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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盧小靜“啊”了一下, 有些意外姜念竟然結婚了。
更意外的是,她年紀輕輕就守寡了,頓時還有些?同情她。
胡鐘明也意外的看向姜念,陸聿掃了眼胡鐘明, 眼底滲出冷冷的寒意, 看的胡鐘明後背有些?發涼, 他收回視線和盧小靜說話。
陸聿一直陪着姜念沒走, 等葛姐吃過中午飯過來的時候他才起身, 看了眼坐着不走的胡鐘明,對姜念道:“有事給我打電話,我過幾天來看你。”
姜念輕輕點:“你路上慢點。”
陸聿又冷眼掃了眼胡鐘明, 清寒的嗓音似乎帶着點淩厲:“還不走?”
胡鐘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跟他說話, 他想頂回去, 但看到陸聿眼底的冷意時, 莫名的慫了一下, 但還是好面子?的說道:“我走不走關?你什麽事?”
然後對盧小靜說:“我晚上來找你。”
兩人出去的時候, 葛梅先是向陸聿打招呼, 又對胡鐘明說:“這是我們女?人待的地方,你沒事少往這邊跑。”
胡鐘明道:“知道了知道了。”
盧小靜低聲對姜念說:“我對象就那德行, 你別搭理他就行。”
姜念:“嗯。”
葛梅帶着姜念去了隔間, 盧小靜跟在身後, 坐在靠着窗戶的方向,拿着小繡棚刺繡, 葛梅看了眼坐在板凳上專心?刺繡的翟佩佩,看也沒看走進?來的姜念, 于是笑道:“翟姐,這是咱們繡莊新?來的女?同志姜念。”
翟佩佩沒擡頭, 在繡布上穿針引線,回了一句:“知道了。”
姜念出于禮貌,喊了一聲:“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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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還是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
葛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姜念說:“那是盧小靜,我看你們剛剛坐在一起,應該已經互相認識了。”
姜念笑道:“認識了。”
于是葛梅對她說:“你坐那吧,圖紙我放櫃子?裏了,你熟悉好了就開始動工。”
姜念從?櫃子?裏取了圖紙鋪在桌上,先看好圖紙上的畫圖,最後坐在板凳上整理絲線開始動工,翟佩佩和姜念一人坐一邊,兩人誰也沒說話,倒是盧小靜時不時的湊過來看姜念刺繡,一會問這個一會問那個。
姜念聽得有些?頭疼,但還是忍着耐心?回答了。
翟佩佩似是被?吵的受不了了,扭頭瞥了眼盧小靜,口氣明顯的不耐煩:“你能不能別說話了?吵死人了。”
姜念悄悄看了眼翟佩佩,抿着嘴沒說話。
盧小靜哼了一聲,朝姜念使了個眼色,扭頭坐在窗邊繼續繡圖去了。
這個年代的國營繡莊不大,一般有兩三個繡娘也差不多了,現在的人很少有閑情逸致買繡圖挂在家裏,大部分?人每天都在為了生活發愁,城裏雖好,但一大家子?擠在一間房裏,想想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所以國營繡莊的生意并不是特別好,有一半的訂單是港城那邊過來的,繡莊裏的生意也都是葛梅一直前後洽談跑腿,她們手裏的繡圖也是葛梅精挑出來的。
天漸漸暗下的時候,盧小靜拉開了燈繩,借着明亮的光線,姜念又繡了一會才停下,翟佩佩先走了,盧小靜跟胡鐘明走了,就剩下姜念和葛梅還有張笑。
回宿舍的路上,葛梅給姜念說了繡莊的事情,在國營繡莊有個規矩,在這裏繡圖不是按月發工資,而?是根據繡出來的繡圖拿分?成,就比如她兩次拿到的酬勞。
至于張笑,是葛梅新?收的徒弟,負責招待客人,每個月有十二塊錢的工資,雖然葛梅沒說,但姜念差不多能猜到張笑應該和葛梅有點親戚關?系。
姜念想到翟佩佩對她有意見也是因為這兩次繡圖的原因。
第二幅繡圖的錢多一點,翟佩佩想接,但葛梅卻給了她。
宿舍和國營繡莊隔着兩條路,但也不算太遠,宿舍裏有四張床,盧小靜和翟佩佩的床鋪挨着,姜念和張笑的挨着,葛梅給她安排好後就先回家了,臨走的時候告訴她,明天早上八點去國營繡莊。
翟佩佩從?食堂回來,洗漱後就躺在被?窩睡覺了,對進?來的姜念和張笑視而?不見。
張笑和姜念去熱水房打了熱水,張笑說:“咱們今天回來晚了,沒趕上食堂的飯,今天晚上只能先吃點饅頭湊合下了。”
兩人回到宿舍,張笑從?布兜裏取出玉米餅和鹹菜疙瘩,問姜念:“你吃什麽?”
