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命薄如斯
第二章 命薄如斯
“和別的妖怪不同,我們花木在成精之前,只有一種修煉辦法,那就是在山林之間吸天地之靈氣,所以,如果不是生在風水寶地,又有一定機緣,花木是極難成精的,多數只能在鬥轉星移間凋零老死。
通常而言,一只動物想要修煉成妖,不過百年,而花草樹木,修成小妖需要一千年,修成天妖需要三千年,修成玄妖則要九千年,我不願碌碌無為,在聚靈通智之初,便立志要修玄妖,渡劫成神。
我忍着漫長的孤寂,千年如一日地修行,凝神,煉骨,沉丹……然而,在我即将堪破化形之境之時,有魔族發現了我,她撕碎了我的花瓣,斬斷了我的樹枝,她在我的本命樹上施了禁锢咒語,每天都要來折磨我,甚至強行把我的上半身變成人形,欣賞我因為痛苦而扭曲的模樣。
妖和魔之間本無仇,可她似乎覺得這樣很快意,想盡各種各種歹毒的辦法毀損我的修為,我生不如死地任由她欺淩,無數次在想,如果我只是一棵普通的梨樹就好了……
但是,不行,我已經知道了什麽是痛,什麽是恐懼,我再也變不回一棵沒有情感的樹,死亡是我唯一的解脫,我卻連死都辦不到。
直到有一天,一名通靈師追着那魔女的蹤跡出現了。
真不可思議啊,明明他是人,我是妖,他卻停下來,解開了我身上的禁锢咒語,用靈力替我治傷。在他的幫助下,我終于得以自由地化形,變成現在的樣子,可就在我有了人軀的那一刻,魔女從通靈師背後偷襲,一刀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是一個狠厲而執着的人,拔出背上的刀,和魔女厮殺了起來,殺到最後,魔女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生死不明,他自己也快不行了。
他說,小梨花,不要難過,人總有一死的,我唯一放不下的,是我那還不會走路的小女兒,她叫,她叫湄湄,你若有心,替我去蘇家莊看看她……
我答應一定會替他照看蘇湄,我在他合上雙眼之前,忍不住問,為什麽會救我,我只是一個妖怪啊。
他一邊咳血一邊笑,沒辦法,誰讓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玄妖呢,你知道嗎,小梨花,選擇修煉九千年玄妖的花木,你是第一個!雖然還沒有大成,但是,太難太難了……毀在魔族手中,我于心不忍。你才剛剛成形,什麽都不懂,很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去體會……這世上除了痛苦和恐懼,有更多更好的東西等着你……”
這世上除了痛苦和恐懼,的确還有更多更好的東西。
單就故事而言,這是其實是一個溫暖的故事。而且,我相信它是真的。
但是故事完沒有說還。
“……之後,我化名蘇引玉留在蘇湄身邊,照顧她。我做了她十四年的叔叔,她十五歲的時候,嫁去了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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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守着這間屋子,一直沒有離開。
我想,他應該是愛着蘇湄的吧,沒有哪個妖怪會留在凡塵守着一個女孩子舍不得離開,只因為她的父親救了他一命。畢竟,妖的陽壽只有短短十餘年,即使是蘇引玉這樣的玄妖,離開本命樹,也活不過大限,難怪他說我若嫁給他,很快就要做寡婦。
“你喜歡蘇湄嗎”沒等他說下去,我便問了出來, “這可真不好辦了,蘇湄半個月前就死了呢。”
蘇引玉警覺地擡起頭, “你怎麽會知道”
“我不光知道蘇湄死了,我還知道一個月前,鄰村的崔翠兒姑娘也死了,揚州的莫小姐也死了,她們的死法……和你的蘇湄相同。京都術士會派了專人來調查,查到最後,他們認定人是你殺的。”
“胡說!”
我點頭: “你肯放棄渡劫成神的機會,拿生命來陪蘇湄,人當然不會是你殺的。但是術士會不這麽想。”奇怪嗎不,任何地方都有冤假錯案。術士會的長老們難免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他們發下來的降妖除魔令,并不都是正義的,枉死的妖魔死了也就死了。只是這一次讓我撞上了,我有些唏噓。
蘇引玉先是憤怒,而後發覺不對,嘶聲道: “你——究竟是誰!”
