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隔紗看物
第35章 隔紗看物
想起這十日來憋屈的經歷, 沈默恨不得沖上去教訓他一頓,她忍下了怒意,與他的話置之不理。
沈默站在中間的位置, 驿館的門開着,陣陣寒風順着敞開的門吹進來, 天還未亮, 外面仍舊下着小雪, 地上的雪已經被士兵們的腳步踩的污穢不堪。
驿館裏點着燈盞, 燈盞裏的燭火被吹進來的風撲的搖曳不止。
沈默略一擡眼, 瞧見立于右側方桌前的晉拓洵, 他穿着白色鶴氅, 裏面着一襲青衣,腰間依舊別着那支玉笛, 玉笛尾部仍懸挂着紅穗子,看紅穗子的顏色與質地, 應是新的。
畢竟十五年的時間,再好的東西也經不住時間的流逝。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 晉拓洵擡眸看向她, 與她的視線交彙, 他似是沒有休息好,臉上有些疲倦之态, 眉峰間冰冷淡漠, 沈默從他的眼裏隐約感覺到了一種身處千尺寒潭的冷意。
晉拓洵朝她略一颔首,便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驿館外傳來車輪滾滾的聲音,沈默看向外面, 一輛奢華的馬車從夜色中快速而來, 直到驿館外才停下。
馬車上的小太監擺好腳蹬, 打開馬車門,對立面的人恭敬道:“廖公公,到了。”
廖公公從馬車上走下來,穿着黑白相間的綢緞袍子,頭上綁着一條白布,人已至中年,鬓邊已有了幾縷白發。
韓絡朝他拱手道:“廖公公。”
廖公公“嗯”了一聲,“西涼國長樂公主接旨。”
沈默眉心不着痕跡的輕蹙了下,她雙手輕提裙擺跪下,同時,驿館內外,包括韓絡也跪在地上,唯有宗祿與晉拓洵是雙手交覆于身前行禮。
廖公公看向他們,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宗祿率先開口,“廖公公,我乃西涼國司禮監掌印,邊上這位,是西涼國當朝丞相。”
這兩人的身份在西涼國都是舉足輕重的,此行北涼,是作為使臣送長樂公主的,确是不用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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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公公收回視線,看向沈默,“陛下口谕,西涼和親公主酆時茵,溫柔娴雅,性情純良,着即冊封為明妃,入住景明宮,然,因太後殁了,百天內不得操辦婚嫁儀式,不宜入宮,即日起,明妃暫居淮王府邸,待百日後,入住景明宮。”
廖公公笑道:“明妃娘娘,您起來吧,待會由韓統領送您去淮王府。”
沈默站起身,斂了眸底複雜的神色,只道了一個字,“好。”
入住淮王府……
沈默松了一口氣,她正愁進宮後如何應對老皇帝的寵幸,如此一來,倒是為她拖延了一些時間。
百日時間,夠她想一個萬全之策離開北涼了。
廖公公原坐着馬車趕回去了,宗祿單手撩袍坐在凳子上,他今日穿着玄黑色的錦袍,袖袍上用金絲線繡着菱形暗紋,輕揮了下袖袍,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韓統領,淮王可是你們北涼的二皇子?”
韓絡道:“正是。”
北涼二皇子?
