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沈默邁出的腳步生生止在原地,這一刻,她忽然不敢去面對晉拓洵。
這個六年裏默默守護着原主,不敢打擾原主的晉拓洵。
晉相嘆了一聲,“我先回去了,你與拓洵好好聊聊吧。”
聞終牽着馬站在宮門的右側,沈默看了眼離開的晉相,對聞終道:“你先回去,我與晉大公子有些話要說。”
聞終錯愕的看了眼站在對面的晉拓洵,他一直以為晉拓洵是來接晉相的。
他收回視線,将搭在臂彎處的狐裘散開,“大人,夜裏涼,披上它吧。”
“不必了,你先回吧。”
沈默轉身朝着晉拓洵走過去,對方在看到她走來時,清俊的眉眼裏蕩起了璀璨的星河。
晉拓洵看了眼對面的聞終,對走來的沈默溫聲道:“外面冷,進馬車吧。”
聞終牽着馬,左手臂上搭着狐裘,恨不得伸長了脖子,想要聽一聽大人與晉拓洵說些什麽。
兩人六年沒再來往過,這忽然之間又來往密切,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馬車緩緩行駛在鋪滿了潮氣的青石磚上,馬車裏燒着炭火,暖意盈然。
沈默坐在柔軟的坐榻上,她能感覺到晉拓洵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溫柔,關心,還有一種被霧色籠罩住的朦胧情意。
馬車裏一時間寂靜無言。
晉拓洵先打破了沉默,“小默,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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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擡頭,詫異的看看着眉眼裏盛滿溫柔的男人,她眉心輕蹙,有些不解,“你為何道歉?”
“我擅自做主,提前安排了此次計劃。”
晉拓洵将玉笛放在小方幾上,紅穗子的流蘇看着有些舊,也不知帶了多少年了。
“你今晚就算不做,我明日也會找你的。”
沈默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紅穗子,岔開話題,“這麽好的玉笛配這麽醜的紅穗子,真是糟蹋了。”
晉拓洵震驚的看向沈默,俊朗的眉宇也在倏然間擰起。
沈默察覺到他的視線,擡眸時,便見他已經移開了目光,又拿起玉笛在手中,白皙修長的手指勾卷着紅穗子上的流蘇,血一般的紅愈發襯得他的手指白得透亮。
“當初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它很好看,就像你祖父長槍上的紅櫻。”
晉拓洵擡眸看向沈默,望着她漆黑不見底的眸,唇角噙了一絲苦澀的弧度,“這還是你買來送與我的。”
沈默心頭猛地一滞,那種心髒被拉扯的劇痛感再次襲來,竟是疼的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她錯開與晉拓洵相視的目光,盡可能的忽略掉跳動異常的心髒,“這件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至于我的身份,你就繼續把我當成沈府的大将軍。”
“停車!”
沈默站起身正準備走,晉拓洵站起身,伸出長臂攔住她的去路,對外面的侍衛吩咐:“賀五,你先退下,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靠近馬車。”
“是,大公子。”
賀五跳下馬車,腳步聲噔噔的,離馬車越來越遠。
沈默謹慎的盯着攔在她身前的晉拓洵,他高出她一個頭,這般近的距離,她只能擡起頭才能看見他清隽的容顏。
“晉拓洵,我們還如這六年一樣,互不打擾,可以嗎?”