她想着要是姜念沒帶吃的,就給她分?點。
姜念從?家屬院出來時帶了點自己做的糕點,取出來給了張笑一塊:“我吃這個。”
張笑看着姜念遞給她的糕點,不僅好看,聞着還特別香,她饞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謝謝姜姐。”
姜念看了眼已經躺被?窩的翟佩佩,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叫她。
對方原本對她就有點意見,她就別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了,于是和張笑吃過飯,去水房洗漱後就回宿舍休息了,姜念躺在陌生的屋裏,望着上方黑漆漆的房梁,扭頭小聲對張笑說t?:“我睡相不好,要是碰到你了,你叫醒我。”
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張笑以為姜念的睡相不好只是踹踹被?子?,打呼嚕那種,沒想到經過一晚上的折磨,張笑再也不這麽認為了。
這哪是睡相不好?
這分?明是在夢裏面跟人打架呢。
一會往左邊翻一翻,一會往右邊翻一翻,要麽就是貼着她,胳膊腿抱住她,也幸好姜念瘦,不然那胳膊腿得把她壓到窒息。
姜念看着張笑眼睑下的烏青,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
張笑笑道:“有什麽對不起的,沒事,是人都有缺點,你看你長得好看,繡功也好,人也溫柔,睡相不好也是理所應當的,不然啥好事都讓你占了,那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
姜念被?張笑的話逗笑了。
她和張笑起床的時候,翟佩佩已經洗完臉往出走了,倒是盧小靜還在床上睡着,也不知道她昨晚幾點回來的,張笑喊了盧小靜,盧小靜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說:“你們先走,我等會就來。”
姜念和張笑洗漱後先去食堂吃早飯,棉織廠離國營繡莊近,棉織廠的食堂也大,葛梅就商量着讓幾個人去棉織廠的食堂吃飯,給錢和票。
吃飯的功夫,姜念從?張笑那了解到翟佩佩的事情。
翟佩佩快五十了,家裏有一兒一女?,聽說女?兒嫁給了棉織廠的工人,女?兒沒有工作,天天在家裏帶着帶孩子?,而?她女?婿好像有點不太情願,覺得自己出彩禮娶了翟佩佩的女?兒,還要再花錢養着她,為這事兩人經常吵架。
翟佩佩離女?兒近,所以經常過去勸架,昨天也是剛從?女?婿那邊回來,所以臉色不太好。
吃過早飯,兩人去水房洗幹淨鋁飯盒就去了國營繡莊,路上遇見了幾個結伴走着的男人,其?中?一個就是盧小靜的對象胡鐘明,看見姜念和張笑,胡鐘明打了個招呼:“姜念,張笑,你兩剛吃完飯了?”
姜念自認為和他不認識,更談不上熟悉到喊她的名字,于是也沒搭理,徑直就走了。
剛才在食堂的時候,張笑也給她說了盧小靜和胡鐘明的事,說胡鐘明這個人不安分?,看見個女?的就想上去搭幾句話,每次來國營繡莊張笑都不想理他。
而?且兩人年紀都不小了,盧小靜一直想結婚,催着胡鐘明要見他父母,但胡鐘明每次都找借口搪塞過去,為這事兩人在國營繡莊門口吵了好幾次架。
胡鐘明對盧小靜擺明了就是玩玩的态度。
姜念最不齒的就是胡鐘明這種人,看一眼也覺得膈應。
張笑見姜念冷着臉直接走了,她只是朝胡鐘明點點頭,也趕緊跟着姜念走了,在兩人走遠後,胡鐘明身邊的人問:“鐘明哥,那個女?的是誰啊?長的真漂亮,就是不給你面子?,連你打招呼都不理一下。”
胡鐘明冷笑:“國營繡莊新?來的女?同志,是個寡婦。”
那人說:“鐘明哥,我不介意她是個寡婦,你要不問問小靜姐,把她介紹給我呗?”