這十五年于沈默來說,只是彈指間揮去而已,因此她對十五年前北涼皇室的事有些記憶。
若是以現在的時間來推算,那便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當時正得聖寵的璃妃産下一子,這位皇子深受北涼皇帝的寵愛,可後來不知出了何事,璃妃被打入冷宮,而那位尚不足一歲的皇子不知所蹤。
因原主酆時茵長居皇城,對外界的事不曾關注,是以,她并不知這位淮王是不是二十六年前,那位曾經丢失的二皇子。
她無法向韓絡問這件事,一是她現在年僅十七,二十六年前的事于她來說,太過久遠。
二是,與她無關。
沈默走出驿館,看了眼遠處巍峨城門,遙遠望去,城門之上的三個字極為顯眼。
——臨安城。
眼下這時辰,已快卯時末了。
韓絡的隊伍走在前方,馬車行駛在中間,後方則是西涼都衛軍與巡監司司衛軍。
宗祿騎着馬跟在馬車旁邊,雪花紛紛,一會兒的功夫已在他身上落了一層白。
晉拓洵咳嗽了一聲,騎着馬跟在馬車的另一側,寒風刺骨,順着袖口往裏面鑽,如牛毛針刺入皮膚,帶着陣陣麻木的疼痛。
那只帶着兔毛手套的手掌拂過穗子,穗子上的流蘇順着手指流暢劃過,鮮血的紅與雪色的白相撞,再一次讓他想起,那一晚小默心口插着的兩支利箭。
當時的她一定很疼。
他痛恨自己沒有一身好武功,痛恨自己不夠強大,未能護住心愛的人。
這十五年來,他拖着這幅殘破的身子,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小默手刃了酆氏皇族,用他們的血來祭奠小默的亡魂。
隊伍已經駛入了臨安城,因天還未大亮,是以,街道上的人寥寥無幾。
走了有一個時辰,終于抵達了淮王府。
馬車裏燃着炭火,暖盈盈的,乍一走出馬車,寒風吹在身上,冷的沈默暗暗打了個哆嗦。
淮王府離皇城較近,遙遠望去,巍峨宏宇的皇城在漸亮的天色中散去了神秘感。
淮王府的鐘管家與一衆下人一早便候在府外,見沈默走來時,他們紛紛行禮,齊聲道:“奴才們參見明妃娘娘。”
這個稱呼聽的沈默心中不由生厭,卻也不得不接受。
韓絡向沈默行了一禮,“明妃娘娘,卑職已将您送到淮王府,卑職還有要務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沈默朝他淺淺一笑,“這一路勞煩韓統領了。”
韓絡道:“這都是卑職的職責所在。”
言罷,轉身帶領着士兵們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鐘管家躬身拱手:“明妃娘娘,二爺還在宮裏頭忙太後的事,二爺交代老奴,讓老奴帶明妃娘娘入住東籬閣。”
他又看向宗祿與晉拓洵,“兩位使臣,老奴讓丫鬟帶您們二位入住拾月閣。”
宗祿負手而立,微一颔首,并未言語。
晉拓洵拂了拂身上的雪,朝鐘管家溫潤一笑,“有勞管家了。”
兩人跟随丫鬟走進拾月閣,宗祿彈了彈披風上的雪,“晉相,你打算何時回西涼?”
晉拓洵走到丫鬟為他引領的房間,他站在房外,轉頭看向宗祿,見面具下的那雙眸笑意玩味。
他拍了拍大氅上落下的雪,淡聲道:“待長樂公主這邊徹底安頓下來本相再走。”
“哦?”宗祿似是有些興趣,慵懶的靠在門框上,唇角噙着邪肆的笑意,“難不成晉相是想等百日後,長樂公主入住景明宮後再離開?”
他歪了下頭,“啧”了一聲,“那可有意思了,堂堂西涼國丞相要在北涼的地界待上百日,想想就有趣。”
晉拓洵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宗祿,“宗掌印還是操心好自己的事,你與本相不同,巡監司可離不得你。”
他收回視線,擡手推開房門走進去。
賀五跟在他身後,轉身關上房門,伸手接過晉拓洵褪下的大氅,“相爺,難不成您真要在臨安城待到百日後?”
“我還有些事沒有辦完。”
晉拓洵拿出玉笛握在手中,走到方幾前,撩袍坐下,白皙幹淨的手掌輕撫着穗子上的流蘇,“趁這次機會,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等一切都做完了,他也好下去陪小默。
黃泉路上陰冷可怖,小默一個人待了十五年,已經太久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屋內燃着炭火,暖盈盈的,驅散了些身上的寒意。
屋外仍飄着雪,宗祿立于長廊的木欄處,擡頭看着漫天飛雪,院中種着幾棵梅花樹,梅花在雪中綻放,就如十五年前的将軍府後院一樣,滿目梅花落于眼中。
宗祿從袖袍裏拿出一把匕首,手握匕柄拔出匕鞘,白淨的指腹溫柔摩挲着上面的‘謝勳’二字,以往冰冷邪肆的瞳眸,此時盈滿了無盡的溫柔眷戀。
大人,謝勳好想你。
真的好想。
想着那年烏沉的天色下,在将軍府外,她撫摸着他的頭。
想着在渝懷城三年的日子,教他武功,授他兵法,給他溫柔,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三年時光。
遠處傳來腳步聲,宗祿将匕刃插回匕鞘握在手中,偏頭看向走來的鐘管家。
鐘管家朝他拱手,恭聲道:“使臣大人,老奴已命人備好飯菜,過來是想問兩位使臣,是在房中用膳還是去膳廳用膳?”