她看着他,心髒傳來的疼意讓她有些難受,這完全是不屬于她的感受。
看着她冰冷的容顏,聽着她絕情的話,晉拓洵在這一刻徹底失了理智,将她一把拉入懷中,雙臂緊緊的圈着她,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裏。
陌生的青竹氣息沁入鼻尖,母胎單身多年的沈默一朝被不熟悉的男人緊緊地抱在懷裏,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小默,我知道你背負着沈家的榮耀,背負着伯父伯母的血海深仇,我不勸你放棄,亦不會勸你與我遠離京都城,我只希望能默默的陪着你,在你需要的時候,能回頭看看我,而不是拒我于千裏之外。”
晉拓洵将頭埋在她脖頸間,清朗的眸溢滿猩紅,染了濕意,他貪戀的吸取着屬于沈默身上的氣息。
這六年裏,他一直克制着去親近她,抱她入懷的沖動,生怕她會吓着,會離他越來越遠。
其實他比父親更早知道小默是女子。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在她四歲那年不慎掉進水裏,他救下她,為她褪去身上的衣裳後才知道,原來她是女孩子。
六年前的那晚寒風大雪裏,他買了她最喜歡的小糖人,在将軍府外站了一夜,只想問一個結果。
她為何忽然間不理他了,為何忽然間就與他斷絕了來往。
這六年他一直在暗處看着她,夜裏在夢中想着她,在她去邊關打仗的那兩年,他甚至每隔兩個月都會從國子監消失一段時間,為的就是偷偷去邊關看一看她。
“小默,求你,別再推開了我了好嗎?”
晉拓洵收緊了手臂,将她緊緊的嵌入自己的懷中,“你給我三年時間,我會幫你名正言順的恢複女兒身,我要三書六禮,八擡大轎娶你過門。”
沈默的心髒抽搐的疼,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在快速收縮,細密的網寸寸割裂的痛意不斷襲來。
聽着晉拓洵對她的承諾,對她的愛,沈默只有一種無能為力,想要逃避的感觸。
在晉拓洵眼裏,她就是沈默,可只有她知道,真正的沈默已經死在了梅花園裏。
她不愛晉拓洵,亦不能頂着原主的這張臉讓他陷得更深。
“晉拓洵,你先放開我。”
沈默被他抱在懷裏,聲音有些悶悶的。
晉拓洵聞言,又狠狠的抱緊了她,好一會才松開手臂,柔情似水的看着她,“小默。”
他擡手輕撫她的臉頰,卻被沈默後退一步避開,而他伸出的手便僵在半空,就連布滿柔情的眸裏也浮上了疼痛的顫栗。
沈默擡起頭直視他,柔和的臉型輪廓上卻透着冰冷的涼薄,“晉拓洵,不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我沈默都只當你是陌生人,不會存有一絲的情意,所以,還請晉大公子日後不要再打擾我。”
她打開馬車門走出去,晉拓洵急忙拉住她的手腕,俊朗的容顏上充滿了驚慌,“小默別走……”
沈默無情的揮開他的手,跳下馬車,大步離開了馬車,晉拓洵站在馬車門的口子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亦如六年前那晚,走的決絕又無情。
沈默一路走回将軍府,寒涼的風吹拂在臉上,冷的刺骨,她搓了搓臉頰,卻觸碰到臉頰上的濕潤。
原來,她哭了。
可是她卻沒有一點察覺,沈默知道,這些還是原主殘留在體內的意識,她只能讓這縷意識慢慢淡去。
走回将軍府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她擡頭看了眼,烏沉的雲霧籠罩在将軍府的檐角上,朦胧的朝氣為将軍府渡上了清冷的寒意。
聞終始終候在将軍府外等着她,沈默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吩咐道:“你進宮告訴龐公公,就說本将身子不适,今日告假。”
聞終颔首,“屬下這就去。”
沈默準備回浮雲軒,複而又看了眼天色,這個點謝章他們也快起來去京府書院了。
她去了行君閣,剛起床準備忙碌的丫鬟看見沈默過來,一個個繃緊了身子,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大人。”
沈默看了一眼還黑着的屋子,一名丫鬟見此,出聲道:“大人,今日京府書院休沐,奴婢這才沒叫兩位小公子。”
“讓他們睡吧。”
從皇宮一路走回将軍府,也着實有些乏了,她離開行君閣,打算回去補一覺。
可就在此時,原本漆黑寂靜的屋子裏忽然傳來謝章急喘的聲音——
“放手!”
沈默臉色驟變,快速走過去,擡腳踹開了房門直沖謝章的床榻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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