胡鐘明沒說話,他可還記得昨天那個穿軍裝的男人,看樣子?很關?心?這個寡婦,而?且她還是軍人的遺孀,雖然對姜念剛才掉他面子?的事生氣,但讓他去得罪那個男人,他還不敢。
.
姜念和張笑去了國營繡莊,葛梅和翟佩佩已經開始忙了。
盧小靜是卡着點一路跑過來的,進?來被?葛梅說了兩句,她點頭認錯後跑進?隔間,先是看了眼翟佩佩,再看向姜念,說道:“你走的時候怎麽沒叫我一聲?”
姜念:……
“張笑叫你了,你說讓我們先走,你再睡會。”
盧小靜不說話了。
姜念認真繡圖,但是時不時的能聽見旁邊的盧小靜嘶嘶的聲音,她扭頭看了眼,見盧小靜的食指冒着血珠,拿手絹擦着雪。
她只是看了眼就繼續繡圖,倒是翟佩佩說了兩句:“你能不能別老發出聲音?”
盧小靜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這地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聽不慣可以出去。”
她知道翟佩佩這兩天因為女?兒的事窩火,但她心?裏也窩着火呢。
昨晚上和胡鐘明說了好久的話,就想讓他松口帶她去見父母,但胡鐘明就是不松口,氣的她半夜跑回來。
翟佩佩刷的一下起身,眼珠子?冷冷瞪着盧小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刺繡的本事高不成低不就,一把年紀了眼高于頂,挑三揀四的嫁不出去,這裏是工作的地方,你不要把你的情緒發洩到工作裏吵到別人,還有你的血,染髒了繡布拿你的工資賠嗎?!”
盧小靜最聽不得別人提她年紀的事,一下子?就來火了,和翟佩佩吵起來了。
姜念:……
真是到哪裏都有熱鬧。
她沒有勸架,只是默默的低着頭繡自己的圖。
張笑從?外面跑進?來勸架,但兩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該吵還是吵,還越長越兇,最後連張笑這個勸架的也被?罵了,盧小靜罵她:“你有什麽資格插進?來?你以為你能好到哪裏去?你要不是葛姐的遠方親戚,就你這樣的能來國營繡莊嗎?你少在我這叭叭的,我和翟佩佩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盧小靜早就看不慣張笑了,她靠着自己的繡功來到國營繡莊,張笑是靠關?系進?來的。
至于盧小靜的繡功,她清楚自己比不上翟佩佩,大尺寸的繡圖葛梅根本不讓她上手,只能繡一些?便宜的小繡圖,每個月分?到手的錢有時都沒有翟佩佩的一半多。
但張笑什麽也不會就能待在繡莊,葛梅不僅在教她手藝,還給她發工資,雖然張笑也在繡莊幹打掃和接待的活,但她有時候想起來就是不服氣。
張笑被?說的閉嘴不敢再說話,眼圈有些?紅了。
翟佩佩對盧小靜說:“你哪來的臉說張笑?繡莊裏到處幹幹淨淨的不是張笑幹的?來繡莊的客人不是張笑接待的?她現在的繡功雖然拿不出手,但我覺得她再學?上兩年就把你超了。”
姜念詫異的看了眼翟佩佩,她鬓邊已經有了白發,許是因為常年在市裏待着,比趙嬸看着還年輕點。
她沒想到翟佩佩會為張笑說話。
葛姐說她比較傲,人也不大好相處,昨天剛來時她也這麽覺得,可經過這次吵架到讓她不這麽認為了。
兩人的争吵在葛梅的出現後終止。
葛梅訓了盧小靜幾句,又讓翟佩佩寬寬心?,最後把張笑叫到外面也安慰了幾句,到了中?午的時候,盧小靜先一步走了,張笑進?來喊了翟姐一聲,于是和姜念去食堂。
姜念臨走前看了眼還在繡圖的翟佩佩,她和張笑去食堂吃飯時,聽見不遠處傳來盧小靜的聲音,正在對胡鐘明埋怨翟佩佩,最後又說到葛梅偏心?。
她轉頭看了眼,正好瞧見胡鐘明有些?不耐煩的低頭扒飯。
飯快吃完的時候,姜念聽見盧小靜問:“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去見你爸媽?我們談了也有半年了,你能拖我拖不了,今年再一過我就三十了。”
胡鐘明說:“我爸媽忙,等年底了帶你去見他們。”
姜念和張笑離開食堂的時候,盧小靜要見胡鐘明爸媽的話題還沒結束。
她回到國營繡莊,剛推門進?去就聽見板凳拖地的聲音,于是快步走進?隔間,隔間裏除了翟佩佩再沒別人,姜念看了眼低着頭刺繡的翟佩佩,隐約從?她臉上看出點慌亂。