宗祿看了眼隔壁關着的房門,轉頭對鐘管家道:“端房裏來吧。”
“是。”鐘管家正要轉身離開,眼角的餘光忽然瞧見他手中的匕首,心中留意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
魏肅道:“大人,方才晉相說得屬實,我們若是在外待久了,難免皇上會從巡監司裏下手。”
“他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宗祿轉身推開房門走進去,魏肅跟着走進來,趕忙關上房門,“可是大人,您別忘了還有陸家,若是皇上與陸家聯手對付您,那您可就棘手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為宗祿倒了一杯熱茶,走過去雙手遞給他。
宗祿靠在椅背上,長腿交疊,手肘慵懶的撐在扶手上,伸手接過茶盞,看着茶盅袅袅升起的熱氣,勾唇冷笑。
“如今酆笠梌正寵幸宣德貴妃,宣德貴妃是林将軍的女兒,而林将軍又與陸家素來不和,他這是想用林家來掣肘陸家,陸家乃百年大世家,從陸太師那一代便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元老,而陸鳶又是一朝皇後,陸國公可比陸太師有野心多了,他想利用皇後霸野權朝,架空酆笠梌,讓他當一個傀儡皇帝,你覺得,這個節骨眼上,酆笠梌會與陸國公聯手嗎?”
魏肅拍了一下手掌,這才反應過來,“對啊,皇上對付林陸兩家都頗為棘手,哪裏還分得出心來對付大人。”
他雙手叉腰在房中來回踱步走着,“當年皇上親口下令,巡監司執掌內廷,監察百官,司衛軍又可管整個朝堂與內宮,任何人不得幹涉,雖然皇上手中握有都衛軍與禁衛軍的兵權,可這些皆大不過咱們司衛軍。”
“行了,看看膳食來了沒,餓了。”
宗祿站起身将茶盞放在魏肅手中,解下披風,随手一抛便搭在了靠牆而立的木架上。
王府裏,丫鬟們端着膳食依次往兩個住居送去。
東籬閣裏的空間很大,踏進院門,大庭寬闊幹淨,院中種着幾棵梅花樹,梅花綻開,漫天的雪紛紛落下,将綻放的梅花蓋住了。
幼容從房間裏走出來,被寒冷的風吹的打了個寒顫。
東籬閣外守着淮王府的侍衛,腰帶佩刀,站在雪中,身板筆直,面容嚴肅,即便是雪落在睫毛上也不曾動彈。
院中守着四名丫鬟,皆是穿着暖和厚實的衣裳,并排站在屋檐下,這應是鐘管家派來伺候公主的。
幼容冷的搓了搓雙手,在手心哈了一口熱氣,看着立于梅花樹下的沈默,好奇的走過去,“公主,這梅花有何好看的?”
自打進了這東籬閣,公主就站在梅花樹下不曾動彈,就連膳食端進房中,也不見她用膳。
沈默擡手輕輕地拍落蓋住梅花的雪,又摘掉梅花握在手中碾碎,看着被揉碎的梅花,問了一句,“你看,它像不像血?”
“呸呸呸,這種晦氣的話可不能說!”
幼容取出幹淨的帕子擦去她掌心的梅花碎屑,“公主,該用早膳了,不然飯菜要涼了。”
“用膳吧,正好我也餓了。”
沈默抽回手走回房中,候在房檐下的四名丫鬟屈膝行禮,“明妃娘娘。”
沈默:……
這稱呼着實令人頭疼。
北涼皇宮都在忙太後殁了的事宜,直到亥時,幾位皇子與衆位大臣才依次離開。
雪下了一天,地上已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輛馬車行駛在長階上,一直到淮王府前才停下。
杭弈跳下馬車,擺好腳蹬,打開馬車門,對裏面的人恭聲道:“二爺,到了。”
鐘管家也從府中走出來,看到自家主子從馬車上走下來。
寅時入宮時,他穿着朝服,到了亥時回來,朝服上又穿了一件白色孝服,白色腰帶束于腰間,發冠于頂,其餘的墨發垂在身後,襯着白色的孝服,如一副山水墨畫。
鐘管家走上前,躬身拱手道:“二爺,明妃娘娘與西涼的兩位使臣,老奴已經安置好了。”
褚桓冷淡的“嗯”了一聲,拾步朝着府中而去。
杭弈與鐘管家在後面跟着,他好奇的問道:“鐘叔,我聽說西涼的長樂公主驕縱跋扈,又因這次聯姻的事差點自缢,她今日到了淮王府,沒有鬧嗎?”
