亂葬崗。

她沒能，回到她的故鄉。

但許意尋卻是慶幸她這樣死去，因為她死的時候，不會記得顧行那個渣男對她的傷害，不會明白自己害得父親魂飛魄散，更不會知道，在她的肚子裏，曾經有一個小小的生命來過。

可是，為什麽看着葉兒的屍體，她的心卻又在痛呢，就好像，葉兒的那一簪子，是紮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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