我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服,端正地盤着腿坐好,告訴他: “我不是說了嗎,紀小七,我是密宗紀小七,你也可以叫我紀梨,紀小幺,七姑娘,小梨子,阿梨……小梨兒。”不知什麽時候起,我說起話來充滿了低俗的惡趣味,說完我都想笑,可是,聽到我報出名號,蘇引玉不但沒有誇獎我的名字悅耳動聽,反而如臨大敵,露出萬分驚悚的表情,雙眼更是紅光大盛,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
“你就是紀梨!”他失聲叫道。
有那麽可怕我摸了摸鼻子,溫和道: “你別激動……”
蘇引玉回了我一個凍得結冰的笑: “密宗派你來了結我,那就是已經做好了一擊必勝的準備了,有誰不知道,紀梨是比玄門素妗還惹不起的人物兩位魔界君主先後敗在了你手裏,只要你出山,沒有一個妖魔能幸免于難!”
“你別激動……”
事實證明,傳言都是用來坑人的,專騙他這種道行高深但不谙人事的妖怪。素妗有師門的庇蔭,所以名聲響亮,其實就是個水貨,打贏她不算什麽光彩的事跡,月君确實不是我殺死的,影姬也逃回了魔界,至于只要我出山,沒有一個妖魔能幸免這種謠言,說出來他一定會吐血,那是因為我只打小妖怪啊!就剛才那一窩蜘蛛精,搞不定才真叫怪事。
看他那麽崇拜我,我還是不要告訴他真相吧。
“也好。我大限在即,本就沒有幾天好活,能戰死在你手裏,不算辱沒!”蘇引玉手一揚,一道強光在他手中化作利刃,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道: “都說了你別激動了。我又沒有說我一定要殺你。”
蘇引玉停住手,半信半疑。
“我哪句話說了殺你的降妖令是我接的呢這麽重要的任務,師父是不會派給我的。我沒你想得那麽神。”我兩根手指夾住脖子上的刀,慢慢地把它挑開。
蘇引玉似乎松了口氣,他好像不太願意和我打架的樣子。
“我呢,不過是殺完附近的小妖怪,順道來看看,修煉玄妖道的梨花妖,究竟有多厲害,如果他貪婪好色的話,我就找機會把他解決了。可惜他一點也不好色,也不願意吸我的生氣。”我這麽一說,蘇引玉立即紅了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眉頭舒展之際,我又長長地嘆息一聲: “不過很麻煩啊,接下降妖令的人不是我,而是一個麻煩無比的大變态,你若是對上他,根本沒有掙紮的可能。”
“……是誰”
“幻宗白夜。”
“……”
不需要解釋,這四個字已經代表了一切。
蘇引玉合上眼睛,鎮定了一會兒,苦澀地笑道: “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後,永遠沒有人知道殺死蘇湄的兇手是誰。”
我同情地看着他, “白夜很快就會到,你現在跑,或許還來得及,但是,不論你跑多麽遠,只要他想,他就一定能把你找到。”我沒有誇大其詞,有一陣子,我帶着畫骨玉東躲西藏,就是不想見到白夜,但是他總能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候忽然出現,我便是有心把他踢下床,也駭得沒脾氣了。
沒有人說話,本來就算不上熱鬧的室內在寂靜中顯得更加清冷,風把雪花吹打在窗棂上,單調而沙啞的聲音直讓人心悸,忽而,門外刮起一陣風,吹開了緊閉的窗戶, “砰”的一聲過後,寒氣呼呼地灌了進來,大雪如同白色的蝴蝶,跌跌撞撞地飄在蘇引玉的肩頭,他定定地站着不動,一雙紅眸幽然地凝視着我的臉,像是癡了。
或許,他看的并不是我,他的目光穿過我,看到是的另一個人。
“蘇引玉”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蘇引玉收回失禮的目光,嘴角浮起一絲恍然大悟的笑。他說: “原來如此。”
“什麽原來如此”我不懂他是什麽意思,大難臨頭,他竟然有心情笑。
“原來如此,紀姑娘故事裏那個始亂終棄的男人,原來是夜尊主。”
“胡說!”冷不防被反将一軍,我氣得大叫。
“我涉世不深,卻不是個傻子。”蘇引玉道, “我有數千年的道行在身,白夜縱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卻不一定能毫發無傷,全身而退。你此番前來,不過是擔心他在我手上吃虧,先替他探探虛實……”
我一點也不擔心白夜會吃虧!
他就沒有吃虧的時候!