且在洛城的事,韓絡也已告訴二爺,有一波黑衣人想要帶走長樂公主,還有另一撥人想要她的命。
而那一波人正是東塢國派來的,但想要帶走長樂公主的那波人卻不知是誰指使的。
鐘管家搖了搖頭,“明妃娘娘并沒有鬧,而且——”
他扶着下颚的幾縷胡須,冥思了稍許,“我看明妃娘娘溫柔端莊,舉止談吐間都挺娴雅的,與傳聞中的驕縱跋扈截然不同。”
杭弈挑了眉,這還奇了怪了,難不成情報有誤?
回到璟雲軒,褚桓褪去了孝衣與朝服,對杭弈吩咐,“多派些人手在暗處盯着東籬閣的動向,凡是想要蓄意謀害明妃的,一律處死。”
“是!”
杭弈領命,随即又有些疑惑,“二爺,明妃現已入了臨安城,也被陛下封為明妃,還有誰會想要害她?”
褚桓穿上鐘管家為他備好的白色錦袍,他拿起腰帶,修長白淨的五指扣着帶扣,“明妃身份特殊,只要她在淮王府一天,本王便要擔一天的責任,待她百日後入住景明宮,是死是活,與本王無關。”
杭弈擰眉,瞬間明了。
明妃入住淮王府,怕是幾位王爺起了心思,想借謀害明妃之意來害二爺。
陛下還未立儲,幾位皇子因為争儲之位,暗地裏攪了不少風雲,如今二爺是最有希望被立儲的皇子,其他三位皇子如何會願意。
褚桓換好衣袍,拾步走出房門,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高聳的屋檐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廊檐下的燈籠被風吹的搖晃不止,就連燭光也明滅不定。
他順着長廊走向後院,對跟來的杭弈吩咐,“不必跟着本王了。”
“是。”
杭弈站在原地,直到褚桓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才收回視線。
他雙臂環抱,歪着頭一臉好奇的問鐘叔,“你說二爺這是什麽怪癖?每晚都要去一趟後院的梅花園,不管回來的多晚,都要去待上一待,他不冷嗎?”
說着,杭弈冷的搓了搓手臂。
鐘管家邪睨了眼,“主子的事少打聽。”
淮王府的後院種着一大片梅花樹,每年入冬,梅花綻開,整個王府都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褚桓走過拱門,踩着積雪走進梅花園裏,一眼望去,大片的梅花瓣已被白雪覆蓋。
他拂袖揮過,覆蓋在梅花瓣上的白雪盡數散去。
身後傳來極為淺的腳步聲,褚桓轉過身,負手而立,俊朗的眉峰涼薄,聲線沉厲,“誰!”
宗祿從拱門處走進來,看了眼這滿園的梅花樹,心下微驚的同時,略一颔首:“西涼國司禮監掌印宗祿,是送明妃來北涼和親的使臣,我素來喜愛梅花,聽下人說後院是梅花園,便想着過來觀賞一番。”
褚桓眉峰微凜,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拾月閣也種了幾棵梅花樹,宗掌印不必來這裏,請回。”
宗祿看着這滿園的梅花,唇角輕挑,“我倒覺得這裏比拾月閣的好看許多。”
他走到兩排梅花樹的中間,看着錯亂種植的梅花樹,竟有一種回到宗府後院的感覺。
宗祿不由的低斂了瞳眸,狹長的眼睫遮住了眸底深深的無奈笑意。
興許是出來的太久了,竟有些忍不住想念宗府了。
他看向褚桓,“即是如此,那我也不便打擾,就先回拾月閣了。”
“嗖——”的一聲,數十枝利箭從後院外的疾速而來,箭矢全數朝着宗祿而去。
目标很明确,想要了他的命。
宗祿略一挑眉,冷笑的看着如箭雨而來的利箭,還未動手,一道白色的身影閃瞬間便擊退了那些利箭。
宗祿面具下的臉色略有些深思,這位淮王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測。
利箭落地,高牆外飛進來二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劍,全部朝着宗祿而去。
宗祿邪肆挑唇,“喲,我是哪裏得罪你們了,竟不惜來淮王府殺我。”
褚桓本想出手,卻見宗祿已經出手,幾招之內,二十名黑衣人盡數倒地。
他俊臉微凜,沉聲道:“本王不喜後院見血。”
“正好我也不喜。”
宗祿一腳接着一腳的将二十名黑衣人挨個從高牆處踢出去,随之他也飛身而出,落在地上時,擡腳踩在幸存活着的最後一名黑衣人的胸口上。
腳尖用力,黑衣人疼的慘叫了一聲。
宗祿彎下身子,手肘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取下黑衣人臉上的面巾,“說說看,你是誰的人?”
