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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方笙笙和兩個新夥伴在外面遛達了一圈正往回走。

雙馬尾的八歲小姑娘叫小燕子，此時正高興的跳着腳，手裏舉着一只大大的鳳凰糖畫。

“笙笙姐，你太厲害了！那麽難轉到的鳳凰，你一次就轉到了！”小姑娘興奮之情從拿到鳳凰糖畫之後就沒降下來。

花五毛錢可以在糖畫攤子上轉一次指針轉盤，一般能轉到的都是雞、鳥、猴等體積比較小的糖畫，鳳凰糖畫比較大，糖漿要多出一倍多，極少有人轉到，如果指定要鳳凰糖畫，要花一塊五買。

“呵呵，厲害！”另一個女聲跟着道。她大約十七八歲模樣，身形微胖，雙眸遲滞沒有光彩，手裏也拿着一個糖畫，看着似一只猴子，已經被她吃的只剩下半只了。她是小燕子的姐姐梁英，小時候得了腦膜炎導致智力障礙，心智比小燕子還小。

“姐，你怎麽這麽快就把猴子吃了呀，咱們不是說好了明天再吃嘛！”小燕子嗔怪道。

小燕子見她姐傻笑着繼續啃着剩下的半只猴子，紅着臉轉頭對方笙笙道：“笙笙姐，謝謝你請我們吃糖畫，等我存夠錢，請你吃張阿婆的生煎包！”

方笙笙揮揮手不以為意，她現在雖然也貧窮了，這幾毛錢還是不看在眼裏的。

“張阿婆的生煎包很好吃嗎？”

“可好吃啦！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我去年出痘時阿爸給買過一次。”那次吃過以後她就念念不忘。

“那我們明天去吃吧！”方笙笙現在也沒事可幹，天天作街遛子，她之前在房間的餅幹盒裏翻出二十幾塊，應該就是原身的存款，自然被她繼承了。

“啊？”小燕子愣了一下，她還沒存夠錢，現在只能買一只包子皮。“還要等一個月哩，下個月我生日才有錢。”

“我請你。”方笙笙見小燕子急着要拒絕的樣子，不慌不忙地說：“下個月你生日可以再請我吃一次啊。”

“吃包包，吃包包。”梁英的糖畫已經吃完了，嘴角還粘着糖絲，聽到她們的話拍着手道。說完她看着小燕子那只完好的大鳳凰，舔了舔嘴巴，讨好的走到妹妹身邊，指着糖畫道：“燕子，我還要吃！”

小燕子顧不得考慮要不要答應再讓笙笙姐請客，跺着腳對她姐道：“姐，你已經吃了自己的，這只鳳凰是我的，不能給你……你哭我也不給你，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哭！不然我就不理你了！鳳凰我還要留着明天再吃哩，那就明天給你吃一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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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笙笙看着妹妹哄姐姐，覺得小姑娘還真不容易。

這時一群孩子呼嘯着從她身邊跑過，打頭的一個小胖子扭臉瞥了她一眼，哼道：“我回家讓我媽給買糖畫，我也要鳳凰！”

方笙笙認得這個小胖子，這群孩子剛才也在攤子處圍觀，見她把鳳凰糖畫遞給小燕子以後，小胖子還擠到她身邊，要求也送他一個糖畫，方笙笙懶得理這熊孩子。

小燕子和她說，小胖子大名金鑫鑫，小孩子都叫他錢多多，他媽媽外號母老虎，這條巷子鄰居都不喜歡他們，她阿奶說碰到他們就躲遠遠的，被賴上可不得了。

方笙笙見小胖子剛說完話，轉頭就撞到一個拎着一網兜桃子的少女身上，一屁股坐倒在地，跟着便哭嚎打滾起來。少女要扶他起來，他反而往後倒，幹嚎的更大聲。少女見此，皺着眉頭拿出一個桃子塞給他，小胖子接了桃子後眼睛瞟了眼網兜，繼續踢腿嚎叫，少女又扔給他一個桃子，見他立馬眉開眼笑的樣子，氣的轉身就走。

“哎呀，貝倍姐被錢多多訛走了兩個桃子！”小燕子看到這幕氣憤的道。

程貝倍是他們同一條巷子的鄰居，和方笙笙家隔了一戶距離，兩人都是高二學生，方笙笙在重點高中二中就讀，程貝倍在普高四中，這幾次進出偶有碰到，程貝倍見到她時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昂首哼鼻的模樣，兩人關系似乎很一般。

錢多多拿到桃子後，在小夥伴間炫耀，故意饞着他們，惹得這群熊伢子們上手就要搶，他得意的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吐舌頭做鬼臉，結果又一下不小心撞到方笙笙身上了。