她抿着唇坐到繡圖前,看了眼繡圖上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隔壁的翟佩佩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沒那麽壞心?眼在你的繡圖上使壞。”
姜念:……
她承認自己惡意揣測別人不好,但在外面留個心?眼也沒錯。
姜念看了眼翟佩佩,沒有被?人戳破心?思?的窘迫:“翟姐,抱歉。”
她不再說話,認真繡圖。
翟佩佩也沒回她。
盧小靜又是卡着點來的,臉色不太好,一看就知道又和胡鐘明談崩了。
繡圖一下午,到了下班的時間,姜念伸了伸懶腰,聽見外面傳來叮鈴的電話聲,張笑喂了一聲後跑進?來叫姜念:“姜姐,你的電話。”
姜念大概猜到了是陸聿打來的。
她心?髒莫名的跳了兩下,起身走到隔間外,拿起電話放在耳邊,小聲道:“喂。”
“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陸聿的聲音,男人聲音低且沉,穿透電話筒鑽入她的耳廓,有點酥酥癢癢的。
她忽然覺得,陸聿的聲音真好聽。
姜念問:“怎麽了?”
陸聿說:“你在那邊還習慣嗎?”
“嗯,習慣。”
“宿舍冷嗎?”
“不冷。”
兩邊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還是姜念先挑起話題:“你吃過晚飯了t?嗎?”
“沒呢,待會就去,你呢?”
姜念道:“我也待會去。”
她頓了一下又問:“食堂飯吃的還習慣嗎?”
陸聿似乎笑了下:“我吃了許多年了,還是那個味。”說完也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還是嫂嫂做的飯好吃。”
姜念不知道怎麽了,臉蛋莫名的有些?熱。
她抿嘴笑了一下:“等我這兩個月忙完,回去給你做幾道好菜。”
那邊是陸聿低笑的聲音:“好。”
挂了電話,盧小靜出來問了一句:“姜念,誰給你打電話呢?”
姜念道:“家人。”
盧小靜和翟佩佩不知道姜念和陸聿的關?系,姜念也不想多說,但她不說盧小靜卻能猜得到,能用得起電話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她試探的說:“是不是你亡夫的戰友?”
姜念應道:“嗯。”
盧小靜瞬間來了好奇心?:“他這麽關?心?,是不是喜歡你?你男人死了,他正好也有機會了,是不是你男人沒死之前他就對你上心?了?”
姜念:……
她覺得盧小靜簡直在胡扯。
陸聿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她,她也不想別人編排陸聿的名聲,就解釋了兩句:“他和我亡夫是兄弟,所以多照顧了我一些?,你別亂猜了。”
說完和張笑就去食堂了。
盧小靜看着姜念的背影撇了撇嘴:“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去食堂的路上,張笑對姜念說:“姜姐,你別把盧姐說的話放在心?上。”
她知道姜念和陸聿的關?系,但沒給翟姐和盧姐說過。
姜念抿嘴笑了下:“我沒放心?上。”
吃過晚飯她們就回宿舍洗漱睡覺了,這十天姜念的工作就是繡圖吃飯睡覺,偶爾聽盧小靜發發牢騷,不過翟佩佩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女?兒的事發愁。
這天晚上六點多下班,天已經暗下了,翟佩佩和盧小靜先走了,姜念還在裏面待着,她想把這部分?最後的一點繡圖繡完,張笑進?來了一趟:“姜姐,我去食堂幫你打飯。”
姜念笑道:“謝謝。”
她低下頭繼續繡圖,過了沒多久,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以為是張笑打飯回來了,于是說:“你先吃,我就快好了。”
“嫂嫂,是我。”
隔簾的門簾掀開,陸聿低沉的聲音在逼仄的繡房裏愈發顯得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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