“這些都是死侍,你問不出來的。”院牆內傳來一道清冷涼薄的嗓音。
似是驗證了他的話,黑衣人一咬牙,黑血從嘴角流出。
宗祿抓着袍角猛地一抛,飛身又落在梅花院內,他靠着牆壁站着,雙臂環抱,“看來淮王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褚桓長臂一揮,落于地面淩亂的利箭如數掉落在牆院外。
他立于梅花樹下,白淨的指尖輕輕撫摸着鮮紅的梅花,深黑的眸流轉着凜冽寒意,“明妃與西涼使臣都住在本王府邸,總有些人按耐不住想來試一試。”
“哦?”宗祿直起身,手指整理着袖袍,“即是如此,那我可要再多叨擾淮王一些時日了,我千裏迢迢來到北涼送親,北涼的人竟然想要我的命,這筆賬不好好算一算,我這司禮監掌印的名聲傳出去,多丢面。”
褚桓看着樹枝上的梅花,聲音涼薄無情,“若宗掌印想查,本王可助你将此事鬧的更大些。”
宗祿掀起眼皮瞧了眼褚桓,“既如此,就有勞淮王了,我也不打擾淮王賞梅了。”
他拂了拂袖袍,邁步離開了後院。
走出拱門,宗祿微頓了腳步,又翻身立在拱門外,朝褚桓喊了一聲,“淮王。”
褚桓轉頭看向他,緋色淺薄的唇輕啓,“何事?”
“話到嘴邊,忘了,等我想起了再告訴淮王。”
言罷,宗祿轉身離開。
其實,在方才見淮王的第一面他便覺得此人眉眼間有些熟悉,卻又不知像誰。
走到拾月閣時,魏肅走了過來,“大人,您方才去哪了?”
“站那別動。”
魏肅下意識頓住腳步,疑惑的看着宗祿。
宗祿站在與他五步之隔的距離,他擡起左手,食指與中指分開,透過指縫去看魏肅的眉眼。
那個人到底像誰呢?
他識人不忘,凡是見過一面的,自是不會忘記,可他确信從未見過淮王。
魏肅道:“大人,您在看什麽呢?”
“無事。”
宗祿放下手,越過魏肅走進廊中,對他吩咐,“多注意點晉相那邊的情況,這臨安城瞧着不太安穩。”
魏肅道:“是。”
後花園裏,寒風冷肅,将一些梅花瓣吹落在地。
褚桓伸出手,看着落在掌心的梅花,手指驀然蜷縮,擡起頭看向遠方。
十五年前,他被大人從東宮救出來,當時大夫為他醫治時他已有了意識,能聽卻醒不過來。
大人與長孫史說的話他都知道了,也是在那晚他才知曉大人隐藏的秘密。
原來她一直是個女子。
褚桓負手而立,閉上裹挾着沉痛的眸。
少頃,他松開手,梅花瓣自掌心飄落,取出幹淨的帕子擦拭掌心的紅漬,眉眼中的冰冷寒意比這遍地的雪還要冷上許多。
他一定要坐上儲君之位,一步步爬上那座萬人之上的龍椅,掌管整個北涼,為大人讨了這筆多年的舊賬。
褚桓扔掉帕子,卻在帕子飄落的地方發現了一把匕鞘,匕鞘裏插着匕首,無論是外觀還是還是顏色都與他的一樣。
他走過去彎腰撿起,骨節分明的手掌握住匕柄,遠處驀然傳來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腳步輕快,聽起來此人毫無內力。
褚桓收起匕首,目光涼涼的睨着拱門處。
拱門的檐上懸挂着兩盞燈籠,暖黃的燭光在烏沉的夜色裏散發着微弱的光亮。
地上纖細的影子投射在拱門內,一截黃白相間的裙角被風吹的飄舞。
“看來這裏還真有一片梅園。”
難怪越往這邊走,梅花的香味便越濃。
沈默走進拱門,卻在剛踏進梅園時,與一雙盛着深寒千尺的瞳眸撞上。
他立在梅花樹下,一襲白衣,紋着雲紋的束帶束于腰間,腰帶處吊着一枚圓形玉佩,玉佩下面連接着絲縧,與衣角随風飄曳着。
沈默看着他冷峻的容顏,錯開那雙寒涼深黑的眸,看向別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本宮不知這裏有人,打擾了。”
褚桓的瞳眸低斂,将冷厲的殺意隐匿于眸底,朝她行了一禮,“兒臣褚桓,見過明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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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