方笙笙見他跑過來已經特意要避開，沒想小胖子左跑右拐的還是撞上了。當然又是一個屁股蹲，這下撞的可結實了。小胖子又是一陣呼天搶地哭嚎。

“我要鳳凰糖畫，不賠我，就告我媽！”小胖子指着旁邊眼瞪口呆的小燕子手裏的糖畫，狡猾地道。

方笙笙作為苦主，怎麽會受他要脅，撣了撣衣擺剛被沾上的灰塵，覺得這孩子以後在碰瓷界一定有番成就。

剛要轉身離開，只聽小胖子在罵人，似乎是白癡傻瓜之類的方言。

方笙笙穿來不久，方言只能聽懂三四成，這幾天和小燕子交流，主要也是趁機提高自己方言聽力水平。

“你才是壞蛋！傻瓜蛋！臭皮蛋！”小燕子對傻瓜這詞很敏感，暫時忘了阿奶教導不要惹到錢多多母子的話，和他對罵起來。

方笙笙見此，決定出面平息一下風波……

“笙笙姐，錢多多會不會讓他姆媽來找我們？”

小燕子拿着一個桃子，不安的問。

“沒事，桃子是我拿的，錢多多撞了我賠我的！”方笙笙理所當然道。

另一邊梁英已經愉快啃上另一個桃子了。

“笙笙姐，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你看出來了？”

“昂。”

“那我以前是什麽樣子的？”方笙笙對此确實挺好奇的。

“恩……你以前不愛說話，也不下樓，天天在房間學習。”小燕子想想道。

“看來我學習不錯，人緣一般啊。”

“你學習可好了，比小明哥還厲害，你還跳過級，中考全市第八名。阿奶說我要向你學習，以後也考二中。”

“你一定行噠！”

“嘻嘻！”小燕子抿着嘴，眉眼彎彎。

“不過，我覺得你現在好像不是很開心，是因為頭受傷了還會疼嗎？”

這只小燕子倒是挺敏感的，竟然能發現她情緒一直不高。

是啊，她是不開心，怎麽可能開心呢！

她現在根本不敢照鏡子，經過反光玻璃視線餘光一點不敢停留。恐怖片裏經常有一個場景，主角照鏡子時，鏡子裏投映的卻是一張陌生詭異的臉龐。她第一天醒來好奇的照過鏡子，後面再也不敢看了。鏡子裏陌生臉龐瞪眼皺眉随着她表情變化而變化，她吓得鏡子都甩飛了。方家父母見狀還連忙安慰她，就後腦勺縫了三針，臉一點沒受傷，沒事沒事。

怎麽會沒事？！整個人大整容了，她國民初戀臉、號稱娛樂圈三十年裏最美面孔沒了，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豆芽菜……

她要回去，她只想做回自己！

方笙笙和父母雖然感情一般，但和從小帶她長大、陪她到國外讀書、她選擇演藝事業後成為她最忠實粉絲的姥姥感情卻很深，姥姥接到她的噩耗不知要多傷心。

現在的新父母，看得出來對原身的愛是實打實的，自己代替了他們女兒活下來，她一直很心虛，他們本來是陌生人，在一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至親，這關系要怎麽處，她還沒理好。

除此之外，這裏的生活環境她也适應不了。

她的豪宅別墅變成了老巷子一間沒有衛生間、空調的二層磚木老房子。

她早上要去巷尾公廁上廁所，在捂着口鼻快窒息時，能聽到前後蹲坑的鄰裏熱絡的交流早飯吃什麽。還有大嬸子擔心她腦袋沒好全會頭暈掉坑裏，熱心的來到她蹲坑前要幫忙扶她一把……

完全沒有社交距離的鄰裏們！

曾經她是擁有千萬粉絲的superstar，無數觀衆在舞臺下為她歡呼吶喊，出行有助理保镖前呼後擁，一個個熒幕形象深入人心，是年輕一代熱議的焦點。

現在，她是棚戶小巷一個平凡的十六歲少女，走出巷子即淹沒在茫茫人海裏，無聲無息。

在南裏巷這片地方，她最近倒是大媽大爺熱議的對象，時不時會被人拉住問昏迷時有沒有見到什麽東西？大家對她沒有呼吸的一個小時發生的事很好奇。

以前遇到這類好奇群衆，有工作人員幫忙攔着，現在她自己獨自面對，只能裝着一臉茫然轉身逃開。留下背後竊竊私語不斷。“可憐吶，以前多聰明一孩子，現在話都聽不懂哩。”

“如果時間能刷的一下就到三十年後，我應該會開心。”方笙笙回道。

“咦，三十年後啊，那你不是很老了？”小燕子比着空着的那只手指頭算着，“你都要五十歲了，比我姆媽都老了！”

方笙笙心塞。

“我也想快點長大呢，但我不想一下變得那麽老。”小燕子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