我待要發怒,蘇引玉突然正色道: “紀姑娘的一片苦心令人動容。倘若你能替我完成一個心願,我願束手就擒,決不反抗。”
妖魔多智,常會設好陷阱引人上鈎,我不能答應。
“……我說過,人不是你殺的,你現在可以逃,我不攔你。只是,我從不和妖魔做交易……”
“哐!”
風吹得窗戶一開一合,雪已經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我埋頭打了一個噴嚏,再次看向蘇引玉時,吓得栽回了床上。
“你……”
白發染霜,眼角垂血,一眼望去,凄豔而恐怖,蘇引玉不以為意地任由墨藍色的妖血從七竅中流出,他撥開我的衣領,長長的指甲刺向我的胸膛——這一下竟然沒有用法術,我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殺意!
想要提起靈力抵抗已經是不可能,電光石火之間,我腕間彈出了破魂刀。
這一刀,雖然狠,卻不絕。
只要他就此收手,我願意留一條生路聽他解釋。
然而,蘇引玉身體微微前傾,從容不迫地迎上了我送出的一刀。
仿佛飛蛾撲向明火;
仿佛流星撞破長空;
仿佛冰錐沉于淵底;
仿佛昙花盛放凋零。
破魂刀穿心而過,所經之處再不能愈合,我甚至能聽到刀鋒飲血的茲茲響聲;與此同時,他在我心口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趁我目瞪口呆之際,從口中吐出一顆深紫色的珠子。
“這是……你的妖丹!”我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
蘇引玉飄忽地一笑,明明是一張妖氣十足的臉,紫色的妖光籠罩着他,卻有着如同蓮花一般的禪意,平靜而祥和。
我渾身一震,似乎知道了他想幹什麽。
他輕輕地吹了口氣,光澤飽滿的妖丹溫柔地滑動,緩緩地填入我胸前的血洞,消失不見時,血液凝固,劃破的皮膚完好如初,沒有一絲疤痕。
“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送死!”我捂着發燙的胸口怒吼。
妖丹凝結了蘇引玉的九成靈力,植入了我的身體之後,部分靈力可以轉為己用,于我的修行有很大幫助,但是,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給我!
殺死蘇引玉,奪取內丹這等缺德事,我想都沒有想過!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蘇引玉就着身體裏的刀微笑,驀然,跪倒在了地上,我急忙上前去扶他,他吐出一口血沫來,輕聲道: “紀梨啊紀梨,妖魔都說你可怕,可我覺得……你的眉毛真好看,淺淺的一道彎,一看就是心軟的人……上天讓你在我大限之前出現,就是來替我完成心願的。”
去你大爺的,這年頭心軟的人等于同傻子!
這種誇獎我不要!
“才不是!”我一邊試圖把妖丹弄出來一邊用力地搖着他的身體, “我不會上你的當,快把你的妖丹拿回去,我沒有答應你任何事!我不會答應你的!”
“拿不回去了,湄湄等着我去陪她呢……”
“反正我不要!”
“我的心願很簡單……”
“我絕不會答應!”
“我死之後……”
“你等着,我吐出來還給你!”
“我死之後……查出真兇。”
“……啊”
“……”
“喂!”
說完最後一句話,蘇引玉便再沒了氣息,任我怎麽咆哮,他都沒有再回應。我呆在那裏,瞪着破魂刀上的殘血,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他究竟是膽大妄為,還是從一開始就在陪我演戲到底是什麽,讓這個才見過一面的梨花妖,認定了我會幫他,不由得我拒絕,用性命來賭我的一念之仁
太亂太亂。
亂到我沒有退路了。
平白得了他的妖丹,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刀下,我怎麽能真的狠下心來,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
更何況——
“我死之後,查出真兇。”這麽簡單的心願,不是寬限他的死期,也不是替他殺人報複,我忍心推辭即便是要推辭,也沒有機會了。
這可算是,終日打雁的,卻叫雁啄瞎了眼。
望着化成了一堆枯木的蘇引玉,我撣撣身上的木屑,跺腳道: “現在的妖啊……太壞太狡猾了!”
————————
撿來的孩子不要錢,男配随便殺。
小梨花便當了,白姐姐和二師兄馬上就要攜手(……)出場!
今天得到一個【哔——】的消息,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出版社的老頭子勒令我再改一次書名, 《裙下之妖》和《天命冤家》兩個名字都沒有過審,最後居然建議《一朵梨花壓牆頭》,我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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